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家族沒落了》第439章 絕望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色調
管事見到他們這個樣子直接歪嘴一笑,怎麽對付這些家夥他還不清楚嗎?如果是先提裁員,再提降工資估計會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到時候那些留下來的就會繼續鬧事。
但要是先提降工資這件事,降低他們的心理預期,再提裁員,用有限的名額去壓迫他們的底線。
他們擔心其他人會不會松口,所有人都陷入到猜疑鏈,僅有的一點底氣都會被消耗乾淨。
人都是盲從的,當第一個出現,局面自然也就一瀉千裡,爭先恐後的想要拿到僅剩的名額,保住自己的工作。
聯合起來?
開什麽玩笑?
他們自己沒有打起來就很不錯了。
和那些工人慌亂無力的神情對應的是管事得意的面容。
不過是一群臭魚爛蝦,怎麽敢在老板面前讓自己難堪?
管不了大人,難道還不管不了你們?
“你算一個。”管事抬手點了一個剛才第一個喊的。
見到那人立馬就從人群之中脫離站到管事身邊,那臉上的驚喜就像是中獎一般。
這個情況更是刺激了那些人,只不過想要留下來可就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了。
上面有上面的吃法,下面自然也有下面的吃法。
不然他為什麽費盡心機當這個管事?
現在人數定下來了,需要保留的人不多,至於留誰還不是他說了算。
很自然,那些想要留下來的人就不得不從剛拿到手的工錢之中拿出一部分賄賂管事,給少了還不樂意。
但就這他媽的竟然也能爭起來?
賤不賤呀!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擠出錢來行賄,對於這些人之中的男人,手裡的錢就已經是家人最後的希望。
“大人,我在這裡已經幹了二十多年……”
他慌忙的祈求管事,希望看在他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留下來。
但換來的是管事嘲弄的眼神,不等他說完便呵斥一聲。
“滾!”
這個家夥管事還認得,剛才第一個開聲就是他,這種刺頭要不得。
更別提錢都不想給,沒錢說你媽呢?這種更是應該踢出去。
在吉恩還有那些高層後面的討論之中都是要保留有能力的,將一些表現不行的踢出去。
但是在管事的操作下,留下來的標準不是有能力,而是能不能給錢。
能力不再是考量的因素,對於管事來說反正誰乾不是乾?還是自己吃飽最重要。
權力就是這樣用的,不然為什麽要給吉恩這個年齡也就他兒子差不多的人當孫子?
然後大批的人被剔除,剛才還因為拿到欠款而歡呼的工人此時大部分的都面露難色,他們拿到那點吃飯都不夠幾天的工錢之後直接失業。
這部分的人停留在駐地這邊不肯離開,而其中一些人更是聲淚俱下的哭訴著,祈求能夠留下。
但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不是他們的慘狀,而是在其中有人開始攻擊那些剛才站出來呼喊爭取權益的人,如果不是這些人自己就不會丟掉工作。
反倒是那些賄賂管事留下來的人像是搶到了什麽寶貝一樣興奮,他們看向那些沒有能留下來的眼神中像是帶有某種優越感。
無論是哭喊還是求饒都沒有讓管事有半點心軟,甚至生怕再驚動了老板,直接呵斥了起來,抬手招呼。
“把他們全都給我趕出去。”
這一聲出來,那些剛才還站在一起的人群迅速分成兩派,一些為了討好管事更是開始對著剛才還是同伴的工人打罵,將他們驅逐出去。
男人還想要掙扎一下,卻被管事認為在挑釁。
“敢在這裡鬧事,給老子打!”
抬手一招,便有幾個從迫不及待的狗腿子出來將他暴揍。
然後莫名其妙就挨了一拳倒在地上,然後被周圍突然多出很多的攻擊直接將男人打蒙了。
殘存的意識讓他死死抓住那點錢,將錢袋抱在懷裡,甚至都顧不得護住腦袋。
那是全家六個人僅剩的希望了,他不能松手……
“下次見到你進來腿都給你打斷!”
