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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第400章 我們是盟友(兩更合一求月票)
  第400章 我們是盟友(兩更合一求月票)
  雨勢磅礴。

  天空像是漏了一個洞,雨水源源不斷。

  雨水如霧,即便是不遠處的正屋裡的燈光,都被遮擋住了,根本看不清楚。

  而他們的身後,這處廂房裡,也隻桌上擺了盞油燈。

  微弱的,暗淡的,被透進來的風吹得搖搖欲墜。

  可它又是那麽炙熱、那麽濃烈,張牙舞爪一般映亮這裡,就像是那場久遠的大火。

  前頭是漆黑的夜雨,背後是張揚的火光,屋簷上垂下來的雨幕仿佛一把長刀,劈成了涇渭分明的兩處。

  李邵的話語太過衝擊,不止他自己沒挨住,林雲嫣都憋得慌。

  她小口小口換著氣,蹲下身子,直視李邵:“您最後看到我母親是什麽時候?”

  李邵癱坐著,肩膀聳著,雙手又是抹臉又是抓頭髮:“就是醒來的那刻,她當時隻著中衣,應該是睡夢中發現起火、根本來不及收拾整齊。

  她跟我說了什麽,我看到她的嘴巴在動,但我耳朵嗡嗡的,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說完她就又衝進大殿去了,她進去才不久、大殿就塌了,整個塌了!”

  林雲嫣哽咽著問:“她是想去救先皇后,對嗎?”

  “應該是,”李邵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母后沒有跑出來,好幾個嬤嬤都沒有出來……”

  林雲嫣又問:“我聽說殿下後來病倒了,當日狀況您一點都回憶不起來。”

  “我以前的確不記得了,”李邵的聲音懨懨,“我不是沒有去想過,每個人都想知道那夜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著火,父皇問、皇祖父問、太后也問,外祖那兒也問……

  我也想知道啊!死在裡頭的不止是你母親,還有我母后!

  全天下最盼著我母后活得好好的,除了我父皇,還有我啊!
  她要是活著,她要是還在……”

  李邵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由自主高了起來。

  林雲嫣不會在這個時候逆著李邵,也相信這幾句是真心話。

  沒有孩子會想失去疼愛自己的母親。

  李邵現在再混,未來再瘋,當年也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是先皇后呵護著的親兒子。

  “我明白,”林雲嫣輕聲道,“您也想要回憶起來,只是彼時年幼,受驚之後失去記憶。這不奇怪,我父親也說過,他當時向很多大夫請教過,禦醫們也說,人在大驚大恐之後、尤其是小孩子,就會發生這種狀況。”

  李邵重重點頭。

  他自己的病症,他自然也了解過。

  父皇因失去母后而痛心,希望他能想起來,太醫們與父皇解釋了不少,李邵也陪著聽。

  幼年聽不懂太深奧的,太醫就用最簡單的話語告訴他,遺忘不是他的過錯。

  漸漸長大後,能聽明白了,也知道逼迫無用、強求不得,自然而然放下了。

  直到今夜。

  失手掉落的油燈,竄起來的火苗,與伯夫人相似的五官,成了一把巨斧,把籠罩在記憶外的箱子給劈開了。

  林雲嫣見李邵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便繼續問:“那個眼生的太監,到底是誰?”

  “我記不清,”李邵捧著腦袋,極力回憶,“我應該見過他,不熟悉、但見過。

  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急著想如廁,起先沒注意到別的,直到他讓我拿住油燈,我才看到他的臉。

  四五十歲的樣子吧?對了,他是個猴臉!
  我得找著他,把單慎叫來,我要告訴他!”

  李邵急著要站起身,還沒有發力就被林雲嫣按住了肩膀。

  “殿下,”林雲嫣衝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十幾年前的太監,單大人能認得幾個?定國寺的事,您尋單大人,不如去找曹公公,您得找聖上說。”

  李邵恍然點頭。

  “那天,山下鎮子上有死士冒充山賊,為的就是爭皇位,”林雲嫣又道,“那寺裡放火、不讓您喊人的太監也一定是奉命行事。”

  李邵眸色一沉:“你是指李汨?”

