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小小的星火微光

  窗外的雨淅淅淋淋，絲絲落在玻璃上滑下，模糊窗外的夜景，只有那隱約的霓虹燈光映照。

  房間裡，緹蘭坐在黑色的高椅上，身下墊了一塊絲絨墊子，她一手扶著琴頸，一手握著琴弓，緩緩拉動，身前的這件大提琴，比她坐著要高一些，略帶釉質的提琴表面很是光滑，能看到下面稍顯深色的木紋，部分反射著燈光。

  指尖按住琴弦，琴弓緩緩拉動，隨後又變得輕快起來，纖細的手腕帶著黑白褶皺的袖口來回，那被束腰勾勒的腰身曲線挺直，大提琴側旁露出半隻穿著黑色小皮鞋的腳，以及包裹的白色襪子，黑發少女的眼眸微閉，偶爾露出發間藍色的發帶。

  拉奏大提琴的緹蘭，有如一副絕美的畫面，只可惜目前房間裡僅有她自己，沒有人記錄下這動人美麗的瞬間，不然拿到某種隱蔽網站上售賣，不少人會趨之若鶩。

  真正傳世的藝術品，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美，那是一種過目難忘的東西。

  雨依然在下，稀疏的雨聲將外面喧鬧的世界隔開，讓即便身處繁華都市的人，也能感到一絲寧靜。

  柔和的燈光不變，但牆壁上的貓頭鷹掛鍾慢慢轉動，時間悄然流逝。

  長久的練習和沉浸後，緹蘭停下拉動的琴弓，睜開淺藍眼瞳，看了下時間，將大提琴和琴弓收起，放入房間一旁的櫃子裡，然後稍微整理了下衣著，離開這裡。

  這處房間在學生會大樓一個人流量很少的角落，她偶爾會在這裡練習一些樂器，或者睡個午覺，畢竟在辦公室偷懶睡覺，被人看見就太不好了。至於前任會長交給她的那處地下專屬空間，她一般用來修習超凡序列，練習劍術和技能之類的，其他時間很少去。

  已經在地下住了十幾年，想換個地方，會更有新鮮感一些，況且她也很喜歡自然的風聲，雨滴聲，還有那些活潑的小生命和花草植物之類的。

  舉著傘走在夜幕裡，這會雨已經不大了，傘柄在少女手中偶爾轉動，帶起些許水滴，散在雨絲裡，形成螺旋的水花，讓她感到微微好玩和開心。

  回到住處，時間正好是九點半，緹蘭將雨傘放在手邊輕輕甩動，一顆顆透明的冰珠灑落，隨後雨傘變得乾淨無比。

  將收起的雨傘插入門後的收納桶裡，她脫下腳上的小皮鞋，換上透氣輕便的拖鞋，然後走進室內。

  “緹蘭小姐晚上好。”大廳內候命的兩位女仆已經習慣緹蘭這個點回來了。

  “你們兩人都在呀。”少女眨了下眼，目光看過兩位女仆。

  因為要保證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屋內候命，她們兩人經常輪流休息，並不是每次都一起出現的。

  “安內莉回來了嗎。”緹蘭坐在沙發上，喝了點水。

  “安內莉小姐目前還在處理公司的事情，大概半小時後才會回來。”艾拉在一旁回答。

  “她也很忙呢，有時我在想她的任務是不是太多了。”緹蘭想了想。

  安內莉除了幫她管理歌姬相關的事務，以及和學園董事會的聯系，還得抽空處理自家公司的事，很少能看到她清閑下來，本來學生會的事情，安內莉也要輔助緹蘭做的，但後來緹蘭考慮到太多事情壓在她身上了不好，學生會的事情她分為了好幾塊，分別交給了不同的人來協助處理，也就沒有繼續麻煩她。

  “安內莉小姐雖然比較忙，但並不會討厭，相比以前，她反而開心了很多。”兩位女仆稍微猶豫了下，然後解釋。

  “哦，那以前安內莉是怎樣的呢？”緹蘭忽然好奇起來。

  見緹蘭詢問，因為這並非什麽絕密的事情，兩位女仆也沒有隱瞞，於是慢慢講起來。

  “……我們最早認識安內莉小姐，其實還是十歲的時候，因為都在公司資助的那所小學學習，安內莉小姐其實比我們小三屆。”艾可的話稍多一些，回憶過去。

  “安內莉小姐那時很活潑，也很調皮，經常抓學校裡養的小動物。”

