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沒有網絡的年代打款，可不像前世那麽容易。

  只要“叮”一聲。

  錢就到帳了。

  普通人常用的是信匯或電匯兩種方式，李多魚也給在外地念書的李小榕匯過錢。

  信匯相對便宜一點，把錢交給儲蓄所後，對方會給你一張匯款單。

  用信封把匯款單寄過去，讓對方拿著匯款單去取就可以了。

  可在這個年代，匯款時間很長，往往要一兩周以上才能取到錢。

  再加上手續麻煩，手續費還特別貴，很多老百姓都喜歡在信封裡偷偷塞錢直接寄過去。

  至於電匯則是你存完錢後，工作人員會用電報發送匯款信息，這匯總方式比較快，但收取的手續費也更貴。

  然而像李多魚這種大單，再加上榕城水產加工廠屬於國營的，先要想把錢轉到他那家閩龍食品的公司帳戶上，那就更加麻煩了，必須要有合規的協議才行。

  接下來，
  李多魚跟劉正源廠長補簽了一份【丁香魚采購協議】。

  緊接著，

  水產加工廠這邊的人財務要到儲蓄所去辦理匯款，並將匯款單據交給李多魚。

  可就算拿到匯款單據，李多魚也沒法第一時間拿到錢，因為匯款的時間挺長的。

  尤其是這種大筆金額的，更是要經過嚴格審查。

  總之，在這個沒有網絡的年代，銀行匯款之類的，真的沒有現金來的好用。

  雙方簽完協議後。

  劉正源廠長伸出手道：“合作愉快，我馬上讓財務去匯款，可能要一周多的時間，才會到帳。”

  李多魚笑道：“看來這次，我得讓村民先墊一墊了。”

  “那應該不至於，你出口的那批鰻魚賺了多少錢，我們這些有做出口的單位，多少還是知道的。”

  李多魚咧嘴笑了笑：“劉廠長，我是真沒錢了，賺的那點錢，又全都給投資進去了。”

  劉正源嫌棄看了他一眼：“都是自己人，不用跟我哭窮，跟我做生意，你盡管放心，該給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李多魚咧嘴笑道：“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這個小本生意，可經不起大風大浪。”

  而就在李多魚跟劉廠長補簽協議的這段期間裡，那兩百多筐丁香魚已經從船上卸下來了。

  李多魚看了下腕表。

  早上九點多，這時候潮水已經退一半了，擔擔島的碼頭吃水不行，這時候沒法再回去把剩下的兩百多筐丁香魚給運輸過來。

  起碼要等七個小時後，大伯和三叔他們的拖船，才有可能靠岸。

  大伯、三叔，還有劉運他們這些人合計一番，就在這裡乾等著，好像也挺浪費時間的。

  剛剛得知劉廠長要繼續收購丁香魚，他們也不想浪費時間，畢竟馬上就要過季了，而這種賺錢的機會，好幾年才碰到一次。

  “多魚，我們再去定海灣那裡捕撈兩網丁香魚，等漲潮時，再把剩下的丁香魚給你拉過來，你看怎麽樣？”

  “可以啊，那就麻煩你們了，今天的運費回頭，我再跟你們算。”

  “都是自己人，我們現在都靠你賺錢，這運費就不用算了。”

  李多魚認真道：“那不行，一筆歸一筆，越是自己人，越要算清楚才行。”

  見李多魚態度這麽堅決。

  三叔點頭道：“好吧，那我們先走了，差不多下午五點左右，我們會把剩下的丁香魚送到青口碼頭這邊來。”

  劉運也跟著擺手道：“魚哥，那我們先走了。”

  捕蝦船上，劉運感慨道：

  “哥，你這位堂弟是真的利害啊，沒想到，連劉廠長都對他那麽客氣。”

  李曙光歎氣了聲，要是讓他知道，李多魚跟榕城不少領導的關系都還不錯，估計會直接嚇傻掉。

  可李曙光總感覺有些違和跟不適應，多魚這兩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兩年前，多魚跟以前的你一樣混蛋。”

  “真的嗎？”

  劉運興奮道：“這麽說來，我跟魚哥還真有點像，說不定，我以後也會跟他一樣成功。”

  李曙光白了他一眼：“做夢吧你。”

  “哥，我決定了，等我再多賺點錢，也要搬到擔擔島來。”

  “還是別來了，好好待在南日鎮吧。”

  “為什麽，不讓我來啊。”

  “你話太多了，煩都讓你給煩死，再說，當初你是靠舉報肖衛東才減刑的，就不怕他出來後，跟你拚命啊。”

  劉運哼道：“我怕他個錘子，這貨還欠我不少錢呢，要不是他的話，我哪敢來偷魚哥的生蠔。”

  “你現在一口一個魚哥的，搞得好像你跟他很熟似的。”

