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虎狼藥

  商如意正低頭喝茶，聽見他問，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微笑著抬起頭來：“怎麽，杜太醫想見圓子啊？”

  杜若銘忙道：“微臣只是關心小殿下的身體。”

  商如意道：“他沒事。”

  “那，就好。”

  “不過，剛剛奶娘說帶著他到外面去溜達一圈，看時候該回來了。”

  商如意說著，抬頭往外看了一眼，正巧這個時候圖舍兒抱著厚鼓鼓的繈褓從外面走了進來，而奶娘卻是跟在她的身後，沒有抱孩子，反倒伸手一直捂著鼻子。

  商如意道：“勞煩了。”

  “本宮是這孩子的娘，難道還帶不好他？”

  “分內之事。只是這兩日，馮媽媽就不好再跟小殿下親近了。”

  “什麽？”

  “是啊，”

  厚鼓鼓的繈褓落到手上，就跟一塊大石頭似得壓手，商如意使了些力氣才抱穩當，低頭看看繈褓中那張小臉蛋兒，剛剛被風吹了一下，臉頰紅撲撲的，但跟剛出生的時候那紅赤赤的樣子不同，顯得飽滿又軟彈，尤其這孩子睜大眼睛看著母親，突然衝她咧嘴一笑，兩隻眼睛下方的臉頰上擠出了兩個肉窩來，看上去可愛至極。

  說著，又罵圖舍兒：“咱們都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病不過年，那可不好。”

  這馮奶娘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跟著丈夫躲避戰火入了關中，可剛進長安就遇上了瘟疫，丈夫病亡，她卻帶著一個遺腹子活了下來，可惜那孩子身子也弱，不到半歲就夭折了。她一個女人沒有活計，更沒有活路，幾乎就要跟著丈夫兒子一起走，幸好看到宮中招奶娘的告示，前來應選，因為容貌清秀，做事麻利又性情溫順，便順利的入選進入了千秋殿。

  “奴婢該死。”

  商如意笑道：“小淘氣，不冷啊？”

  “不過，舍兒姑娘的話也有理，微臣下藥的時候也在斟酌，畢竟馮媽媽的身體關系著小殿下，若藥效太猛，的確是會影響小殿下的身體的，只是，藥效太輕，又怕這幾日好不了。”

  商如意道：“外用內用都有，自然穩妥得多。”

  他走過去，對一個奶娘也就沒那麽多顧忌，直接看了看她的臉色，又診了脈。

  商如意溫柔的說道：“你就下去吧，這兩天好好的休息。”

  商如意皺著眉頭，一轉眼看見正坐在自己跟前的杜若銘，笑道：“正好杜太醫在，若不嫌麻煩的話——”

  “咯咯，咯咯咯咯。”

  商如意看著圖舍兒：“怎麽是你抱著孩子？”

  “你說笑了。”

  這些日子，她對小圓子可謂視如己出，一聽圖舍兒責備的話，立刻愧疚的對著商如意跪下。

  杜若銘立刻起身：“豈敢，豈敢。”

  馮奶娘道：“是。”
    說話間，杜若銘已經取了紙筆，直接走到一旁的桌案旁開始寫方子。圖舍兒抱著一直在繈褓裡蠕動的小圓子，看熱鬧似得湊過去，伸長脖子看了看杜若銘寫下的幾個藥名，突然道：“對了杜太醫，馮媽媽身體要緊，可你下的藥也需留神，別為了讓她好得快盡用些虎狼藥，到時候影響她的奶水了。”

  “小殿下他——”

  “奴婢不敢！”

  圖舍兒道：“那天被風吹了就讓你留神，你不聽，現在可好。”

  “這是自然。這兩天就讓圓子跟著我吧，你把身子養好了，再來帶這孩子。”

  杜若銘聞言，轉頭了她一眼：“舍兒姑娘原來懂醫術啊？”

  圖舍兒立刻說道：“馮媽媽好像著涼了。”

  清脆的笑聲盈滿了千秋殿，讓這個在冬日裡顯得有些冰冷的殿宇都一下子溫暖了起來。商如意更是眉開眼笑，逗了孩子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只見那馮奶娘站在一旁，眼巴巴的望著她：“王妃，那奴婢——”

  商如意道：“舍兒別胡說。”

  雖說圖舍兒是她的貼身宮女，平時若她帶著圓子進出，都是把孩子交給她的，但如果奶娘在，孩子就幾乎是交給熟悉親近的奶娘抱著。

  轉身回來道：“王妃，這位馮媽媽的確是受了些風寒，微臣馬上給她開些藥，吃了之後靜養兩日便無大礙。”

  一聽這話，商如意皺起了眉頭，那奶娘只能放下雙手，卻已經能看到鼻尖通紅，眼角也有些發紅，低著頭輕聲道：“王妃恕罪，奴婢好像真的有些著涼了，擔心過到小殿下身上，所以才請舍兒姑娘抱著小殿下。”

  圖舍兒沒開口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奶娘一臉不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著手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杜若銘立刻陪笑道：“王妃若真的行醫，只怕微臣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了。”

  圖舍兒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邊，商如意這才笑道：“杜太醫別見笑，是本宮閑著沒事翻了兩本醫書，但也不敢出去給人開藥，只怕吃出人命官司來。平日裡隻說給她聽，她就學著了，還到你跟前來賣弄。”

  雖然按品級，一個小小的奶娘，甚至還不如王妃跟前的貼身大宮女，是夠不上讓他這麽一個太醫丞來看診的，但奶娘的身體是直接關系著小殿下的身體，絕對不能馬虎，所以商如意一開口，他便立刻起身應承了。

  “說什麽該不該死的。”

  等到他一走，商如意便從圖舍兒手中接過了繈褓。

  兩人一看到大殿內有人在，便順勢行了個禮。

  小圓子不停的伸出小手，像是想要抓住眼前的人，還咯咯直笑。

  於是便讓圖舍兒把方子接過來，又示意一旁的臥雪取了賞錢賜給杜若銘，那杜若銘千恩萬謝，很快便拎著藥箱離開了。

  杜若銘想了想，又低頭下去，給方子上劃了兩道，去掉了枳實麻黃等幾味藥，然後說道：“這副藥要輕些，晚些時候，再由太醫署配些熏香來給千秋殿用著，這樣，當能痊愈。”

  “下去吧，這些日子你也沒怎麽好好休息，趁這兩天松松筋骨，馬上就要除夕了，到時候本宮還要你來照顧小殿下呢。”

  “奴婢明白。”

  那馮奶娘行了個禮，便轉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