  “學校裡為了豐富孩子們的認知，另外營造貼近自然的環境，養了些動物，其中有高岩山羊、灰水豚，小熊貓，白尾松鼠，雪地牛，緋胸鸚鵡，玄色森林貓等。”艾拉在一旁解釋。

  “當時安內莉小姐很大膽，她翻進圍欄裡，到處追趕高岩山羊，被山羊頂也不怕，而是握著山羊角哈哈大笑，之後還想著騎山羊，不過山羊一直反抗不合作才作罷。”

  “後來也常買各種花草來喂學校裡的灰水豚，和山羊比，水豚性格就溫順多了，被她騎著也不反抗，偶爾還會抱著小熊貓進教室，被大家圍觀。”

  “如果是一般學生這麽乾，肯定會被老師說和管制，不過她身份特殊，學校老師也不好太嚴厲，只要不是特別危險過分，大概就讓她幹了，也是因為她，那幾年學校的風氣格外寬松許多，我們也跟著她後面玩，這樣老師就不好指責了。”

  “雖說愛玩，但安內莉小姐即便在一眾繼承人裡，也是很聰敏的天才，如今謝蘭華司家年輕一輩裡，出身和她相似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人，在這其中安內莉也是格外拔尖的前幾人，也是因此被老一輩選定為今後接班的人選之一。”

  “我們進入高中時，安內莉小姐正好進入初中，學校不同，我們就和安內莉小姐的接觸就少了很多，而且她時常不在學校，因為被看好很好，開始被帶著接觸公司事務等。”

  “雖說安內莉小姐天賦很高，但公司內部勾心鬥角的事並不少，有時她也會感到煩躁和厭惡，心情不怎麽順暢，和小時候的活潑自然相比，差別很大。”

  “之後我們畢業，安內莉小姐正好進入高中，因為以前就熟悉，於是就調過來輔助她，除了生活上的照顧，偶爾還會幫她打理一些公司內的簡單行政事務。”

  說來，艾可艾拉兩位女仆也是高材生呢，緹蘭突然想起，其實兩位女仆的成績並不差，並不是因為表現不佳才當女仆，而是正是因為成績優秀，相貌上佳，才爭取到這個位置，如果以後安內莉繼承銀葉工坊的高層位置，她們大概也會成為安內莉的左膀右臂，管理公司的事務。

  如今聯邦的職業教育一般在高中就完成了，去大學深造隻佔據很小的一部分，大概3%的人數都沒有，只有少部分職業會要求大學學歷，例如醫生、AI邏輯工程師等。

  科技和各類工具的發達，讓人們做事方便了許多，僅僅是工作的話，並沒有必要學習複雜而冗長的理論，另外也是因為，目前的科技太過發達，導致若要學習到前沿接近實用的部分，會花費海量的時間精力不說，最多也只能專精某個細分領域，並不適合普通常見的工作場景。

  這導致能進大學學習的，必然是在某個領域有著很高天賦和能力，否則即便去了大學也沒用，因為研髮型崗位稀少，隻取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如果夠不到，就只能失業，沒有中間選項。

  腦海中飄過一些關於學校的想法，緹蘭這會也放下水杯，兩位女仆已經將晚餐準備好了。

  切好的香酥烤肉，搭配清脆的香芹，蔬菜條，然後就是雪白的米飯，緹蘭還是喜歡吃大米一些，如果是安內莉，估計就是熱好的麵包片了。

  結束完一天，第二天清晨安內莉陪著緹蘭來到學園的地下對戰場，今天是檢驗近期成績的時候。

  一名名社團會長帶著核心成員，挨個匯報最近的成就和進步，偶爾也有對練的場景。

  “要比試一場嗎？”

