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高明程是在范承耀家睡覺的，第二天他跑去一直合作的服裝廠進了一批秋裝，然後又跑到肖金峰指定的地方裝了一車的貨，就準備返回縣裡了。

  兜裡裝著十多萬，他最終沒選擇在這裡浪，而是想早些回家和許多美分享這個好消息。

  另外，收舊物的確是一個賺錢的好辦法。

  這個生意還能夠再做一陣子，等周邊地區的舊物都收的差不多了，他就算了。

  牛黃的利潤太大了，這讓高明程琢磨著要不要在收舊物的同時也收病牛。

  那病牛體內若是有牛黃，自然是好，若是沒有，就算他行好事得了。

  返回縣裡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剛把車開到運輸公司，肖金峰就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明程，明萬讓我告訴你，你奶奶生病了。”

  高明程剛開了一天的車，混身疲憊，結果就聽到這麽一個壞消息。

  他立即追問：“我奶奶病的厲害嗎？現在在村裡還是送到縣醫院來了？”

  肖金峰說道：“明萬今天請假回村了，至於有沒有送到縣醫院來，我也不知道。明程，車上的貨不用你卸，你先回去看看老人吧，聽明萬說，你們奶奶的年紀也不小了。這種上了年紀的長輩，很多時候都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高明程被他說的有些傷感了。

  其實高奶奶是個還不錯的人，她性格很好，又勤勞肯乾，年輕時，是可以拿十個工分的。

  即使是現在，她也沒有吃乾飯，而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盡可能的不麻煩兒子兒媳以及孫輩們。

  也因此，她的存在感就顯得有些低。

  再加上高明程和她的關系不夠親密，所以有時候都會忘記她的存在。

  “行，我那一袋子衣服，就先放你這，我現在就回村去看看。”高明程說道，從肖金峰的辦公室拿了拖拉機的鑰匙，就準備開自己的拖拉機回村一趟了。

  剛好拖拉機就停在這裡，倒也方便了。

  他把拖拉機發動後，才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對肖金峰說道：“肖大哥，等下你給我服裝店打個電話，就說我回村去了，今晚不一定回來，讓他們不要擔心。”

  “好！”肖金峰大聲的應了。

  於是高明程拿著自己隨身攜帶的帆布包，開著拖拉機一路回村去。

  後天是縣裡的集日，他本來是打算後天一大早回村，把樹上摘下來的楊梅帶到縣裡來賣的。

  現在得看他的奶奶是個什麽情況，希望……

  高明程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原本在前世時，高奶奶會在去年冬季，就因為摔跤受傷，躺在床上幾天后，受盡痛苦折磨而死。

  不過高明程在牛尾嶺建房時，給了他爸一些剩下的水泥，讓他爸把通往廁所的那段路修了一下。

  如此一來，即使是下雨天，只要小心一點，也就不容易摔跤了。

  高奶奶已經避開前世的死劫了，但現在卻生病了……

  高明程壓下內心的憂慮，把車開的飛快。

  平時要一個小時的路程，今天五十分鍾就到了。

  車子剛停穩，他抓起帆布包，就往他爸媽家走去。

  自從和他爸媽吵架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登門了。

  雖然看望生病的老人，最好要提一些東西，但今天回來的匆忙，高明程沒空去買禮品，只能等下直接給點錢算了。

  這麽想著，他腳步極快的進了院子。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一進院子，就看到他爸媽都在家裡，高遠見在修理一把鋤頭，羅小華則在用毛線勾鞋子。

  張金玲進了家門後，煮飯的任務就落到她的身上，這會兒張金玲正在擇菜。

  “爸媽，我聽說奶奶生病了，嚴重嗎？”

  看到他回來了，高遠見和羅小華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兩人也沒有說什麽不好聽的話，隻說高奶奶是摔了一跤，但不是很嚴重，現在正在房間裡休息。

