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禮，涿郡容城縣人。

  說起來，也是三國時期曹魏的一員名將。

  是曹操平定幽州時被征召的，會在明帝朝時入為尚書，受遺詔拜大將軍長史，因為梗直剛武，得罪曹爽，在高平陵事件後被重新啟用，最終遷司空，封大利亭侯，獲邑一百戶，甚至逝世後，還有諡號——景侯！
  按理說，這樣一個人，這樣的性格，諸葛恪要從他口中翹出有用的情報很難。

  但…諸葛恪似乎早有準備。

  “輿圖——”

  隨著諸葛恪的聲音，賨人部下第一時間遞來了輿圖。

  諸葛恪看也不看將這輿圖拋給了孫禮。

  “這是誰人領軍？他們又在何處？”

  當這一句話吟出，諸葛恪與張苞的眼睛同時凝起，神色均異乎尋常的凝重。

  說到這兒…

  這種小勝過後的呐喊，總是能將兵士們的熱血點燃。

  張苞目光轉向諸葛恪，意思是讓他統領這支軍隊。

  像是已經定下了接下來的戰略。

  …

  劉備突然間就懂了。

  “不會！”諸葛恪笑了笑，“因為，我會選編出一個骨頭最硬的魏軍將軍，然後把背叛…的這個彌天的大罪加在他的身上，與他相比，你…是寧死不屈，是兵敗被俘，是寧折不彎，是魏軍將軍們中的典范呀，曹操嘉獎你的家人還來不及，又豈會珠鏈呢——”

  一個被粗糙的帆布與油紙包裹著的緊湊的、就像是“包裹”形狀的灰綠色方形布包出現在他們面前。

  斥候卻是搖頭，“不知！這些，我們還在打探！”

  說著話，諸葛恪伸手將一個親衛的背包接過，然後從中打開…

  …

  “孝值，言退的話就不要說了…”劉備的神色恢復鄭重，“當務之急，還是思慮怎麽贏回這一戰的局面，怎麽迎回我們四散在外的同袍…”

  “誰知道呢？”諸葛恪一攤手，然後轉過身，用那人畜無害的面頰朝向孫禮，笑著繼續說，“在我的引導下，魏軍只會以為，是你泄露了軍情，是你致使大好的局面再度陷入危機，是你的背叛屠戮了數千魏軍忠勇的將士！你孫禮，是大魏的罪人！”

  不等張星彩把話講完，諸葛恪的聲音已經傳出，且變得更加篤定，“如果是別人，自是無法鑿動這些石塊，但是…我這三千人的話，是可以造出大量碎石的！”

  張星彩接著說，“王平將軍說，這兩邊山巒上的山石都是整塊的，且深嵌在這山巒中，質地又極為堅硬，若想要鑿開，僅僅用隨軍的器械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至於箭矢的話，因為這裡正處於一個風口，山風極大，即便是萬箭齊發，箭矢也會被吹走，故而…一切設伏的前提都不滿足，自然也就無需擔憂這裡有伏兵，無需擔憂這山道會遭遇石塊、箭矢的衝擊了！”

  法正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公還是擔心退路被截斷是麽？”

  劉備又忍不住歎出氣來。

  張星彩以為諸葛恪沒有聽到他的話，於是再度重複道：“元遜，這兩側山巒上風大，箭矢是無法命中的，四周的石塊亦是無法鑿開，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你要鑿開石塊，我們的人手，我們的時間…都不夠啊！”

  “兩岸山巒，中間小道，來的時候，倒是也沒有覺得此處如此容易設伏…”張苞對著身側的張星彩說道…

  這是從陽平關通往定軍山的一條必經之路。

  “報——”

  法正頓了一下，“我正在想，糧道同樣是魏、蜀的弱點，他曹操可以利用這點，我們同樣可以…”