  劉運撓頭尷尬笑著：“現在還不是很熟，只要等我搬到擔擔島來了，那就熟了。”

  “你真的要過來啊。”

  “嗯，其實是我爹娘叫我過來的，他們說，你們島風氣比較好，讓我過來這邊學乖。”

  李曙光愣了下，經他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是。

  自打李多魚當了村主任後，村裡還真沒人賭博了，大家好像都在忙著賺錢。

  “你真要過來的話，可以先住我家，不過打算長期住的話，要去買個厝地蓋房子。”

  “我覺得可以，剛好這次丁香魚賺了不少錢，剛好可以買個厝地蓋個房。”

  李曙光歎息了聲，說實在的，他都有點嫉妒了，這次是真的讓他這個表弟賺大了。

  他這個捕蝦船用來捕撈丁香魚是最合適的，哪怕他爹和三叔的拖網船也搞不過他。

  “不過，我聽多魚說了，我們島好像要搞個新碼頭，說不定，你可以把房子蓋到新碼頭那邊去。”

  “真的，那我就先不著急。”

  劉運嘿嘿笑道：“對了，哥，我要來你們島的話，能不能先給我介紹個對象啊。”

  船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李清光，突然羨慕道：“你還是回南日鎮吧，我們島光棍本來就多，你就別來這裡湊熱鬧了。”

  劉運皺眉打量著李清光，咧嘴笑道：“清光，你這麽緊張，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

  李清光紅著臉：“沒有。”

  “沒有，你緊張啥啊，跟我講講是哪個，我保證不跟你搶。”

  “人家才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還說沒有？”

  丁香魚卸到碼頭後，加工廠的工人將丁香魚搬到了倉庫裡，他們的工作人員本想再次挑選一遍丁香魚。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

  每一筐丁香魚的品質都超級好，可以這樣說，每條丁香魚都很乾淨且很完整，完全達到了廠裡要求的出口標準。

  花了一個多小時，檢查完後，一位質檢員向劉正源匯報道：

  “劉廠長，這批丁香魚非常好，完全符合出口標準，咱們不用繼續挑揀了。”
    聽到這話後，劉正源有點不敢相信，親自查看了一番，本以為李多魚給他看的，可能是最好的那幾筐。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卸下來的這兩百多筐，居然品質都是一樣的。

  他收購海鮮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能把品控做到出口級別。

  劉正源突然陷入了沉思，先前他也以為李多魚只是運氣好，誤打誤撞認識了大領導，這一路才會走得這麽順風順水。

  現在他完全改觀了，能被大領導看重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真的厲害啊！”

  丁香魚這單外貿，劉正源早就做好了虧損的準備，五塊錢不單是他的底價，也是島國那邊的收購價。

  也就是說，這一單哪怕做成了，加工廠也是沒錢賺的，說不定還要倒貼不少錢。

  因為正常情況，李多魚那批丁香魚過來後，他還要按出口標準重新挑選的。

  按照以往的出口經驗，挑選損耗至少在四分一以上，有可能還要更高。

  先前，他早就已經計算過了，哪怕不去計算人工，他每收購一斤丁香魚的話，就得損失一塊錢，收購的越多，損失也就越大，屬於賠本賺吆喝。

  可上頭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能賺外匯的單子，哪怕是虧錢也得去賺。

  話說的都很輕松，可真虧錢的話，組織又不給兜底，最終虧的還是廠裡的利潤。

  說實在的，他最近也被這些外貿單子搞得相當頭疼，說出來，還真沒人信，幾乎每單都在虧錢。

  好在遇到了李多魚這樣良心的供貨商，可以讓他少虧點。

  劉廠長看了眼四周，對著質檢員問道：“李主任，到哪裡去了。”

  “好像在咱們廠裡參觀。”

  劉正源沒走幾步，就找到了正在廠裡參觀的李多魚和陳文超兩人。

  “李主任，我們質檢員一直都在誇你那個丁香魚，說直接符合出口標準了。”

  李多魚回道：“應該的，劉廠長給我們這麽好的價格，我要再糊弄的話，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劉正源感慨道：“要是每個生意人都像李主任這樣明事理，那生意就好做了啊。”

  李多魚笑了笑，並沒有多說啥，每個人賺錢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他並不算很聰明的人，也不擅長交際，想在這個圈子裡混，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誠信和靠譜了。

  “劉廠長，你這加工廠跟剛建好那會比起來，好像又擴大了不少，新增了好幾條流水線。”

  劉正源感慨道：“是新增了幾條煩惱線了。”

  李多魚愣了下，見劉廠長那表情，看來有點故事啊。

  “李主任，你要是想參觀的話，我給你介紹一下吧。”

  “咱們眼前這條生產線是專門做耗子魚的，主要做麻辣口味的，這東西在內地銷量非常好。”