  他們說話的語氣很平常，但高明程聽到摔跤兩個字，心就狠狠地跳動了下。

  他快步走進高奶奶的房間裡，看到她正躺在床上，臉上有痛苦之色。

  “奶奶，你摔到哪裡了？”高明程連忙來到床邊，關切的問著。

  前一刻，高奶奶還滿臉的痛苦，後一刻，她就露出笑容來，和藹的說道：“我沒事，摔了一跤而已。”

  但高明程已經看破她的偽裝了，知道奶奶這會兒肯定疼的厲害。

  上了年紀的人，都會骨質疏松，因此最怕摔跤，輕輕摔一跤，都容易摔斷骨頭。

  一旦骨頭摔斷了，不但人受罪，身體機能也會迅速的變差，從而引發各種並發症。

  “哪裡疼？要是疼的厲害，我帶你去縣醫院看病，奶奶，我有錢，你別心疼花錢。”高明程誠摯的說道。

  老一輩生病都靠熬，就是怕花錢。

  他們經歷過最窮最苦的日子，即使後面生活條件好轉了，但刻在骨子裡的節儉，還是影響著他們的行為。

  高奶奶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她還是說道：“你賺錢也不容易……”

  高明程直接打開隨身帶著的帆布包，露出裡面滿滿一大堆的錢來。

  那錢用皮筋扎成一捆一捆的，一捆就有一萬塊，厚厚的模樣像極了磚塊。

  展示了自身實力後，高明程說道：“去不去醫院？不然疼的受罪的可是你！”

  高奶奶被那一大堆的錢給閃花了眼睛，滿臉的震驚之色。

  聽到高明程強硬的話後，一行淚花從高奶奶的眼角流了下來。

  “明程……我左腿痛，動不了了。”高奶奶哽咽的說道。

  她是昨天傍晚摔跤的，當時並不覺得嚴重，晚飯都還吃了滿滿一大碗，但吃過飯後，就開始痛了，並且越來越痛，等躺下後，發現想起來都起來不了了。

  因為怕拉屎拉尿在床上，高奶奶今天一天都說沒胃口，不肯吃飯喝水的。

  她原以為躺一躺就好了，沒想到這一躺就起不來了。

  高明程看著他奶奶這可憐的模樣，也是無語。

  “你先等一會，我馬上送你去縣醫院看病。”高明程說完，就打開房間裡的衣櫃，從裡面抱出一床冬天的棉被來。

  這棉被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摸著都硬邦邦的了。

  他抱著棉被往院子外面走去。

  村裡的房屋較為密集，拖拉機進不來，停在村口池塘那兒了。

  “哎，你抱棉被幹什麽去？”羅小華看到他抱著棉被一聲不吭的走了，當即一愣，隨即放下手中的毛線和鞋底，追了上去。

  高奶奶節儉，羅小華自然也是節儉的，看到高明程拿走家裡的東西，當場就急的不得了。

  高明程卻沒理她，抱著棉被迅速的走到拖拉機那兒，將之鋪在拖拉機的車鬥上。

  這車鬥有一米五長，高奶奶身形瘦小，完全可以躺下去了。

  等他鋪好後，羅小華才追了上來，罵道：“你奶奶身體不舒服，你空著手上門看她就算了，怎麽還拿走家裡的被子？”

  高明程一看他媽的樣子，就知道他奶奶是真能忍，一個人疼了一天一夜，餓了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卻能夠一聲不吭。

  估計家裡人問起，還會笑著說自己沒事。

  這種吃苦耐勞的品質，高明程已經不想去評論了。

  “奶奶的左腿骨頭應該斷了，她已經疼的動不了了。我現在帶她去縣醫院看病。”高明程說道，然後繼續朝家裡走去，打算把他奶奶抱上車。

  “你胡說什麽？你奶奶明明說她好好的，摔跤嘛，誰沒有摔跤過？”羅小華不信，還想把車鬥裡的棉被抱回家去。

  “她要是好好的，她能在床上躺一天？她能一天都沒胃口吃飯？能一天都沒有去過廁所？你就真的相信她沒事？”高明程質問。
    高奶奶不說是一回事，但家裡人沒一個看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到底是真的粗心，還是不孝呢？