  當然，這不是重點。

  定軍山上，蜀軍大寨。

  法正說的如此坦誠。
    的確，若這種局面下，前有糜爛的戰局，後有大軍糧道隨時被截斷，若是換作孫權、曹操，一定毫不猶豫的選擇撤離，哪裡會管…那些友軍同袍的死活！

  就在剛剛斥候稟報，來自陽平關的六萬魏軍距離這裡只剩下五十裡，但因為是山道，這五十裡依舊得走半天方才能趕到。

  “唉…唉…”

  劉備略顯失望，可接下來那名斥候的稟報迅速的讓他再也沒有一刻能顧得上失望。

  下意識的，孫禮“咕咚”一聲，猛地咽下一口吐沫，諸葛恪的話讓他不由得汗毛直立，讓他…讓他渾身遍布緊張、驚悚！
  “你們…你們…”

  張星彩則是解釋說：“大伯麾下，有一員虎將名喚王平，乃是世代居住在這裡的賨人，他本是逆魏的將軍，後來被我爹俘虜歸降了大伯，算是忠心耿耿，之前來到這裡時，大伯也是擔心兩側山巒會有埋伏，一旦大軍行軍至此，巨石推下，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是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千人的應喝，這份責任…這份任務，又重了一些！
  …

  “人手，時間都剛剛好！”諸葛恪笑了，笑的無比篤信，“王平將軍知道這一處無法設伏，那想必逆魏的軍中定然也以為此處無法設伏，正因為此，他們才會疏忽，才會大意，而這正是我們的機會啊！”

  恰恰，這也是劉備最吸引法正，最吸引每一個蜀軍兵士的地方，是蜀軍真正的軍魂所在。

  說到這兒，似乎孫禮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他連忙補充道：“對了，不止是二十萬，準確的說應該是二十六萬，因為有六萬魏軍正從陽平關迂回繞至定軍山的另一側，是要徹底截斷…山上蜀軍的退路！”

  法正卻說，“就是黃夫人給我們的那個秘密武器啊…孔明也是反覆叮囑，不到最後一步，不能使用的那秘密武器！”

  也就是這聲音傳入劉備的耳畔的刹那間，劉備的瞳孔猛地瞪大，眼神中露出的情緒極致的複雜。

  “喏——”

  就在張苞有些垂頭喪氣的時候，諸葛恪一句話吟出。

  這次，他甚至沒有說出諸如卑鄙、無恥這樣的字眼。

  他長籲口氣，然後看了張苞一眼，又看了張星彩一眼，這才朝著眾人道：“諸位，隨我去定軍山後山，當務之急，咱們需得截殺那支馳援而來的魏軍！”

  不輕言拋棄，不輕言放棄——

  不等張星彩從恍然中醒轉，孫禮像是徹底妥協了一般，一股腦的把什麽都說了，“整個巴山中共計有魏軍二十萬…分成四十余軍團在山巒間搜捕蜀軍…”

  倒是法正，他似乎一早就預料到了魏軍的行動，他沉吟了一下，然後張口說道：“主公，為今之計只有用那個秘密武器了！”

  這…

  當諸葛恪這一番話言出。

  像…

  他們一個個握緊了拳頭。

  事關全族性命，事關他孫禮的名聲，他孫禮就是再堅強，再寧折不屈，卻…卻也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賭啊。

  其中一名當先稟報道：“山道間出現一支賨人軍團，先後或是奇襲、或是埋伏，重創了幾支魏軍的軍隊…更是集結了不少蜀軍兵勇…”

  他沒有回話，只是“啪嗒”一聲跪下了，而這一跪，意味著——屈服！
  倒是目睹了這一切，聽到他們完整對話的張星彩，神情有些恍然。

  這本沒什麽…

  因為，他知道，在絕對的陰謀面前，他再多的憤怒也是於事無補。

  明謀，這種擺在明面上的謀略，讓人明知是計，卻不得不從，不得不深陷其中，淪為棋子的計策，實在與那個家夥太像了。

  諸葛恪已經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

  唔…扼斷退路麽？

  如今這巴山之上，局勢糜爛，魏蜀兵馬共計數十萬之多，蜀軍被衝散，各自為戰，可若說魏軍一口氣能吞下這個數量的蜀軍，也是困難重重。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振奮人心的消息了。

