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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第342章 又沒斷了(兩更合一)
  炭盆點著,屋裡暖和。

  幔帳攏著架子床,裡頭更熱些。

  林雲嫣的手按在徐簡右腿上,光線不夠,她自是看不清徐簡腿上的狀況,隻覺得腿肉繃得有些緊。

  緊些才好。

  她太知道徐簡的傷腿以前是個什麽狀況了。

  皮膚冰冷,萎縮著,松松垮垮的,用徐簡的話說,就是“累贅”。

  現在這樣能感覺到一點體溫,能觸碰到腿肉的力量,勻稱的、有力的,這是健康的表現。

  肯定比不了無病無痛,但已經很康健了。

  “挽月說,你今天上下馬都很穩。”林雲嫣輕聲道。

  徐簡沉聲笑了下:“那天就說了,不會有影響。”

  林雲嫣實在不愛聽他提“那天”,大半夜翻牆即便沒有影響,於治傷也沒有多少好處。

  眼睫一動,她抬眸斜斜睨了徐簡一眼。

  徐簡夜視好,此刻也適應了床幔內的昏暗,林雲嫣的這一眼自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抬手落在林雲嫣肩頭,輕輕拍了拍。

  林雲嫣把手從徐簡腿上挪開,挨著他躺了下來。

  徐簡火氣旺。

  除了受傷的右腿,他大冬天裡都不會怕冷,這也是以往一到天寒地凍時就難以平衡之處。

  屋裡暖和些,他熱得冒汗,可少擺炭盆,腿腳又不舒服。

  林雲嫣此刻挨著徐簡,也像是挨著個火爐子似的,甚至,不知不覺地,腳邊的兩個湯婆子都被她踢開了。

  徐簡握了一下林雲嫣的手,見她手心不冷,便沒有多說。

  兩人有一陣沒說話。

  沒有人聲,呼吸聲就清晰了許多,與之共響的還有心跳聲。

  林雲嫣枕著徐簡的胳膊,清晰地聽到了兩道心跳。

  她不由自主想,她確實有很久沒有這樣靜謐的體會了。

  在奔逃的那段時間裡,她和徐簡其實是比在京城時靠得更近的,那種艱難下產生的情感勝過了前些年平靜的夫妻生活,從相敬如賓變得親密且依賴。

  可那時候的林雲嫣,很難顧得上去感知那些。

  不說夜宿荒野時,即便得了機會、有個屋頂有張床鋪能睡上一晚,也稱不上安眠,而連安眠都很難保證的狀況下,又豈會如此依靠著去體會心跳的重疊?

  也只有回到了從前,回到現在的輔國公府裡,不用擔心多余的事,才能這麽平靜自然地相依相偎,來體會屬於夫妻兩個人的平和情緒。

  林雲嫣很喜歡這樣,尤其是,在她這些時日裡漸漸理順了自己對徐簡的心意之後,這樣的依靠顯得溫馨又充實。

  心念一動,林雲嫣輕聲問:“說起來,你上一次這麽抱著我是什麽時候?”

  她與徐簡有著共同經歷的過去,但徐簡又比她走過了更多更長的路,這讓她不由好奇起來。

  徐簡的胸口鼓動,回了一個不甚清晰的音,似乎是沒有明白她的問題,又似乎是在回想。

  林雲嫣正要與他解釋兩句,卻聽徐簡先開了口。

  “比你那兒算起來的,總歸是近一些,”他道,“也有幾年了。”

  林雲嫣暗想,果然如此。

  她這兒,從今生醒來再往前,得數過離開京城的歲月,數到輔國公府抄沒之前。

  而從徐簡那兒,是他醒來的裕門關往前,不知道哪個混亂的時間裡。

  林雲嫣抬了抬頭,看著徐簡的下顎。

  她有許多話想說,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她的呼吸全噴在徐簡的脖子上,溫溫熱熱的,徐簡的喉結滾了滾。

  扣著她肩頭的手往下,落在了腰上,手指發力間,帶著兩人調了下位子。

  徐簡垂眼看她。

  林雲嫣的眼睛明亮。

  他便傾下身去,微微偏了偏,自然而然地尋到了她的唇,一聲“阿嫣”低低淹沒在了沉沉的吻中。

  夜更深了,夜風拍在窗板上,從縫隙裡漏進來些,幔帳跟著擺動。

  林雲嫣的氣息都是亂的,有那麽一瞬清明,她含含糊糊提醒道:“你腿傷……”

  幾個字而已,黏在一起,沒一句完整的話。

  回應她的是徐簡啞得有些沙的聲音。

  他說:“又沒斷了。”