  他聽說他爸媽在背地裡和人罵過他不孝，但是他們又能多孝順呢？

  羅小華畢竟不是真的蠢，聽了這話後，神色也有些心虛起來。

  等回到家裡，她就立即進了高奶奶的房間，著急的說道：“媽，你不舒服，怎麽也不肯和我們說？你這樣不是想讓別人指著我們罵不孝嗎？”

  這個別人，顯然是指高明程。

  高奶奶一邊忍耐著疼痛，一邊解釋道：“你們事情多，我是怕麻煩你們，原以為躺一躺就好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這時，高明程已經準備抱起她了。

  不過高奶奶讓他等一等，對羅小華說道：“我一天沒上廁所了，憋的很，你先扶我去廁所。”

  羅小華顧不得說別的，連忙去扶高奶奶，但高奶奶的腿骨斷了，自己沒法動，羅小華雖然有點力氣，但也很難完全把高奶奶抱起。

  於是高明程把高奶奶抱進廁所，然後再由羅小華幫著解開褲子上廁所。

  這時，高遠見和張金玲也走了過來。

  得知高明程要送高奶奶去縣醫院，高遠見的第一反應也是責怪高奶奶不肯說實話。

  高奶奶被兒子兒媳責怪，心裡也有些不好過。

  “先不說這些了，要盡快送奶奶去醫院看病。”高明程強硬的說道，把高奶奶抱了起來，他力氣大，抱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那是輕輕松松。

  不但抱著高奶奶，還有余力提著他隨身攜帶的帆布包，這包裡可是有十多萬的，自然是包不離手。

  羅小華倒也果斷，立即說道：“老二你是男人，不好照顧，我陪媽去！”

  於是高奶奶躺在車鬥上，羅小華則坐在邊上，負責照看她。

  看著拖拉機走後，高遠見仍舊是滿臉的擔憂，忍不住對身邊的張金玲說道：“你奶奶也是的，摔斷了腿也不肯說！昨天摔跤後，明明還好好的啊！”

  也是因為昨晚高奶奶表現如常，所以家裡人才大意疏忽了。

  張金玲沒說話，微微低著頭。

  其實她看出不對勁了，但她剛嫁進來沒多久，和高奶奶也不熟，之前還和羅小華吵過一架，所以就沒有多嘴說話。

  不過現在看到公婆的表現，就知道他們是真沒看出來，而不是存心不管的。

  高明程回到高家村時，就比較晚了，等把高奶奶送到縣醫院，天都快要黑了。

  好在他對醫院的布局很熟悉，很快就掛好號，然後抱著高奶奶去看了醫生。

  骨科醫生檢查過後，就說是腿骨斷了。

  做手術是不能做手術的，先不說這會兒手術條件不太好，就說高奶奶這個年紀，也不利於術後恢復了。

  於是骨科醫生替高奶奶矯正了斷骨，然後打了石膏固定，休養一陣子，等斷骨自愈了，就可以拆掉石膏了。

  “愈合後，骨頭可能有一點點歪，走路沒有那麽方便，不過走慢點，不要提重物和乾活，也就不影響什麽。”醫生如此說道。

  高奶奶今年已經七十歲了，但因為操勞了一輩子，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更蒼老一些。

  這個歲數，也是可以頤養天年了。

  今晚要留院觀察，如果沒有大問題，那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打完石膏後，時間就更晚了，三個人的肚子都餓的呱呱叫。

  高明程對高奶奶她們說道：“你們在這裡休息，我回去給你們帶飯來。”

  他開著拖拉機，很快就到了服裝店。

  看到他這麽晚回來，許多美有些驚訝，還以為高明程會在村裡住一晚的。

  高明程說道：“奶奶的左腿骨頭斷了，我剛剛把她送到醫院打石膏。家裡有吃的嗎？”

