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夜懶懶

  “哼哧哧？？”

  眼鏡豬發了一會呆，忽然趴在地上，擺出一個五體投地的姿勢。

  它剛才還在瑟瑟發抖，此時望向夜寒君的瞳仁中，滿載著狂熱的崇拜和仰慕。

  “瓜瓜，你剛才跟它說了什麽，怎麽屁顛屁顛就跟你過來了？”

  “我跟它說，這裡有超級好吃的肉肉。”

  瓜瓜像是得到表彰的小戰士，拍著胸脯眉飛色舞道：
  “然後它就過來了，都不帶猶豫的，反倒是本瓜楞了一下呢。”

  “嗯……也就是說，相對於其他的怪物，它有那麽點智商，但是不多？”

  夜寒君審視著肉嘟嘟的大胖豬，若有所思：
  “瓜瓜，你問問它，這附近除了少王殿，還有沒有其他的建築？”

  心之奴隻可以奴役獵物，大致釋放“進攻”“逃走”“防禦”“駐守原地”之類的精神訊念。

  “記住，你真正的老大，仙姿玉色，盡態極妍，和我是另一種生物。”

  “哎呀呀，它還是有點笨嘛，三五句話都表達不清楚。”

  “好玩！”

  夜寒君拍了拍豬頭，也不管它能不能完全聽懂：

  一頭乍一看發育不良的巨蟲，形如海豚躍空，就這麽從爛泥地裡竄出。

  “簌簌簌……簌簌……”

  “右邊則是‘非常危險’，有一棵老掉牙的大樹藏在土裡，有一次突然鑽出來，大豬豬差點就一命嗚呼了呢。”

  瓜瓜舉著小手，主動要求：
  “把它也收服怎麽樣？小美麗不一定喜歡，但本瓜喜歡。”

  夜寒君提著瓜瓜的脖頸，目睹龍骨蠕蟲彈跳到半空，終究因為不會飛行，夠不到他的身體。

  但不知是不是「飛來橫禍」作祟，走著走著就有怪物跳出來，一次又一次嚇得它魂不附體。

  夜寒君提醒道：“還記得我有一隻深淵魔蟲作為護衛嗎？”

  那骨頭漆黑中嵌著一絲金色，看起來神異無雙，八根骨矛充當的口器向外擴張時，還能發出震天響的龍吟聲，直叫生靈心胸煩悶。

  “好奇怪的大蟲蟲呀。”

  偷襲的大蟲子，身上幾乎沒有肉，只有骨頭。

  “這是「龍骨蠕蟲」。”

  夜寒君輕輕一踏，盤腿坐在豬背上，發號施令。

  “帶我們離開這裡。”

  “哼哧哼哧？哼哧哼哧哼？”

  瓜瓜再次變成眼鏡豬，像是審訊犯人一樣嚇唬正主。

  “哼哼哼……哼哼哼……”

  “哼哧！”

  眼鏡豬恍然大悟，豬蹄指了指左手邊，又指了指右手邊，老老實實回答著。

  “所以它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夜寒君更加好奇。

  大肥豬點點頭，搖著豬尾巴，開始小步溜達。

  它行動的路線，自然是以往確認過無數遍的安全路線，本該輕車熟路。

  “哼哧！！”

  “遇到打不過的家夥，它就狂奔，再不行就放臭屁，一來二去，都從一個小豬崽，變成大肥膘了。”

  “而我是你老大的老大，你只有乖乖聽話，才有機會吃香的喝辣的。”

  瓜瓜變回本體，明晃晃傳音道：
  “大蝌蚪，大豬豬說了，左邊非常非常危險，有一頭橫行霸道的大蝗蟲，什麽都吃，絕對不可以靠近。”

  “大豬豬，說，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這是那一族的變種，據說幼年吃下大量的龍族屍骸，就有可能轉變成半死半活的妖蟲，那堅硬而鋒利的龍骨，附著著能讓生靈原地腐化的致命毒素，危險系數極高。”

  “它的意思大概是說，平時都在睡覺，只有餓極了才會跑出來覓食。”

  大豬豬似乎聽懂了關鍵的部分，兩隻豬蹄抬起來拜了一拜，然後卑躬屈膝，俯首稱臣。

  “還挺幸福。”

