“她當年參與了妖族之亂的戰鬥，身上受了不少傷，在與我訂下第二個十年之約的一個月後就隕落了。”

  林柒：“……節哀順變。”

  她頓了頓，忽然道：“既然你女兒訂立第二個十年之約就死了，那後面幾次十年之約是怎麽回事？”

  十方尊者眼底露出緬懷的情緒，“月兒隕落之際，我恰好拜入至方宗，得到韋師叔的賞識，開始瘋狂學習陣法。期間我托了幾位師兄師姐前去探望月兒。”

  至方宗的修士看到尹月時，尹月已經傷重不愈，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了。

  得知娘親入了至方宗，還被發掘出陣法天賦，尹月由衷的為十方尊者感到高興。

  但她知曉十方尊者有多愛自己，若聽聞自己的消息，怕是會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趕來照顧自己。

  深思熟慮之下，尹月求了至方宗的師兄師姐們幫著一起隱瞞。

  至方宗的修士也是純善之輩，知曉十方尊者此刻閉關是因為在陣法一行有了頓悟，若貿然打擾，怕是會影響其修行和道心，更會令十方尊者錯失機緣。

  頓悟機緣，怕是這輩子難再得。

  雙方商議之下，決定暫時隱瞞尹月病重的消息。

  尹月為了安撫十方尊者，撐著病體提前寫下十封十年之約的信，裡面每一封都道盡了不得相俱的無奈，再做出十年後再聚。

  為的就是給十方尊者一個盼頭，一個支撐下去的由頭。

  作為女兒，尹月太了解十方尊者了，也了解一個母親渴望為孩子遮風擋雨的心有多強烈。

  只要給十方尊者一個盼頭，十方尊者雖然會有遺憾，但會不斷為十年後的相聚做努力，一點點往上攀登，隻為再見之時，能將女兒護在羽翼之下。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十年過去，轉眼就過了一百年。

  十方尊者沉默良久，忽然道：“其實，我早就猜到月兒不在了。”

  林柒靜靜的聽著。

  “但整個陣師峰都在努力告訴我月兒還活著的消息，我就只能裝作不知道。”

  “師父、師兄、師姐們每次出任務，經過魯南山，都會特意幫我捎帶點東西回來，或是一封簡短的問候信，或是魯南山的南樹枝，或是魯南山的祈福手鏈……他們說，那都是月兒給我求的。”

  魯南山就是尹月修煉的位置，此地盛產南樹，種有一株長生天南樹，傳聞祈福後可保平安。

  為了守護十方尊者的通天道途，整個陣師峰都煞費苦心，積極營造出尹月還活著的消息。

  為了尹月，也為了至方宗陣師峰上下數百人的，十方尊者不敢知道真相，就只能當尹月還活著，高高興興接過信件和禮物。

  雙方都在瞞著對方，也都在自欺欺人。

  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了百年，五神大戰悄無聲息降臨。

  “起初是五神召集各洲強者對戰，後期戰鬥波及越來越廣，自願參戰的人越來越少，就開始抓壯丁。”

  “抓壯丁？”林柒愣了片刻，“不是說當年五神之戰，五洲都想佔據更多資源，為了自己的利益主動出戰的嗎？”

  一旦涉及資源之爭奪，一場小戰就會變成五洲大戰，更不用說有五神牽頭，由此可見當年之戰多麽激烈。

  “自願？你覺得可能嗎？”十方尊者罕見的冷笑了一聲。
    林柒陷入了沉默。

  其實她當初了解了五神大戰的來龍去脈，也覺得有很多疑惑之處。

  例如說五神大戰是為了資源競爭，那競爭的是哪些資源？

  每年五洲大比比試，明面上沒寫什麽，但五洲聯盟內都會記在具體的資源瓜分。

  目標明確，才存在振臂一呼，八方響應的情況。

  就算是中洲想要東洲的地盤，這也是個具體的說法，而不是含糊的用資源二字概括。

  再仔細研究，就會發現這場所謂的大戰，好像純粹是五神的私人恩怨引起？
  五神之間誰都不服誰，最後只能通過戰鬥決定。

  光自己對戰還不夠，還得拉幫結派，召集一大堆人來參戰，好顯得有些氣勢。

  若按照林柒的猜想，也就能理解十方尊者說的抓壯丁了。

  十方尊者：“我們只是普通修士，只求一方平靜，專心修煉，誰會沒事主動去參與一場意氣之爭？”

  “至方宗是當時東洲第一大宗，首當其衝被盯上了。我的師父、師兄……一脈十三個弟子，全都葬身在那場戰鬥中。”

  林柒正在整理混亂的思緒，片刻之後，她忽然意識到不對。

  “如果說你們反對五神大戰，那五神塔又是怎麽回事？”

  各洲記錄五神塔，都是說是當年五神決戰，同歸於盡之地。

  五神隕落後，化作五座神塔，庇佑著所有在決戰場上慘死的修士神魂？
  若戰火是由五神引起，牽連五洲修士，他們又怎麽可能主動化為五座神塔庇護那些慘死的神魂？
  十方尊者：“……哦，你們聽說的五神塔有什麽來歷？”

  林柒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十方尊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久到林柒都能從她臉上看出無語兩個字，她才開口：“那我告訴你，事情完全相反呢？”

  林柒認真點頭，“我相信您的話。”

  十方尊者輕笑了一聲，緩緩將當年的真相抖落。

  “當年五神仗著不受天道束縛，橫行霸道，耀武揚威……在他們眼裡，五洲也不過是他們的掌控之地。他們引起戰火，又把戰火燒到了五洲的每一個角落，整個五洲都變為人間煉獄，民不聊生，我等不願坐以待斃，成為五神操控的傀儡，在決戰之際相約獻身，將五神鎮壓。”

  “這座五神塔，不是什麽五神化神，而是五洲上百尊者主動獻身成的陣法。”

  一下吸收太多消息，林柒有些反應不過來。

  “鎮壓？”

  她心跳的速度有點快，“那是不是說五神其實還沒死？”

  十分尊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他們突破大乘，成為了神人，甚至不受蒼梧界天道管控，又怎麽會如此輕易死亡？便是肉體損毀，怕是神魂也會殘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