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瑟長五尺余，寬尺許，其形若琴，就是足有五十弦。白玉瑟體中空中有弦柱支撐。

  這件樂器靜靜懸浮在空中，銀色長弦上閃耀著點點符文精芒。

  蕭錦瑟修長素手在玉瑟上輕輕一拂，清靈音色如珍珠落玉盤清脆又活潑，又有種難以形容的高遠這也讓瑟音有了種天外而來的靈妙。

  高賢經常去風月場玩樂，琴瑟蕭笛見的多了，只是普通瑟都是二十五弦，蕭錦瑟手裡的瑟卻是五十弦。

  五十弦是古製，蕭錦瑟手裡這張鈞天玄音瑟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的神器。她隨手一拂，五十弦次第清鳴，居然異常悅耳，更有種讓人身心舒暢輕松的玄妙意味。

  通過靈妙的瑟聲，高賢和這張古瑟建立了某種聯系，和蕭錦瑟也建立了一種神識聯系。

  嚴格來說，兩人是通過鈞天玄音瑟建立聯系，這件神器就如同是中轉站。

  這種形式的神識聯接，和直接神識連接又有極大不同。

  直接神識連接，就相當於雙方面對面，甚至是不穿衣物那種，接觸方式過於直接。所以，就算是至交好友也少有修者會用神識直接連接。這是比雙修都更深入的聯系。

  有了鈞天玄音瑟作為中轉，相當於通過微信聊天。雙方有聯系的同時又保持了距離。

  當然，鈞天玄音瑟可不是微信，而是強大神器。通過這件神器聯系雙方神識，其變化異常複雜精妙。

  對於高賢來說，通過鈞天玄音瑟聯系可不是什麽好事。蕭錦瑟才是這件神器的主人。他相當於進入別人地盤。

  換成是個男人，高賢直接拔劍就砍了對方。蕭錦瑟麽，他願意陪對方玩玩。畢竟是絕世大美女，優待還是有的。

  主要是高賢有絕對自信，他和蕭錦瑟不在一個層次。隨便對方怎麽玩，他都不可能翻船。

  這是鬥法大會不是生死搏殺，沒必要那麽緊張。

  外面有九位純陽道尊在觀戰，還有各宗絕世天才，高賢也願意嘚瑟一下。咱這麽強，這會就沒必要低調了！
  高賢倒不是自大，主要是他神識比蕭錦瑟強兩倍有余。只是神識層面就有著絕對優勢。

  這種強大神識優勢，讓他能洞悉蕭錦瑟任何細微神識變化、法力變化。

  更別說他有破軍神籙和識海深處蘭姐，蕭錦瑟想要用鈞天玄音瑟動搖他神魂意識，那真的太難了。

  蕭錦瑟當然察覺不到她和高賢之間的巨大差距，但她知道高賢很強很強。所以上來就提議演奏一曲。

  只要高賢能撐過這曲猗蘭操，她就直接認輸。沒必要再和高賢真正動手打架。

  瑟聲如清澈泉水般汩汩流淌，過了一會，輕快靈動瑟音轉為低沉冷清，如落葉蕭瑟，如流泉冰封，如幽蘭獨開，盡是清冷寒寂之意……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於蘭何傷……”蕭錦瑟輕啟紅唇低聲吟唱，她聲音低沉柔婉，又有種難以形容的自在從容。

  瑟聲雖然蕭瑟清冷，歌聲反而是有種獨立寒秋傲視冰雪之氣。

  高賢聽懂了樂聲歌聲，瑟如塵世苦海，多是生死別離悲涼寂寥，歌聲卻如帶著股孤芳自賞傲氣。

  在這塵世苦海中如何翻覆掙扎，人的心裡都有一股氣，自覺是天生奇才，只是運氣不濟沒能施展。

  世人蠢鈍，我也不需要世人理解，我自孤傲面對人生……

  此曲此歌，說的其實是人的寂寞與生俱來，無人能懂。一如幽谷蘭花，獨自盛放靜靜芳香。

  不需要別人去觀賞其美，也不需要誰去佩戴其香。

  這裡面並沒有自戀自傷，只有對於生命自我的認識和肯定。所說的道理簡單卻意味深長。

  瑟聲歌聲並沒有蘊藏法術神通變化，只是純粹表達意境。

  高賢不由隨著歌聲陷入沉思，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在上一世的時候，他只是個平庸普通人。他有自己的驕傲，但他知道自己才智平平。也從沒抱怨過命運不公。