  場地內，穿著黑白衣衫的劍士服的蕭一城望著對面那名男生，對方正是在上學期對抗賽裡大放光彩的班奈特。

  “要和我比嗎，輸了可不要丟緹蘭小姐的人哦。”班奈特揉揉鼻子，將扛在肩上的長刀緩緩抽出，然後嗡的一聲，熒綠的光芒在刀刃上亮起。

  “你看我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嗎。”蕭一城也稍顯興奮的微微伏身，一手握劍鞘，然後將銀色的劍刃拔出，隨著一道閃逝的銀月光弧，那把如秋水般明豔的長劍出現在地底，散發著淡淡寒氣白煙。

  “開始吧。”班奈特應戰，隨後兩人衝向彼此，速度一開始就拉到極致。
    交戰之後，兩人身側不斷傳來劍刃交擊的閃光和花火，當速度達到一定程度後，思考就很難跟上了，大多都是憑借直感和肌肉反應，兩人全神貫注時，也逐漸忽略周圍的觀眾和聲音。

  這兩個家夥又打起來了啊，緹蘭剛檢查完一個小型社團的匯報，就看到下方對戰場裡激烈交錯的一幕，此刻也有不少人圍在對戰場旁觀看，有的加油，有的分析兩人戰鬥的技巧和得失，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

  緹蘭這時也在護欄旁仔細看了二十多秒，隨後搖搖頭，繼續處理手邊的事情，畢竟今天她要做的事情還不少呢。

  緊張而高強度的戰鬥在3分鍾後結束，最後是班奈特險勝，一刀割開蕭一城胸口的防護服不說，回轉的刀刃還削入蕭一城左邊胳膊，劃開偌大的口子，而他自己則僅僅是肩膀被刺穿，傷勢不重。

  結束完戰鬥，一旁的醫療人員上前處理傷口，很快就穩定下來，因為雙方都有所節製，僅僅是血肉外傷，倒也沒有大礙，估計3天后連疤痕都沒有。

  “還是班奈特贏了，贏在經驗豐富老道上。”圍觀的教師評價。

  “沒錯，其實兩人的實力相差很小，但班奈特戰鬥經驗豐富許多，尤其是生死刹那間的那種，或許只是微小的變化，但可能就是以輕傷代價，換取對方生命，這點蕭一城就不足了。”

  “班奈特出身在礦區星，那裡環境惡劣，為了開采珍稀礦物，時常有意外發生，對生死分別，他早就習慣了，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而蕭一城則家庭環境好很多，沒有經歷過這些，平時還好，但在某些凶險的瞬間，難免就有些心慌不穩，其實他已經很努力壓製這種情緒了，但下意識的反應，不是短期能改變的。”N老師推了推墨鏡點評。

  “那緹蘭呢，按理來說她雖然也經歷過一些挫折，但應該也不像班奈特那樣吧，畢竟是女孩子，受到的保護會很多，也沒這麽大壓力。”另一位老師稍有不解。

  “緹蘭嗎，這個我也不好說，她似乎就沒擔心過這些，也或許是她天分太高，實力太強，沒人能把她逼到這種地步。”N稍微回憶。

  “好了，不說了，正主來了，呵呵，正好看看她是怎麽指點兩人的。”N瞥到下方那名黑發少女走入對戰場。

  捂著打上繃帶的胳膊，蕭一城有點羞愧的看著走過來的少女，因為眼前這名歌姬和會長，之前在‘帽子和短劍’社團教導了他不少劍術，他也自詡為緹蘭門下大弟子，沒想到今天還是輸了。

  “沒什麽，每個人的成長經歷都不一樣，倒不用這麽執著。”如今的緹蘭心態很穩，對這種小事早就習以為常了。

  “班奈特。”緹蘭突然喚起對方的名字。

  “什麽事，緹蘭會長。”此刻的班奈特也剛將肩膀的繃帶纏好。

  “你的戰鬥方式，雖然在生死搏鬥中好用，但也太過依賴了。”少女搖搖頭。

  “雖然比試中很好用，但以後出了學校，真實戰鬥裡，可經不起這種賭博冒險，只要有一次失利，輸了，伱可能就是重傷或者死在戰鬥中，有種隻追求一次勝利，而不顧長遠的傾向。”

  “這其實是一種透支，很危險。”