一陣懸空,等到重重砸下才知道被丟了出去。
倒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慢慢站起身來,身上留下了各種傷痕顯得格外狼狽。
回頭看向那吉恩商團的門戶,在眾人的圍觀之下更是心酸。
自己十三歲給吉恩商團當雜工,後來又給車隊趕了十年的車,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今天不過是要回那工錢,為什麽會這樣?
他更想不通為什麽那些剛才還站在一起的工人會這樣對他?
男人還有什麽選擇呢?
沒有,他只能是蹣跚著步伐,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離開……
殺雞儆猴,當剛才的一幕出現,剩下的也都明白了繼續留下來沒什麽好下場,怕挨打就只能低著頭離開。
見到這一幕管事臉上得意的神情仿佛是得勝的將軍一般。
而留下來的那些工人擁簇著管事,臉上滿是驕傲,就如同將軍身邊最忠誠的士兵。
卻是全然忘記他們拋棄了什麽,損害的到底是誰的利益。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玩笑……
男人以前是住在房子裡的,他和妻子加上兩個孩子,一家四口都能住進去。
但是最近物價變得非常奇怪,涉及到生活方面的成本劇增,反倒是其他的價格暴跌。
而反應在他們這些普通人身上那就是生存都成了問題,因為商團不發工資,他的一家也就被趕了出來。
只能被迫搬到碼頭這邊,因為他父母是河岸的漁民,在這邊有一間漁屋。
至於家當也被高物價不斷消耗,能賣的都賣了,而如今是真的什麽都不剩被逼上了絕路,否則剛才也不會第一個開口。
逐步脫離城區,步入到河岸碼頭這邊,因為各種原因走投無路的人被趕出來,所以原本就很混亂的碼頭更加瘋狂。
滋生的黑幫甚至壟斷了漁民的活計,誰想要捕魚得經過他們的同意,直接就讓他父母失業。
他踏入之後直接將錢袋塞進衣服擋住,雙手抱在身前佝僂著身軀前進。
如果被人知道他手裡有錢,恐怕會被盯上搶走。
好在他如今這一身剛被人毆打過的落魄模樣,看起來更像是流浪漢,根本沒人在意他。
路過河岸的時候男人看見那河邊飄著的屍體,有些已經腫脹,飄過來陣陣的惡臭。
他也是在河邊長大的,對於這種情況也是第一次見,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是見怪不怪了。
因為最近實在是經常能看到飄下來的屍體那是一個個陷入絕望的人呀,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終於在走過一段路之後回到了“家”,那是在碼頭一個用廢棄的船板搭建而起的簡陋居所,能看到周邊也有不少的漁民也差不多的情況。
老舊殘破,但現在這裡是他唯一的避風港。
“我回來了!”
哪怕在外面再怎麽落魄,他在此時也不願意將壓力帶回家。
本來他還在想該怎麽解釋自己身上的傷痕,打算瞞著他們沒了工作的事情……
只是等他開門走進去,卻沒有等到家人的回應。
這種漁屋空間太小了,基本上一眼看完。
而在那狹小的空間之中只看見妻子神情呆滯坐地上,頭無力的靠在牆上歪著,能看到無助失神的眼神。
懷裡抱著一個小的孩子,在她身前用木板臨時在廳子鋪墊出來的床上還蜷縮著一個大一點的。
“孩子怎麽啦?”
男人還以為孩子出了什麽事情頓時慌了起來,也顧不得更多連忙過來將錢袋掏出來。
“別怕,我拿到工錢了,我們去看醫生。”
壓垮他的不單是食物的原因,他的大兒子已經低燒兩天了,再不想辦法……
而這時神情呆滯的女人才反應過來,眼眶早就哭乾眼淚,但那話語的悲痛卻難以壓抑。
“等我早上醒來他們就不見了。”
什麽不見?
男人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本來應該一起的父母卻不見蹤跡。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男人的心瞬間揪了起來,那緊緊撰在手中的錢袋滑落掉在地上。
這個時候不辭而別還能是因為什麽?