  隨著這一番話…

  若他的心真的能夠這般如鋼鐵般堅硬，他就不會敗這麽多年，就不會在這把年紀依舊奮戰在一線戰場——

  面對一些奇形怪狀的軍械，張星彩與張苞已是見怪不怪。

  怕什麽來什麽！
  糟了！

  重點是，他們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即——米倉山北麓的名喚‘定軍山’這處丘陵的入口。

  諸葛恪與張苞，帶著他們的兵馬已經搶先一步趕到了這裡，一路上擊潰了至少三個魏軍的軍團，收攏的兵馬也是越來越多。

  諸葛恪隻感覺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你——”

  這才是最凶險的！
  盡管孫禮還在講述魏軍其它的布防，可諸葛恪的心情卻已是緊緊的揪起。

  就在法正這一句話吟出之際。

  “報，主公…定軍山入口方向發現了超過五萬魏軍兵馬，似乎，是從陽平關方向而來，是由郭淮領軍——”

  孫禮看了諸葛恪一眼，然後緩緩展開輿圖，卻看見上面…已經標記著許多處魏軍各兵團的位置。

  諸葛恪負手而立，背對著孫禮，“我們會像是襲擊你這般，將這份輿圖中標記的每一處都襲擊過去，但又有些不同，每一次襲擊我都會故意放走幾個魏卒，然後大肆宣揚是你泄露出他們的位置！讓他們將這個消息告訴那曹操、夏侯淵！”

  “秘密武器？”劉備愣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原來，是那個隱匿而危險的——大殺器！
  …

  可偏偏眼前這個…那樸素的外表上一個極為扎眼的“炸”字格外的吸睛，將張星彩、張苞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說起來，他一門心思都在先鋒殺敵上，卻是沒有妹妹張星彩這般心細。

  這時，諸葛恪的聲音方才傳出。“你一定很好奇，為何我已經摸清楚一些你們魏軍的位置，其實很簡單，我的這些部下均是賨人，他們世代生活在這裡，換句話說，他們對著巴山的熟悉程度，可遠遠超過你們！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我會試著給你講一下，即將發生的會是什麽…”

  他一如既往的凝著眉。

  “那後來呢？”張苞好奇了，連忙問道。

  “你們？還能戰否？”

  必須先解決從陽平關支援而來的這支魏軍，無論如何，無論何時，蜀軍都不能做困獸之鬥！
  張苞似乎也感受到了局勢的迫切，當即朝著那些兵士呼喊道。

  “好！主公放心，我會竭力謀之…”法正說到這兒，不由得感慨一聲，“主公擔心的是糧道受阻，可這種時候，曹操同樣擔心糧道受阻，五鬥米教投降曹魏之際，獻上了足以漢中十年所用的糧食，耗盡他們的糧食幾乎不可能，但若是我們有辦法能截斷漢中到這巴山之間的糧道，那…局勢或許會…”

  但，因為他是劉備，他不會這麽做…

  聽法正的話，劉備驟然抬起了眼眸，“孝直可有對策？”

  方才…不是講的很明白麽？
  怎麽…

  他與張苞眼神交匯，相顧無言，可彼此均是重重的點頭。

  “你還有最後十息的時間考慮…”

  “報——”

  這是糟了！

  魏軍大可以按照之前困死馬謖那樣，困死在定軍山的蜀軍，即便是退一萬步說，糧盡援絕，蜀軍的士氣也會旦夕間瓦解，魏軍就可以瞅準時機發動總攻！

  趙雲不在，陳到已經能守在中軍帳內，他也說，“主公切勿憂慮，那曹賊不過首戰僥幸得手，這幾天，我們與魏軍也交戰幾場，他們並未佔到絲毫便宜！”

