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歡點頭，眼底多少帶了點意味深長的意思。

  蘇麗秀的婆婆雖然她只在擺喜酒的那天見過一次，不過沈知歡瞧她的面相，就知道是個精於算計的。

  上輩子，這樣的人她見得太多了。

  有野心是好事，但是太急功近利，反而會適得其反。

  眼見時間也不早了，兩妯娌說著話去了廚房。

  “你沒在家歇著啊？”看到案板上的跑山雞和雞蛋，周秀巧微微蹙了一下眉。

  身板不大，精力倒是不小。

  “子煜要去川城辦事，我就坐他的車順路去逛了會百貨大樓。”沈知歡把雞蛋從網兜裡拿出來，一個一個放進了裝雞蛋的籃子裡。

  湖心島裡的雞蛋，她要不撿，母雞就全給她孵成了小雞，一年不到，大大小小的跑山雞數量都翻了好幾倍了。

  雞蛋更是不缺的。

  “你歇著吧，我來弄。”周秀巧取下掛在門後的圍裙，熟練的系在腰間。

  在周秀巧的心裡，沈知歡那雙白嫩嫩的小手，隻適合拿筆杆子和繡花針。

  “一起弄吧！還快點。”

  沈知歡說著就要拿案板上的跑山雞到水井邊去洗，可她的手還沒碰到雞，周秀巧已經先一步把兩隻雞都拎了起來。

  “明天要去麗秀婆家，現在天熱起來了，雞也放不到後天，要不今天晚上把雞全燒了吧？”

  “行！再和點面，貼點鍋邊饃饃，好久沒吃了，都有些想了。”沈知歡去拿角落裡的小土豆削皮。

  這年頭沒有那麽多科技與狠活，所以土豆、紅薯普遍都不大。

  沈知歡來這大半年，削皮的技術倒是練得出神入化了。

  乒乓球大的土豆到她手裡，眨眼間就光溜溜的了。

  上輩子，外婆還在的時候，每次燒菜都會貼幾個鍋邊饃饃給她和外公解饞。

  那味兒，沈知歡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流口水。

  瞧見筲箕裡還有中午用剩下的四季豆，沈知歡削完土豆，又將四季豆處理了。

  柴火雞就土豆和四季豆兩個配菜，顯得有些單調，沈知歡又去堆雜物的屋子裡翻了兩個洋蔥出來。

  兩妯娌手腳都快，沈知歡這邊處理好配菜，周秀巧將雞也宰好了。

  沈知歡煸雞的時候，周秀巧就去和面。

  配合默契。

  香味飄出來時，睡意朦朧的小啟平都被饞醒了。

  等到蘇子俊下班回來，沈知歡的低配版柴火雞就出了鍋。

  “好菜怎麽能沒好酒，爹，去拿瓶你的好酒，我們好好喝幾杯。”蘇子俊看到桌上那一大盆色澤紅亮、香氣撲鼻的燒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都別想。”蘇長江給蘇子俊一個冷眼，示意張鳳霞去拿矮櫃裡的散酒。

  櫃子裡統共就那麽幾箱好酒，喝一瓶就少了一瓶。

  蘇子煜除了家裡來客人，會陪著客人小酌幾杯，平日裡是不怎麽喝酒的，所以桌上隻擺了兩個酒杯。

  蘇子俊見他自個兒出馬不行，趕忙朝蘇子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上。

  “爹，那酒買來就是喝的……”

  “這散酒難道就是買來喂豬的嗎？”蘇子煜才開口，蘇長江就懟了回去。

  沈知歡和周秀巧相視一笑。

  她們公公這話說的，還真是沒一點毛病。

  見蘇子煜都無功而返，蘇子俊老實的喝起了張鳳霞拎來的散裝白酒。

  “爹、娘，你們明天給我公公拿什麽酒啊？”蘇麗秀小心試探。

  沈知歡給她爹買了幾箱好酒，他爹放在櫃子裡，輕易都不舍得拿出來，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這次他公公的生日是大辦，如果他爹送一箱那好酒，廠子裡的領導和工友們見了，肯定會羨慕得不行。

  蘇長江端著酒杯的手輕輕彎曲了一下，沒吱聲。

  “你二哥二嫂擺喜酒的時候，你公公婆婆拎來的酒不是還放在那兒嗎？明天拎去正好。”張鳳霞開口道。

  言語間，還給悶頭咬鍋邊饃饃的沈知歡夾了一個雞腿到碗裡。

  在這絕大多數人還掙扎在溫飽線的年代，瓶裝酒這種奢侈品，一般都是來回送，許多酒拎來拎去，貼在酒瓶上的貼紙都磨破了，也沒人舍得開了喝。

  散裝白酒五毛錢一斤，瓶裝酒最便宜的也得一塊五，稍稍再好一點，就像蘇麗秀公公婆婆拎來的那種就要二塊五一瓶。

  二塊五……

  散酒都能打五斤了。

  傻子都知道怎麽選了。

  至於沈知歡買的那種八塊一瓶的好酒，且不說貴不貴吧！一般沒點關系的人你壓根就買不到。

  “娘，二嫂不是給爹買了幾箱好酒嗎？”蘇麗秀戳著碗裡的飯菜，聲音小心。

  蘇長江聽得眉頭一皺。

  不是他舍不得那兩瓶好酒，可這事一旦開了頭，以後怎整？
  年年這樣送？！

  八塊一瓶，兩瓶十六。

  家裡還有個小閨女，以後小閨女出了嫁，是不是還得這麽送？
  不送……

  就是厚此薄彼。

  作為爹娘長輩，最忌諱的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

  送……

  他沒那麽厚的家底。

  張鳳霞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那酒是你二嫂買給你爹喝的。”

  送一次兩次行，年年這麽送，她家可吃不消。

  蘇麗秀看向沈知歡。

  那模樣明顯是想要沈知歡一句話。

  她現在也算看出來了，沈知歡不開口，她爹她娘是不會把好酒拿出來的。

  察覺到蘇麗秀投射過來的目光，沈知歡直接避開，垂眸啃她的鍋邊饃饃。

  沈知歡不是傻子。

  張鳳霞、蘇長江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錢是不多，她也送得起。

  可她不想去當那個冤大頭。

  蘇麗秀見沈知歡不接茬，憤憤的收回了目光。

  “麗秀，時間也不早了，你吃快點，等下讓你二哥送你回去。”自個兒的閨女是個什麽德性，張鳳霞還能不清楚。

  那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大兒媳婦性子軟，能忍，啥事都能讓著她。

  二兒媳婦可不是個能讓人的主。

  沒事的時候，瞧著脾氣是好，也好說話，說話做事也大氣，但要真惹著她了……

  估計天都能給你捅個窟窿出來。

  “知道了。”蘇麗秀抿了抿唇，語氣帶著一絲不悅。

  蘇子煜在這裡杵著，蘇麗秀心裡再不悅，到底沒敢朝沈知歡甩臉子。

  一頓飯下來，倒也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