只能是他們不想要連累家人,恐怕在他們看來,最近自己兩個老家夥幫不到什麽忙,兒子拿不到工錢,孫子還病了。
想要讓孫子活下去也就只能自己離開了,將生的希望留給孩子。
至於這個時候他們兩個老人能去哪裡?
最近跳河的人越來越多……
只是想到那河岸飄著的屍體男人腦袋就一陣暈眩,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你為什麽不去找?你為什麽……”
男人那壓抑許久的憤怒似乎將要爆發,而衝著的是女人。
但是這剛喊一聲,便將女人懷裡的孩子驚醒,傳來虛弱的聲音,也不知道已經餓了多久。
男人愣了一下。
是呀……你難道要讓一個母親去放棄自己的孩子嗎?
就算找回來又怎麽樣?
剛升起的憤怒轉瞬消散,片刻情緒也就只能落到自己身上了,男人忍不住抱頭痛哭,發出慘痛的哀嚎。
“都怪我……都怪我沒用……”
都怪自己,如果自己能早點拿錢回來……
幾乎要讓人窒息的絕望籠罩在這一家人之中,而他們不過是這個世界無數人的一員,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絕對不是唯一。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叫喊聲,拍門的動靜甚至都要讓屋子都搖搖欲墜。
男人還以為是那些黑幫,連忙將錢袋撿起藏到一邊,等到從窗戶看出去這才見到是多年未見的鄰居,和父母一樣曾經是漁民。
“你父母偷偷下河抓魚被他們抓住了,現在就在碼頭,你快去看看。”
到底是多年的鄰居,但能做到這樣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這片區域很多的漁民也受限於黑幫,只是敢提一句便離開,根本不給男人說更多的話,似乎也是怕惹麻煩。
男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應該是父母怕他們擔心所以偷偷去想要抓魚,但是卻被黑幫發現。
但是這個消息卻一點都不是什麽好消息,甚至讓他重新陷入到某種糾結之中。
如果說剛才父母已經做出了決定,而妻子也做出了決定,現在輪到他了。
是拿錢去將父母贖回來,還是拿錢去給孩子治病。
但是更讓人絕望的在於,他這些錢就算選擇了其中一項,但也都未必成功。
因為那些人拿錢也未必會放人,同樣這些錢拿去治病也未必能夠救活。
積攢的壓力終於壓垮了這個男人的脊梁,陷入徹底的——絕望!
在這個地獄中沒有希望,沒有哪怕一絲的希望。
“去吧,哪怕是將屍體帶回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們回來,就算要走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走。”
這個時候女人將剛醒過來的孩子哄睡,卻是說出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她實在是受夠了這個世界,就算是活下去又能怎麽辦?
這看不到盡頭的絕望還是最恐怖的。
她不願意孩子生活在這種絕望之中。
如果有誰能理解她的話,那肯定就是男人了。
其他人聽著覺得恐怖的話語在男人聽來卻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認命。
“我知道了……”男人看向已經失去意識的大兒子,抓起錢袋木然起身,那面容無悲無喜,有的只有無盡的麻木和空虛。
此時在那碼頭之上,出現了圍觀聚集的人群,兩個四五十歲的老人被吊起來綁在木樁之上,頭歪一邊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
身上能看到鞭痕滲出的血液,看那樣子也是挨過一頓毒打。
而圍在周邊的人也都是閑散雜亂,半死不活的家夥,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吃瓜,看到別人倒霉。
而其中幾個明顯精神頭不同,顯然是沒吃飽但也餓不著的家夥,手上拿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短劍匕首。
不用看也知道這些精神小夥就是那些黑幫的打手,而其中一個臉色明顯更加油潤的就是小頭目。
在這些之中唯獨一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卻拿著一根鞭子。
“給我打!”
小頭目開口,而在那人便抬手又是一鞭抽在老人身上。
但是已經看不出太多的反應,只能發出了微弱的哀嚎。
這種景象在那些圍觀的人看來卻陣陣竊笑,似乎在嘲笑這些人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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