  夜寒君反手就將眼鏡豬關進勾玉眼中，雙翼狂振，瘋狂往上拉升高度。

  “什麽嘛……”

  “不行，我們只有逃跑這一個選擇。”

  瓜瓜重新變成眼鏡豬的造型，拱著豬鼻子發出悶悶的叫聲。

  少頃，瓜瓜翻譯道：

  瓜瓜探頭探腦，一陣好奇。

  想要跨越種族正常交流，還得是瓜瓜這個社交小能手。

  “轟！”

  龍骨蠕蟲重重落地，刹那間鑽入爛泥地裡，像是一條靈活的遊魚，於視線中消失身影。

  “還沒有走，依然潛伏在地下，隨時等待撲襲。”

  “老規矩，把它引到其他怪物的巢穴裡，讓它們自相殘殺。”

  夜寒君心念一動，作戰策略立即完成。

  他也想收服有能力探索地下的生靈，可這頭龍骨蠕蟲已經飛升無量虛引，硬碰硬只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哪裡有鎮壓收服的可能性。

  “嘶啦！”

  追逃半日有余，一頭大鴿子發現了夜寒君。

  它直接吐掉嘴裡的半塊生肉，雪白的翅翼恍如天刀揚落，刺耳的音爆聲近乎壓碎雙耳的膜孔，以至於腳底心也有寒氣冒出。

  “鴿撕拉？！”

  毛骨悚然的夜寒君，甚至沒敢召喚花燭，咬咬牙，果斷發動奇跡解體。

  下一瞬，名為「鴿撕拉」的恐怖生物，已然跨越上萬米的距離。

  沒有任何懸念，只是極其輕微的“噗”，夜寒君的身體就被豎著劈了開來，左右兩瓣均勻平等，切口處光滑清晰，絕對完美的一擊。

  “呀！”

  肩膀上的瓜瓜嚇了一跳，它還是第一次看到大蝌蚪，毫不猶豫就啟動了保命底牌。

  沒等它有所行動，一道牽引光束，呼啦一聲包裹它，將它強製收進契約空間。

  “嘶！！”

  鴿撕拉一口咬向下墜的血肉，就像吃零食一樣，準備一口吞入肚中。

  但它撲空了，明明一瞬間就已經涼透的屍體，忽然化作一道虹光。

  只是閃爍幾次，原地連一滴血也沒有殘留，全部消失在感知中。

  鴿撕拉大怒，猛然將目光瞪向大地。

  而潛伏地下的龍骨蠕蟲，仿佛察覺大難臨頭，突然就調轉朝向，不惜代價往地下挖掘。

  “撕拉！！”

  鴿撕拉一翅劈落，大地劇震，觸碰到的堅硬物質盡數粉碎，一道五百米長、兩百米深、三十米寬的裂縫，以猙獰的樣貌呈現在視線中。

  地下深處，龍骨蠕蟲終究是逃走了。

  但它付出了慘烈的代價，足足三分之一的軀體掉落在原地，本源重創。

  若無鴻運降臨，這輩子它的位階將會停留在無量虛引，再無向上的可能。

  然而始作俑者鴿撕拉，卻是看也不看。

  一連兩個獵物都沒能宰殺，它怒火滔天，倏地換了個方向。

  隨即，所遇之活物盡數劈碎，生命的凋零就像鮮花的盛開，一日又一日，一次又一次，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

  ……

  嗖——

  虹光疾閃，彈指間遁離數千裡，最終墜入一片陰暗的山谷中。

  劈成兩瓣的屍體，緩緩蠕動，努力拚湊在一起。

  若是有人窺見，定能看到。

  夜寒君渙散的眸光重新聚焦，僵硬的手指抖動兩下，鮮活的生機由內而外驅散死氣，整個人活了過來。

  “咳咳咳……”

  一連串急促的咳嗽，隨後是聽覺的恢復。

  心有余悸的夜寒君，驀然聽到某種巨型生物打鼾的聲響。

  他太陽穴狂跳，無論是聲音的強度，還是震顫的幅度，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距離非常接近。

  “好好好，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修羅之墓……當真不虛此行。”