  “這條是做沙丁魚罐頭，主要出口到東南亞那邊，還有豆豉鯪魚跟蛤蜊肉”

  不過讓李多魚更好奇的是，現在的加工廠相當的規范，員工不僅戴著帽子、口罩，還戴起了手套。

  對這個年代來說，這是相當罕見的，一般只有島國那邊才會這麽嚴格要求。

  “劉廠長，你們最近是不是有去外面學習了，怎麽大家都戴起了口罩和帽子。”

  李多魚這一問，劉正源也懶得擺領導架子了，直接把李多魚當做了朋友，大吐苦水起來。

  “哎呀，我也不怕跟你講，不規范不行啊。”

  “先前我們廠做了一單出口到島國的外貿，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有個員工的指甲蓋掉罐頭裡去了，島國那邊供應商發現後，把整批貨物都給退了回來。”

  “就一個指甲蓋而已，有這麽誇張的嗎？”李多魚表現得很驚訝。

  事實上，他覺得被整批退貨是很正常的，對八零年代的島國來說，別說罐頭裡有指甲蓋，哪怕出現一根頭髮絲也有可能整批貨都給你退掉，
  劉廠長感慨道：“可不是嗎，本以為跟他們做生意很輕松，結果發現真的非常難，一有不合格的，直接就給你打回來，這也是我為什麽還要再檢查一遍丁香魚的原因。”

  “可以理解。”李多魚笑了笑，指甲蓋掉罐頭裡的話，在國內可能只是一件小事情。

  在這個年代，說不定，連賠都不賠你，只能自認倒霉。

  可在島國那邊，要是罐頭裡面出現指甲蓋的話，對一家食品公司來說，那可是大事。

  搞不好的話，公司都有可能陷入公關危機，最嚴重還有可能被乾到倒閉。

  以前他打黑工時，就因為一根頭髮絲不小心掉進了飯團裡，就被店長拉出去一直不停賠禮道歉，最後乾脆直接剃了個光頭。

  就在這個時候，劉正源招呼了下廠裡一位穿著工裝的年輕人。

  “小奇，你過來下。”

  一位年輕人來到了劉正源面前：“廠長，叫我有事嗎？”

  劉正源道：“你不是整天喊著想見一面下沙村的村主任嗎，他現在就在你面前。”

  年輕人驚訝看著眼前的李多魚，熱情地伸出了雙手：“李老師，久仰大名，終於見到你本人了。”

  “您好。”李多魚被眼前這個年期人的熱情給嚇到了，怎麽還叫他老師了。

  難不成是鷺島那邊的，知道他在水產科技學校教過書。

  劉正源道：“李主任，給你介紹一下，劉小奇，我們廠剛招的一位留學歸國人才，主要負責外貿工作的，他好像一直都很崇拜你。”

  崇拜我？
  ？？？

  李多魚很是不解，這個年代的留學歸國人才，完全就是金字塔頂端的存在。

  哪怕清華北大的畢業生，在他們面前也不夠看，這種人居然還會崇拜自己。

  讓李多魚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劉小奇掏出了個黑色的折疊錢包。

  從裡面掏出了一張照片來，而這張照片李多魚非常的熟悉，是他跟小島川夫社長跟那條六百多斤金槍魚合影的照片。

  “李老師，這張照片是我從雜志上剪下來的，我在長崎的時候，就聽過你的故事了真的太厲害了，這麽大的金槍魚都能釣起來.”

  李多魚大腦有些嗡嗡的，這個劉小奇長得確實很清秀，也挺帥的，應該屬於很招女生喜歡的那種。

  就連跟他談話時，都有不少女工人偷偷往這邊看。

  可這麽一隻眉清目秀的海龜，他的錢包裡，居然放著一張自己的照片。

  不知道為啥，總感覺有點別扭，雖然這個年代，大家確實會往錢包裡放一些自己喜歡的明星照片。

  可他又不是啥明星。

  放他的照片做啥啊，再說，自己跟他一點也不熟。

  劉小奇接著說道：“李老師，其實我們在長崎的時候，見過面的。”

  李多魚腦海裡，根本就想不起這一號人來。

  “您去長崎考察時，我是長崎水產學校的學生，那時候，你還跟我的老師一起在討論過生蠔養殖。”

  李多魚愣了下，認真回想了幾遍，終於想起來了，去長崎水產學校時，確實有個長得不錯的男同學，一直在對他傻笑，還一直朝他揮手。

  當時，李多魚還以為他是那種，就完全不想搭理他，沒想竟然是國內的留學生。

  “是你啊。”

  劉小奇激動道：“李老師，你終於想起我了。”

  李多魚尷尬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那時候太忙了，才沒跟你打招呼的。”

  “沒事，我明白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