  林雲嫣又模糊起來。

  也是,又沒斷了。

  治個傷,底氣都足了,敢翻牆,也敢胡來。

  龍鳳蠟燭燃了一整夜,紅蠟滴在桌面上,一片一片的。

  昏昏沉沉間,林雲嫣揮落下來的手劃出了幔帳,光線從縫隙裡透進來,刺得她不由眯了眯眼。

  她覺得亮。

  不似燭光,反而有些明晃晃的。

  “什麽時辰了?”她含糊地問。

  徐簡把她的胳膊扣回來,幔帳平了,光又擋在了外頭。

  “還早,”他道,“不著急起。”

  林雲嫣低喃了聲,順從地又閉上了眼。

  這一睡就睡到了天大亮。

  等陽光都從幔帳間透進來時,林雲嫣不用問人就能猜到時辰了。

  床上只有她一人,被窩裡還暖和,卻不見了徐簡。

  林雲嫣揉了揉眼睛,掀開幔帳一角。

  寢間裡也沒人,等她出聲,挽月才從外間進來。

  “國公爺人呢?”林雲嫣清了清嗓子,“怎麽沒叫我起來?”

  挽月道:“國公爺先起了,說去書房,交代了奴婢不讓叫您起來,讓您再睡會兒。”

  林雲嫣:……

  她又定定往後窗那側看了眼,確定了下時辰,看來是上午過半了。

  滿京城的新娘子,能在成親第二天就睡到這時候的,怕也沒有幾個人。

  都要忙著起來奉茶認親。

  說起來,從前她也是睡到自然醒的。

  整個輔國公府就她和徐簡兩個主子,徐家也沒有族親在京城,亦不打算去劉家,自然就沒有需要認親的人,那還早起做什麽?
  當然,現如今府裡是有人的。

  徐夫人與劉娉一塊住著,但顯然,徐簡依舊沒把認親當回事。

  倒不是不看重誰,只是這人口少到遞個紅包都不用一盞茶的工夫,實在沒有互相擺架子的必要。

  他們兩人不喜歡那樣,徐夫人的性子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不過,今兒也並非全然無事。

  林雲嫣起身。

  她半夜睡著後都是徐簡收拾的,換了身乾淨的小衣,而她要穿的衣裳都拿手爐攏著,穿起來不會冷。

  她一件件往身上披,挽月替她整理衣擺領口,自然就看到了她肩膀脖子下點點胭脂。

  挽月面皮薄,垂著眼,耳根子都紅了。

  林雲嫣見她羞赧模樣,自己也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而後抿了抿唇。

  怎麽說呢……
    不愧是“也有幾年了”,下手沒輕沒重的。

  更衣梳洗,坐到梳妝台前,挽月與她梳頭。

  “奴婢還是頭一次梳婦人頭,”挽月拿著梳子,“應該能梳好。”

  挽月手巧,開始時雖有生疏,甚至紅著臉拆開來重新梳,但試了一會兒就開竅了,最後整整齊齊,又從妝匣裡取了簪子耳墜。

  等林雲嫣收拾妥當了,去前頭遞話的人也就回來了。

  再等了會兒,徐簡便從外頭進來了。

  林雲嫣抬頭問他:“用了早飯嗎?”

  “等你一塊。”徐簡道。

  既如此,挽月忙去小廚房裡取粥點。

  林雲嫣則看了眼徐簡的腿:“走回來的?還是坐輦子?”

  徐簡看她:“腿沒事。”

  許是剛起來的緣故,簡簡單單三個字,林雲嫣愣是聽出些別的味道來。

  她嗔了徐簡一眼:“兩回事。”

  徐簡挨了個眼刀子,沒惱,反倒是倏地笑了。

  簡單用了個不算早的早飯,兩人起身往內院去。

  林雲嫣堅持,徐簡也就不在這點兒小事上推諉,安排了兩頂輦子,去徐夫人那兒。

  徐緲早就起來了。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心裡惦記著新婚的小兩口,卻也沒有半點催促的意思。

  聽說那廂兩人過來了,徐緲隻問夏嬤嬤:“紅封備好了吧?”

  夏嬤嬤忙從妝匣下取了來:“您一早上問了三回。”

  徐緲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是一份心意,我就是惦念著。”

  “但您急也不急。”夏嬤嬤打趣道。

  徐緲道:“急來做什麽?”