  夜寒君用力咬住舌尖，不顧酸漲腫痛的身體，竭盡所能收斂氣息。
    就在他百米開外的距離，正有一個龐然大物酣睡不醒。

  詭異的是，其他生靈都是趴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它偏偏是站在地上，肩頭耷拉著。

  隨著每一次深呼吸，這家夥的鼻子一抽一抽，如同打雷的鼾聲由此發出。

  夜寒君還注意到，怪物的爪子格外修長，像是屍體上延伸的骨爪，絕對有驚人的破壞力。

  但它們的腦袋又小小的，與龐大的主軀乾截然相反，強烈的違和感由此形成。

  “沉睡巨獺……”

  於心中默念這個名詞，夜寒君激活資質鑒定。

  等到確認，位階一欄顯示的是「無量小成」後，他揉了揉眉心，尚有一絲血色的面龐上浮現一縷無奈，隨後是更加深沉的思考。

  得益於職權的提升，「奇跡生還者」的「奇跡解體」，遠比「生還者」的「自我解體」功效強大。

  短時間內，這唯一的主動權能能夠施展兩次。

  尤其是第一次施展，雖然傷到元氣無法避免，但比例大幅下調，從原先的“元氣大傷”，變成保留百分之50的全額狀態。

  要是解體前已經瀕死，使用這個權能後，反而會強製恢復到半全狀態，相當於固定奶量的治療。

  只有觸發第二次解體後，他才會陷入絕對虛弱的低谷期，若無漫長時間的休養，連正常行走都會困難重重。

  “幸虧是沉睡巨獺，但凡是其他類型的眷靈，我這不是送菜來了嗎？”

  夜寒君完全冷靜下來，想了想，先把瓜瓜召喚出來。

  “呱……唔？”

  小家夥習慣性地想要嚷一聲，證明自己登場了。

  眼疾手快的夜寒君，一把摁住它的嘴巴，大眼瞪小眼，不讓它說話。

  “怎麽啦？”瓜瓜賣萌，轉為精神傳訊。

  雖然眼睜睜看著大蝌蚪被劈開了，場面怪血腥的。

  但大蝌蚪活得好好的，依然活蹦亂跳的，它也就沒有了擔心的必要。

  “喏。”

  夜寒君努了努嘴，雙手將瓜瓜捧了起來。

  “呀，又是一個大塊頭。”

  “打鼾的聲音比大鐵鵝還要響呢，就像敲鑼打鼓一樣，好熱鬧呀。”

  切換至觀察者模式的瓜瓜，躡手躡腳，緊張兮兮的樣子莫名有些可愛。

  當然，它的緊張和夜寒君完全不一樣。

  後者是知曉對方的實力擺在那裡，一旦動手，便有毀滅性的威力，以己方目前的團隊建設，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

  瓜瓜……純粹是擔心，因為它的毛手毛腳，不小心讓怪物醒了過來。

  這可是角色扮演裡面的大忌，苦修了那麽久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怎麽可以在這裡栽個跟頭呢。

  “大蝌蚪，你看，那邊還有！”

  連飛行動作都刻意放緩的瓜瓜，指向沉睡巨獺的身後。

  大約就在一千米的距離內，至少還有四尊沉睡巨獺，全都以站立的姿態酣然入夢。

  要是從半空俯瞰，恐怕會有人認為，這是某種不可言說的古老儀式。

  但要是離得近了，細致入微觀察，或者對沉睡巨獺這一族有充分的了解，不難得知，這一族有群居的習慣。

  沉睡巨獺喜歡集體睡覺，大家夥一塊睡，此起彼伏的鼾聲一陣接一陣，對於它們來說就是悅耳的搖籃曲，身體靈魂都能得到放松。

  放哨？不存在的，沉睡巨獺一族不需要這樣的成員配置。

  和睡魔一樣，它們的防禦力在睡眠時達到最高，想要傷到它們的毛發，伱得拿出正常情況下五倍以上的威力。

  “睡得好香呀，本瓜睡覺的時候怎麽就不會打呼呢？”

  小心翼翼探索半圈，瓜瓜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它是淨獸，不去主動招惹目標，本就不容易被發現。

  確認沒有問題後，它跳到其中一頭沉睡巨獺的腦袋上，用手觸摸灰色的毛發。

  “哇，軟軟的，厚厚的，手感真好！”

  瓜瓜略有些羨慕，不過想起它有變身的技能，這點羨慕一下拋飛到九霄雲外。

  哼哼，大睡獺毛發的顏色是固定的，而它只要掌握形態，紅的綠的黃的……長的短的無毛的……什麽不能變？

  “咦，那是什麽？”