  一連道聲音傳出，兩名斥候幾乎是前後腳闖入中軍大帳。

  法正看著劉備憔悴的神情，心中難過，安慰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證明，魏軍沒有將幾位將軍擒獲，也正是忌憚於他們，故而曹操沒有下令發動總攻！”

  這…張苞與張星彩均露出疑惑狀。

  他仰著頭，環望著這兩側的山巒，不由得感慨道：“這是老天賜給我們的解決那六萬魏軍的場合啊！”

  說到這裡時，孫禮情緒突然變得十足的激動，他憤憤然的張口，“你這是嫁禍於我，我從不曾泄露軍情！”

  “其實，局面還沒有到最壞的一步，目前為止，主公都是有退路的。”法正沉吟道：“只是，我最是了解主公，主公不會放棄這巴山山脈中隱匿著的蜀軍同袍，主公也不會率軍獨自逃離這是非之地…”

  法正與陳到的話沒有讓劉備的心情好轉分毫。

  太像了！
  諸葛恪逼反這孫禮時的語氣、神態簡直與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退路已無，有進無退，豈能不戰？”

  聽到這兒，張苞不由得撓了撓頭，歎息道：“我還尋思著這麽好一處埋伏的地點，那陽平關的魏軍又必定經過這裡，若能在此設伏，利用那山石…足可以一舉擊滅魏軍！可…妹妹你這麽一說，設伏…怕是不能了！”

  因為自打諸葛亮的夫人黃月英去過荊州沔水山莊，見過關麟後，她製成的各種奇奇怪怪的發明數不勝數。

  “沒錯！”劉備這才抬起頭來，感慨道：“我從不擔心三弟他們，他們有萬夫不當之勇，只要我們陣地還在，他們早晚能回來，我也不擔心蜀軍，這十余萬蜀軍是我與孔明訓練出來的，我對他們有信心，可我唯獨擔心的是退路啊…倘若定軍山後的退路被截斷，那就等同於糧草斷了，援軍也斷了，即便是營中還有月余的糧食，可一旦這個消息傳出，軍心就穩不住了！軍心一亂，什麽都沒了！”

  咕咚…

  兩岸高聳的山峰夾著一個山谷，山谷猶如葫蘆，背後兩山環抱，谷中道路並不寬敞，但是也足夠十余人並肩而過。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怎麽不能！”

  說到最後一句時，諸葛恪的語氣驟然加重，孫禮的情緒則是更加激動，“你卑鄙…無恥！”

  “炸？這個布包…是能炸開的麽？”張星彩無比好奇的問。

  “能！”

  劉備激動的問道。

  “我是不是卑鄙無恥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諸葛恪頓了一下，然後他笑了，笑的很詭譎，“重要的是，你的父母、妻兒、族人，都會因為你這莫須有的背叛而慘遭大魏的屠戮，別人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你…則是因為你的忠心，害得滿門抄斬！孫禮將軍，奉勸你一句，莫要讓忠誠害了你！也莫要讓忠誠害了你的全族！”

  劉備憂慮的看著呈送過來的戰報，不時的踱步起來，可只是走了一小會兒，又忍不住“唉”的一聲歎出口氣。“這一連幾日了，可歸營的蜀軍兵士總共不超過一萬人，三弟、孟起、子龍、漢升，他們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身後的糧道也是隱患，倘若魏軍截斷了我軍的退路，到時候又要如之奈何？”

  “夠了…”孫禮悲痛的張口，“可我若是將魏軍的情報告訴你們？我就能保全自己的族人麽？我不一樣要當上這罵名，要害得族人同罪！”

  但…若是退路被截斷，那就危險了。

  諸葛恪的話讓張星彩越發聽不懂了。“元遜，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這兩側山巒的石塊，根本無法為我們所用…”

  諸葛恪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把頭抬起，望向那兩側的山巒，“若非我們帶的數量有限，就不用這麽麻煩了…至於，能不能炸開，星彩姑娘就拭目以待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