  她確實不是個計較的性子,也不是什麽勞碌脾氣。

  可能也正是因此,大小事情交由底下人了,以前才會輕而易舉地被人瞞過去。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但徐緲知道自己此一時、彼一時,回到了輔國公府,她還是寧願如從前一般。

  她不怕被瞞什麽。

  當家做主的是阿簡,府裡不需要她指手畫腳。

  阿簡不會害她。

  這是她現在的底氣。

  她只要按照阿簡說的,省心些,一家人的日子就能過得很順心了。

  徐緲在中屋坐下,看著前後進來的徐簡和林雲嫣,日光落在新人身上,明媚又燦然,她不由彎著眼笑了笑。

  看吧,順心些就很好了。

  徐緲沒有讓林雲嫣行大禮,接了茶盞吃茶,又把紅封交給她。

  “沒有外人,我也不會說那些場面話,我隻盼著往後你們琴瑟和鳴。”她道。

  林雲嫣莞爾。

  劉娉笑盈盈喚了聲“嫂嫂”。

  如林雲嫣想的那樣,前後也沒有一盞茶的工夫。

  午後,她和徐簡上了馬車,進宮謝恩。

  慈寧宮外,小於公公已經等著了,見兩人來了,忙念了聲“恭喜”。

  暖閣裡,皇太后端坐著。

  王嬤嬤擺了蒲團,林雲嫣與徐簡上前去,跪下磕了頭。

  知道徐簡腿傷,皇太后也沒讓他們久跪,幾乎是剛磕過頭就讓人起了。

  她把林雲嫣拉到身邊坐下,細細致致打量。

  熟悉自然是熟悉的,這就是她這麽多年看著長大的小丫頭。

  陌生卻也有些陌生,小丫頭梳起了婦人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她梳呢。

  輕輕地,皇太后撫著林雲嫣的發髻:“嫁人了,真快啊。”

  林雲嫣笑道:“我就嫁在京裡,您想我的時候我就來了,與從前一樣的。”

  皇太后點了點頭。

  這是她最滿意的一點了。

  就嫁在身邊,有什麽狀況,遞個話就到了。

  不似阿琪,嫁得那般遠,她想了念了也沒有用。

  “聖上午膳時使人來過,”皇太后看向徐簡,道,“說他下午有事,不過來了,讓你去禦書房一趟。”

  徐簡聞言,曉得皇太后有話要單獨與林雲嫣說,便應下來,起身要退出去。

  林雲嫣抬眼看他。

  “放心吧,”皇太后豈會看不出她的想法,“安排了輦子了,不會讓他走著去的。”

  徐簡謝了恩。

  林雲嫣笑盈盈挽著皇太后:“知道您最疼我了。”

  正是因為疼她,才會愛屋及烏地,替徐簡安排好。

  等徐簡出去了,皇太后與林雲嫣道:“嘴巴甜,嘴甜的孩子啊,最有糖吃了。”

  林雲嫣笑著點了點頭。

  皇太后抬了抬下顎,王嬤嬤把其他人屏退了。

  “要交代你的,哀家早前也都交代過了,”皇太后柔聲道,“你這門婚事啊,簡單也簡單,徐家現如今就這麽幾口人,府裡你當家做主,只要與徐簡處得攏,旁的什麽親戚啊婆媳啊妯娌的,一概不相乾。

  可要說複雜,也是複雜的。

  徐簡處在那麽一個位子上,太子偏偏有些時候又拎不清,誰知道哪天忽然又心血來潮、折騰出什麽來了。

  哀家也不瞞你,原先也想過,徐簡辭了兵部那會兒不是動過閑散的心思嗎?

  哀家想著勸聖上讓他閑散去,你與他一塊,想遊山就遊山,想休憩就休憩,走得遠些,京裡若有什麽事情也跟你們兩人沒關系。

  可也就是那麽一想,靜下心來就知道,哪裡真能閑散了?
  手裡不握著些東西,一旦出了狀況,真是連還手的勁兒都沒有了。

  況且,徐簡勉強算個親緣少,你卻還有誠意伯府一大家子,哪裡能割舍得下去。

  所以啊,還是得多用些心,你們站得越穩,以後哀家才能越放心。”

  林雲嫣靜靜聽著,一時間心緒起伏。

  她知道這番話掏心掏肺了。

  這些話,娘娘也隻對她說,斷不可能與聖上提及一丁點。

  林雲嫣吸了吸鼻尖,靠著皇太后,低聲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很想把日子過平順了。

  我前幾日備嫁時想了很多,這個丈夫是聖上點的,但也是我自己選的。

  我鍾意他,很鍾意。

  我想與他長長久久過下去。”

  皇太后拍了拍林雲嫣的胳膊,道:“知道你鍾意,你們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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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這狀況,真的只能小心翼翼,就這樣了吧。

  感謝書友石敢當當當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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