  站得高望得遠，坐在沉睡巨獺腦袋上的瓜瓜，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豎起來的東西，看起來硬邦邦的，很是奇怪。

  夜寒君也看到了，甚至於，就在瓜瓜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某種本能的驅使下，他已經走到了那個物件的正前面。

  那是一座墓。

  黑曜石構建的墓碑上，依稀殘留著幾道爪痕，疑似由利爪類型的生靈參與搭建。

  而碑石上，無題無字，只有一支墨綠色的竹簪，雖然有幾分黯淡，但還是有獨特的神韻流轉。

  “大蝌蚪，這該不會是你族人的墓吧？”

  瓜瓜湊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隨口瞎猜道。

  “我也覺得。”

  夜寒君的雙眼忽然切換成至暗魔眼，深邃的幽芒附著其身，整個人散發出平靜如水的氣息。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沉睡巨獺，也就在這個時候，五頭巨獺同時醒了過來。

  但它們都沒有咆哮，只是一步步圍攏，碩大獸瞳中的凶光，由盛轉弱。

  而這一切的原因，居然只是因為他的眼睛。

  “人類，你和我們的祖先一樣，有著一雙黑色的眼睛。”

  “祖先有遺言，若有族人來訪，可取走她的遺物，我等不能阻攔。”

  軀體最龐大的沉睡巨獺，以利爪搭在胸口，做出一個極為勉強而又滑稽的拜禮。

  “你們是……契約眷靈的後代？”

  夜寒君做出這樣的猜測，腦袋裡還有點不敢相信。

  沉睡巨獺一族的繁衍，從來也和簡單二字無緣。

  它們居然能適應修羅墓的環境，以外來物種的身份存活到今天，其中究竟有多少是運氣，又有多少是實力？
  “是。”

  沉睡巨獺一族擁有智慧，即便不是特別聰明，但它們的血脈中植入了傳承記憶，按照步驟複述道：
  “祖先名為‘夜懶懶’，座右銘‘天生我材必有用，今日之事明日做’。”

  “她老人家，近古宙第十紀元初期入墓，墓中堅持了十五年，因為沾染無法清除的毒素，一步步踏入死亡的池塘。”

  “你們竟然延續了兩萬年？”

  夜寒君更驚訝了，他本以為是上個紀元初期的入墓者，沒想到還要往前推算一萬年。

  “祖先在墓中也有屬於自己的收獲，其中之一和提升生殖能力有關。”

  “遙遠的時期，這個山谷內的沉睡巨獺，數量最多之時接近五十。”

  “時至今日，我等漸漸衰敗，要不了多久，也會成為其他獵食者的食物之一。”

  為首的沉睡巨獺，面不改色，仿佛在說不值一提的小事。

  夜寒君若有所思，總有見證歷史的滄桑感縈繞腦際，而後悵然若失。

  “這麽久以來，我們還是第一次碰到祖先的族人。”

  另一頭沉睡巨獺撓了撓頭，不太聰明道：
  “你們是怎麽進來的，頭頂上明明有窒息的沼氣，不小心掉下來的生靈，正好充當我們的食物，我們不用出去打獵，這也是長期存活的主要原因之一。”

  “哇，你們也太宅了吧，外面那麽多好玩的地方！”

  瓜瓜眨了眨眼，露出不可思議的小表情。

  “嗯？”

  五頭沉睡巨獺，像是剛剛發現瓜瓜似的，眼眶瞪得老大。

  “人類，拿走那支竹簪，然後離開這裡。”

  第三頭沉睡巨獺打著哈欠催促道：
  “俺很困，俺要睡覺。”

  “你打擾俺們睡覺，俺們還不能揍你，心裡窩火。”

  “抱歉。”

  夜寒君微微低頭，“你們有沒有缺少的物資？若是可以，我想和你們交易，換取墓中有價值的情報。”

  “尊嘟假嘟？”

  第四頭沉睡巨獺，一把推開第三頭，躍躍欲試道：
  “俺們缺個老婆！”

  “到俺們這一代，五個雄的，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怎麽生娃娃！”

  “你能不能給俺們弄個老婆出來，俺們謝謝你八輩子祖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