  轉生而來，他也沒覺得自己多聰明多有能力。他依舊是那個中人之資，不同的是，他手裡有風月寶鑒。

  人不強，但他運氣強。這就是天命吧……

  高賢也經常會感到寂寞，轉生到此界四百余年，在這裡學到了很多很多，人也有了異常巨大的變化。

  但他很明白，上一世是四十余年生命才是他性格底色。這段時間內他本性已經完成自我塑造。後面的經歷如何多，只是在他本性基礎上進行擴展，如此而已。

  高賢有很多秘密，但是，再如何親密的伴侶他也不會和對方訴說自己秘密，也不能訴說。

  對於這個世界，他其實總有一種身在異鄉的感覺。此界，並不是他的家……

  也正是這種心思，他對於此界帶著一種微妙的疏離，這也是他玩世不恭的根基。但是，那些親密的女朋友，雲秋水、雲清玄等等師長好友，又讓他和此界有了密不可分的聯系。

  高賢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能做什麽。他唯一明確的想法就是沿著大道向前，不斷向前……

  漫漫大道，既阻且長。

  作為一個行者，風霜雨雪，繁花落葉，都是一種寶貴閱歷。

  不論身在何處變成什麽樣子，我就是我。盡力享受生命的美好，盡力向前。這就是他的本心！

  高賢想到這裡種種往事種種雜念，瞬間都清掃一空，心中一片澄明如水，空明如天。

  恰在此時，瑟止歌停。

  蕭錦瑟脈脈春水般眸子深深看著高賢，明眸裡春水微微蕩漾，也不知在想什麽。

  高賢睜開眸子看了眼蕭錦瑟，他微笑輕輕鼓掌道：“此曲隻應天上有。蕭道友蘭心蕙質，技藝通神直指本心。我從中大有領悟受益匪淺。多謝道友！”

  說著高賢很正式一拱手表示謝意。

  “道友言重了。”

  蕭錦瑟稽首還禮，她動作輕柔優雅，有著暗合韻律的靈動美感。

  此刻，水鏡外不知有多少修者的目光被其吸引，無法自拔。
    太寧卻在那抿著嘴，她也要承認蕭錦瑟就是好看，每個動作都好看，每個眼神都那麽的美那麽迷人，卻沒有任何魅惑的意味。

  在蕭錦瑟身上，似乎匯集了女子眾多最美好的美感，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手段技巧，就有著無數風情。

  但是，太寧就是覺得蕭錦瑟很騷氣，讓男人不受控制的發騷……

  明明雙方鬥法，可蕭錦瑟卻和高賢彈瑟唱歌，不是發騷是什麽！
  之前蕭錦瑟的戰鬥可不是這樣，她法術百變高妙絕倫。

  說實話，太寧並沒有看懂這場戰鬥。以她來看，蕭錦瑟曲、歌盡皆高妙，能引動人心底深處的幽深情緒。

  只是如此，卻也不足以對元嬰真君造成傷害……

  太寧看了眼清樂，這女人眸子裡也都是茫然，顯然沒看明白這場戰鬥。再看太初，這位劍修湛然明眸裡卻還帶著幾分惘然，陷入沉思難以自拔……

  太寧有點意外，太初是劍癡，腦子裡沒別的事情，這會情緒明顯有點不對勁？
  大殿內的絕大多數修者，其實都和太寧差不多，都覺得曲歌皆美，引人深思。但是，卻沒人會真正沉溺其中。