  高淑芳立即說道：“有！知道二哥今天回來，特意多煮了飯，後來接到肖大哥的電話，菜就少炒了一個。但現在還在冰箱裡！我現在就來炒菜！”

  於是大家都忙活起來，就連高明裡也幫著燒火。

  高明程把電飯煲裡的剩飯都盛了出來，然後重新淘米放水，準備再煮一鍋米飯。

  趁著煮飯炒菜的時間，他就將就的吃了一些剩飯剩菜，把肚子填個半飽。

  許多美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心疼的很，忍不住說道：“奶奶是今天摔倒的嗎？怎麽不早點送醫院，還等著你回去接人？肖大哥打電話來時，不是說了明萬也回去了嗎？”

  高淑芳也關心的問奶奶摔跤的細節。

  高明程只知道奶奶是昨天傍晚摔跤的，具體是怎麽摔的，他也不知道。

  至於高明萬，可能也和高遠見他們一樣，心大，疏忽，高奶奶哄他說沒事，他就信了吧。

  人的精力有限，自然也有偏愛。

  高奶奶只有高遠見一個兒子，卻有五個孫子孫女，在那個人人都要集體乾活拿工分的年代裡，家裡的孩子都是摔摔打打長大的。

  高明鵬作為長子長孫，真是佔盡了便宜，後面的高明裡和高淑芳，也多少得到一些偏愛。

  唯獨高明程和高明萬備受冷落，高明程因為性格別扭和倔強，在家裡混的比高明萬還不如。

  高明萬為了一口吃的，願意說好話，也願意和高明鵬走的近，希望能分一杯羹。

  但高明程打小就骨頭硬，家裡不給，他也不要，餓了就在外面自己隨便搞吃的，去捉魚，摸鳥蛋，甚至偷人家紅薯黃瓜等。

  所以他和爸媽的關系一般，和奶奶的關系也一般。

  要不是知道前世奶奶就是摔跤之後死的，他也不會這麽上心，可能在奶奶說她沒事時，自己也就信了，然後走下過場就回去了。

  高明程也說不出更多的情況來，隻說道：“等下去送飯時，大家一起去醫院看望一下吧。”

  電飯煲煮飯，大鐵鍋炒菜，很快飯菜就全部好了。

  高明程已經趁煮飯時，把帆布包鎖在房間裡了，還衝了個澡，換了件衣服。

  今天忙活了一天，身上的衣服都要汗臭了。

  去醫院送飯時，何秀曼也帶著小圓圓一塊兒去，家裡的人把門關上，就一起坐拖拉機往醫院去了。

  還沒進病房，就聽到高奶奶痛苦的呻、吟聲，顯然是骨頭痛的她受不了了。

  高淑芳感性些，聽到這聲音，眼淚就先下來了。

  她快走幾步，進了病房。

  “奶奶，是不是很疼？”高淑芳蹲在高奶奶的床邊，淚眼婆娑的看著蒼老的高奶奶。

  高奶奶看到他們來了，強打起精神來。但疼痛卻讓她沒有多少精神，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還要老上幾歲。

  “很疼嗎？我去喊醫生開一些止疼藥吧！”高明程果斷的去找醫生來。

  醫生來了後，一番檢查，就和高明程說道：“要不，給病人掛兩瓶藥水？那個能緩解疼痛。”

  “可以，只要是對身體好的治療，都可以。”高明程說道。

  等護士給高奶奶打上針後，大家才把帶來的飯菜拿了出來。

  羅小華也早就餓了，當即狼吞虎咽起來，倒是高奶奶雖然餓了一天，但這會兒疼的沒有胃口，在高淑芳的喂食下，勉強吃了小半碗飯菜，就不肯再吃了。

  高淑芳勸不過，只能把碗筷放下，又說道：“奶奶，我們帶了一些點心和水果來，要是半夜你餓了，就吃。”

  “哎。”高奶奶滿臉慈愛的看著她。

  看到孫女過的好，她心裡也高興的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