  “我知道，不過這就是我的選擇，如果要讓我唯唯諾諾的，考慮前後，束手束腳的，我反而更不會戰鬥了。”班奈特聳聳肩膀，但馬上因為觸及傷口，又疼的齜牙。

  “走偏門會取得短期的優勢，但終歸不是王道。”緹蘭知道單憑話語是說服不了班奈特的。

  她腳步輕移，輕松掠過班奈特身邊，將那把螢綠的刀刃拔出，握在手中簡單轉動熟悉重量和手感。

  隨後緹蘭將刀刃橫在身前，慢慢揮動，速度不算快，但每一步都富含某種韻律，有種肉眼可見的協調和順暢，仿佛只要稍微加快速度，就能達到某種連刀如畫影的地步。

  因為是為了演示，緹蘭刻意的展露出狹長刀刃揮舞的細節，身體步伐的轉動等等，如果是外行人可能只是單純覺得這樣舞刀很美，但在內行人眼裡，這無疑是一套更為高明且完美的戰鬥技巧，進退有余，能靈活變動，富有戰鬥力的同時，又格外輕盈靈動，宛如燕子翻身，春風剪水，讓人舒適。

  這一套劍術或者用刀的方法，和班奈特平時戰鬥用的技巧模式大致相仿，但細節上卻改進了許多，濾去了之前那種遊走鋼絲的狠厲，而增加了更多變化的生機。

  隨著兩人慢慢的看懂，緹蘭揮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那盈盈的刀光和衣袖連成一片，華麗而驚豔，最後又戛然而止，讓人回味不已。

  “好了，就這樣，你們記住了嗎？”將刀收起，重新插回刀鞘，緹蘭回頭詢問兩人。

  “記住了。”兩人頗為感激的抱拳回答。

  對此少女微微點頭，然後回到樓上的房間，繼續處理事情，而下方對戰場的學生則響起各種驚呼和討論。

  “以前就聽說緹蘭會長劍術很強，但沒想到會強到這種地步。”

  “感覺班奈特和蕭一城在緹蘭身前，就和聽話的小學生一樣。”

  “哈哈哈，確實有這種感覺。”

  “好好看，劍若遊龍，舞若驚鴻，如果緹蘭會長能經常表演就好了。”

  “可惜緹蘭會長如今很忙，學生會和歌姬的事情就佔據不少時間了。”

  “對了，之前不是說緹蘭會長會給那些表現優異，以及對抗賽獲勝的人給予鼓勵獎勵嗎，如果那個時候請緹蘭會長舞劍表演……”某人陷入對未來的幻想中。

  “還有緹蘭親手折疊的禮物，想想就很期待，突然很想去學劍了。”

  “算了吧，其實學其他的也行，只要在對抗賽裡取勝就行。”

  “突然想去試試了，就算沒獲勝，也能有份不錯的回憶，免得將來後悔。”

  “奮起了嗎。”旁邊的一名男生看著這一幕稍微感歎，然後又轉過頭，看向二樓那正在和人對話的少女。

  “赫希婭·緹蘭，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女生，好像一切都在做夢一般。”他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手邊的那收起的槍械，指尖一轉，這銀色的槍械變幻，形成可握的長槍，槍尖則吞吐的長長光束劍芒。

  今年的冬祭晚會大比不遠了，自己也得早做準備了，他默默想著，然後走向另一側的單獨訓練房。

  盡管大家平時都想偷懶擺爛，但如果真有那麽一位近乎完美，而有夢幻的女孩站在你身前，難免還是會想著，要不要努力做的更好看點，哪怕僅僅是得到她的一次誇獎和讚歎，也是讓人心悅神怡的事情。

  年輕的心，充滿著期待和幻想，哪怕被人說幼稚，也散發著蓬勃的動力，讓人去不斷嘗試和前進，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此幸運的遇到那個鼓舞他的身影，很多時候，這團小小的火苗，還未長大，就被冷風吹滅，只能悵然的徒步在漫天風雪裡，默然無言，逐漸冰冷。

  生如夏花般絢爛，
  願你如頑石撞擊，迸發的星火蝴蝶般，驚豔和照亮生命的暗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