  反倒是嶽昆侖、殷九離這些超絕天才，這會表情都有些複雜。甚至有幾位化神道君，也都陷入了沉思難以自拔。

  就是心思純淨的至誠，這會眼神都有些空茫。一眾天才中只有如電眼神明亮，隱隱有種不可動搖的堅定。

  九位道尊把大殿眾人反應都看在眼裡，其實隔著水鏡，鈞天玄音瑟的玄妙天音威力降低了九成。

  只是蕭錦瑟技藝高絕，又有絕世魅力，加上眾人並沒有防備，這才被蕭錦瑟曲歌搖動本心。

  從這一點上說，如電的確是更勝眾多天才一籌。

  當然，最強的還是高賢。被鈞天玄音直入神魂，居然若無其事，瑟停歌止後他立即睜開眼睛。

  眸子如同星辰般燦然明耀，顯然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整個人顯得異常清醒智慧。

  隻此一點，蕭錦瑟就輸的不能再輸。

  這一戰看著賞心悅目，卻比高賢前幾戰要危險很多。鈞天玄音瑟，可是號稱能讓漫天神佛黯然神傷的神器。

  高賢明明擅長戰鬥，卻要用文鬥方式直面鈞天玄音瑟，在這方面不得不說的確是有超凡氣度，讓人不得不讚歎。

  玄陽道尊卻在稱讚蕭錦瑟：“這小孩彈的好，情真意切由心而發，非常感人，比你要好……”

  玄陽說的“你”自然是九陰道尊。當年這位拿著鈞天玄音瑟可是沒少折騰。

  九陰道尊冷冷瞥了眼玄陽，並沒有接話。

  看著自家門下在最擅長的領域輸的如此徹底，她還是難免有點失望。這個高賢心志已經強大到不可動搖？

  考慮到高賢不過四百歲，還是元嬰層次，就算內外合一，也不可能真正達到圓滿無缺的境界。

  居然能輕易擋住鈞天玄音瑟勾魂懾神之威，屬實讓她有點意外。

  玄陽道尊明顯很是得意，多打一場看似吃虧，卻也能多受一次歷練，多得兩份寶物，沒什麽不好。

  高賢要是過不了蕭錦瑟那一關，那對上至真也沒是必敗。

  八玄宮內，蕭錦瑟輕聲說道：“道友，我輸了。”

  她其實可以繼續戰鬥，憑著太上無極玄女萬兵神籙，應該還有一戰之力。但是，高賢在她最擅長領域讓她全力施展，她再繼續動手就有點不知羞恥了。

  “承讓。”高賢拱手。

  蕭錦瑟款步走到高賢身前，她雙手把儲物符放到高賢手裡，她一面用神識給高賢傳音很認真說道：“祝道友奪取鬥法第一！”

  “謝謝。”高賢不知這女人什麽意思，但是，美女一臉真誠祝福還是讓他很受用。

  蕭錦瑟嫣然一笑：“我輸給鬥勝真君，說出去也好聽一些……”

  “哈哈……”

  高賢笑了：“我必定全力以赴，不負道友期望。”

  蕭錦瑟想了下說道：“道友若能戰勝至真，我在霓裳樓擺酒為道友慶賀。”

  “好，咱們死約會、不見不散。”高賢自信滿滿說道。

  不得不說，自信從容的高賢氣度絕倫，真有讓人心折的強大魅力。蕭錦瑟本是想和高賢處好關系，這會卻不知怎麽的心裡突然生出了幾分羞澀，又有幾分歡喜，似乎和高賢在一起閑聊就非常開心。

  修道三百年，蕭錦瑟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她覺得有點不對勁。不敢再和高賢說話，輕輕點頭後飄然退出大廳……

  靈光閃耀，蕭錦瑟回到大殿，也收獲了大殿上下所有人的注目。

  蕭錦瑟這會卻冷靜下來，給幾位道尊施禮後從容退回她原本位置。

  “你輸了卻是滿面春光的……”

  蕭靈琴在一旁好奇審視著自己師姐蕭錦瑟，“師姐別是看上高賢了吧？！”

  蕭錦瑟沒理會自己這個妖媚師妹，她目光都在上方水鏡上。此刻大殿上方就剩下六面水鏡，從上下東西南北六個方向呈現出八玄宮內情況。

  穿著明黃道袍的至真，靜靜站在圓形大廳內一側。

  一條通道在至真對面打開，白影閃動中高賢已經進了大廳。

  至真豐神俊朗，明淨無暇。高賢英俊無儔，白衣勝雪，飄逸如玉。兩人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副絕美畫卷。

  大殿眾多修者，包括九位道尊在內，所有人目光這會都看向了水鏡上兩人。

  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就能看出至真更明淨，如出世仙人。高賢更灑脫恣意，有種浪蕩紅塵的高絕……

  大羅宗眾多修者本來覺得至真必勝，此刻看到高賢和至真對立而站，不論是外形相貌還是風姿氣度，都是不分軒輊。他們也不免生出幾分擔心，這一戰至真還真未必能穩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