  林雲嫣抿唇。

  父親曾經說過,李汨隻承認了在剿匪中搶功,卻從未認過最初的假山賊襲鎮,更不用說定國寺起火。

  且以李汨性情推斷,他急躁、直接,悄無聲息地放火燒寺、不太像是他的手筆。

  更何況,看似李汨親信的太監王六年,背後其實另有主子……

  眼下,林雲嫣並不打算把這麽事與李邵細細分析。

  她一個女子,哪怕是遇難的沈蘊的女兒,她也不該那麽頭頭是道。

  那些,該由更合適的人和李邵說,林雲嫣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確定是誰,李汨也好,永濟宮裡的那位也罷,或是其他人,我不認識,也說不上來,”林雲嫣道,“我只是在想,李汨已經死了,但王六年、道衡在那之後還在京中興風作浪。

  萬一不止他們呢?萬一還有別的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呢?
  原先您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們高枕無憂,一旦知道您想起來那夜有個猴臉太監,那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我們肯定要找到他,聖上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好不容易得到這麽個線索,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這話說到了李邵的心坎裡。

  他這兩天倒霉事情多,何嘗沒有別人的陷害在其中?

  徐簡那是玩脫了,但帶他去陳米胡同的是劉迅,把官府的視線吸引過去的是道衡!
  道衡和尚害他!

  那宅子裡有李汨的金磚,有古月人的金箋,真與定國寺背後的凶手有乾系也絲毫不奇怪。

  他被那個小人害了這麽久,或許從十幾年前就在害他了,眼下該是他反擊的時候!
  絕對不能妄動,不能走漏一點風聲。

  “那就不告訴單慎,該他知道的,等回稟過父皇之後、父皇會交代他,”李邵拿定了主意,“寧安你、你肯定會幫我的吧?”

  “我不是幫殿下,”難得的,林雲嫣在這關鍵時候與李邵摳起了用詞,因為她必須取信於李邵,“那猴臉太監是凶手,是您的仇人,也是我的殺母仇人!我也想報仇,又怎麽算是幫您?我們是盟友!”

  聽前一句,李邵的面色一僵,等完整聽完,他倏地放松下來。

  寧安說得對。

  那人是他們共同的仇人,在報仇這件事上,寧安絕對能信。

  或者說,除了父皇之外,調查定國寺,他最值得信賴的就是寧安,就是誠意伯。

  至於徐簡,他與定國寺無其他利益,不會另生枝節,只會與寧安共進退。

  近些日子以來,李邵原就與徐簡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識,此刻便是在那之上更添了一把鎖。

  “只要弄清楚真相……”他喃喃道。

  即便真凶死了,定國寺毀於謀害而非意外,會讓父皇更加思念母后。

  而父皇忘不了母后,惦記越深,那他的複起之路就越順。

  想到這場雨,這落雷,李邵堅定想著:決不能放過這個天賜良機。

  雖看不清主屋那裡的狀況,但時間久了,單大人不來,汪狗子也會來。

  林雲嫣抓緊又與李邵道:“此事只有我知、殿下知,我先不告訴國公爺,殿下也莫與汪公公提,等我們見著了聖上,聽他指揮。”

  李邵對汪狗子並無警惕之心,下意識想質疑兩句,可既然寧安以不告訴徐簡做交換,他倒不覺得虧,順口就應下了。

  身後的光亮忽然間暗了暗。
    林雲嫣起身去看,原是燈油所剩不多了。

  李邵也緩過勁來了,從地上爬起來:“時候不早了,我怕再不出發、宮門就關了。”

  “那我去與單大人說一聲。”林雲嫣說著往外走。

  才剛邁出門,就見一人沿著廊廡過來。

  來人手裡拿著燈盞,映出面容,正是徐簡。

  兩廂照面,林雲嫣喚了他一聲。

  李邵也看了過來。

  “殿下好些了嗎?”徐簡走到跟前,詢問道。

  李邵木著臉點了點頭:“我想立刻回宮,寧安也一塊去。”

  徐簡聞言,視線落在林雲嫣身上,目光溫和。

  “是,我也想進宮一趟。”林雲嫣道。

  她誆李邵說不告訴徐簡,自不會當面食言。

  可她與徐簡本就默契非凡,哪怕不多說,隻一個眼神,一句簡單的話,徐簡便知道她從李邵口中問出了不少事。

  “臣先把汪公公叫來,再與單大人說一聲,殿下覺得呢?”徐簡問。

  李邵應了聲。

  很快,汪狗子小跑著來了。

  他極其關心李邵狀況。

  原先殿下在院子裡,汪狗子能從窗戶看到狀況,等殿下挪步廂房,他就看不見了,偏單大人問了他不少問題,他分身乏術。

  也不知道殿下與郡主說了些什麽?
  他定睛看兩人神色,殿下一臉急躁、透著不安,郡主則是心事重重。

  要說不和睦、起過爭執,汪狗子沒看出來。

  “殿下要回宮?馬車還在宅子外頭候著,立刻就能走。”他道。

  徐簡落後汪狗子幾步,與單慎一塊過來。

  單慎基本查看完狀況了:“殿下,今夜的確不巧,潛府遭受雷擊,還打了兩次。

  一次落在那株樹上,把樹劈倒在地,臣查看過,的確是呈現了雷擊的狀態。

  另一下落在了西稍間的屋頂上,打出了一個洞,好在雨大,並未燒起來。

  其他損害就是那幔帳,油燈意外點燃的,已經滅了。

  旁的更細致的判斷要等明日了,天亮之後看得清楚些,再查查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這裡就交給單大人了,”李邵道,“若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宮了,潛府出事,我既然來過了,就要盡快稟告父皇。”

  單慎並不攔著李邵,還一路把人送了出去。

  馬車停在宅子旁,李邵先行上去,轉頭看了眼林雲嫣。

  林雲嫣猜到他是不想讓自己與徐簡單獨坐車、以免背信棄義,可她又何嘗不擔心汪狗子三言兩語從李邵口中套話?
  既如此,她便從善如流、也走向李邵的馬車。

  徐簡扶她踩著腳踏上去,而後自己也上來:“殿下,郡主先前被嚇著了,心不在焉的,臣陪她一起。”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李邵自不拒絕,自己坐穩了就不管他們。

  汪狗子看看車廂,沒有去裡頭擠著,與車把式一塊坐在車駕上。

  馬車一路冒雨回宮。

  林雲嫣坐實了心不在焉,身子靠著徐簡,閉目不言不語。

  徐簡一手攬著她,另一手握著林雲嫣的手,一下一下揉著她的掌心。

  他猜得到結果,也不曉得李邵具體說了什麽,更不清楚林雲嫣是如何引導李邵說出來的,但徐簡不會弄錯的是,為了得到答案,小郡主費盡了心力。

  為了控制住自己真正的想法與情緒,林雲嫣的掌心上滿是指甲印。

  深深淺淺,交錯凌亂。

  有一些淡了,有一些青紫。

  小郡主細皮嫩肉的,她當時定然是連疼都忘了。

  可徐簡覺得疼,他心疼極了。

  偏這是李邵的馬車,李邵就在邊上,徐簡不能好好安慰林雲嫣一番,只能就這麽輕輕地替她揉一揉。

  他們趕在宮門關閉前回宮,因著是李邵的馬車,一路暢通地到了禦書房外。

  聖上還沒有休息,曹公公聞訊迎出來。

  見馬車上下來三人,他一時遲疑地觀察了一下。

  下衙後,大殿下去了輔國公府吃酒,聖上聽說時還挺高興的。

  殿下與輔國公處得越好,聖上就越滿意,吃酒只要不過量,日常飲用並無問題,何況就在國公府,哪裡有什麽不放心的。

  “就是天氣差了些。”

  聖上隻評說了這麽一句。

  哪裡想到,這三人吃了酒竟還一道進宮來了,而且是各個淋了雨、直接要進禦書房。

  殿下還有不講究的時候,郡主在禦前可從未有儀容不整的前科!

  “聖上在裡頭,”曹公公引他們進去,小心試探著問了一句,“沒出什麽事情吧?”

  李邵答道:“是有一些事情。”

  林雲嫣補了一句:“要緊事,等下還請公公讓人都回避了。”

  曹公公心裡咯噔一聲。

  幾人到禦前行禮,聖上見他們如此模樣不由皺了眉頭:“怎麽一回事?弄得這麽、這麽慘不忍睹。”

  曹公公已經把人都屏退了,自己守在簾子外頭。

  李邵張口欲答,卻是哽咽了下。

  聖上看在眼中,便示意徐簡開口。

  “先前那陣雷電,擊中了潛府。”徐簡道。

  聖上愕然:“你說什麽?”

  李邵緩過來了下,衝口道:“父皇,定國寺那夜的事情了,兒臣想起來了。”

   小郡主對待敵人,該忽悠就忽悠,該拉攏就拉攏,該利用就利用,該打擊就打擊,突出一個全面覆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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