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奶奶的情況的確不太好，人已經在床上昏睡了。高明程在床邊輕輕地喊她，她隱隱約約聽到，似乎想睜開眼睛，卻又沒有睜開。

  看到這情況，高明程的心就沉了。

  他看向高遠見，問道：“爸，奶奶是哪天生病的？看過醫生吃過藥沒？”

  高遠見說道：“病了有三天了，剛病的那天，就讓你大哥去衛生院喊了醫生來看。醫生說是發燒了，就開了點退燒的藥。”

  高明程已經聞到屋內有一股子草藥的氣味了，就明白這拿的藥是草藥了。

  草藥固然有用，但大部分草藥見效慢，對於急症是沒有多大作用的，不然為什麽西藥會風靡全球，而中藥卻逐漸落莫呢？
  這裡面有資本的推動，但也跟人們逐漸追求效率有關。

  人生病了，就急切的希望病快點好，至於西藥的後遺症，因為大多無法察覺，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高明程又問道：“那吃了三天藥，是好些了，還是差些了？”

  高遠見沉默，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來後，這才說道：“今天上午又喊了醫生來看，說情況不好，怕是吃藥沒用了，昨天就很難喂進去藥了。”

  “明程，家裡只有你有車，除了叫你回來，我也沒法子。”

  聽完高遠見的話，高明程直接說道：“爸，你抱一床被子，我抱奶奶，先把人送到醫院去看病。”

  高遠見當即把嘴裡的煙拿了出來，將煙頭按滅，隨手放在床邊的凳子上，然後去抱一床被子。

  高明程彎腰，先是給高奶奶套上厚棉衣，厚棉褲，這才輕輕松松的把人抱起。

  父子兩人朝著村口走去，順著一條曲折的甬道，就能夠直接出承恩門牌的門洞，然後來到池塘那兒。

  何秀曼站在院門口，正朝這邊張望。

  高明程看到她了，立即說道：“你注意細奶奶的情況，要是病情重了，就到守旺叔那裡給我打電話。”

  “哎，我知道了。”何秀曼脆生生的應道。

  他們兩家的老人，都是只能指望高明程，才能夠去縣裡看病，不然帶著生病的老人去縣裡，那太過麻煩了，並且這大冷天的，坐在自行車上吹一路的風，好人都能夠吹病了，更別說是病人了。

  也幸好高明程今年弄了一個車棚出來，不然坐拖拉機上，其實也沒比坐自行車好多少了。

  但現在有了車棚，就能夠阻擋大部分風雪的侵襲了。

  快要靠近拖拉機時，高明程想起車鬥裡還躺著昏迷的毛子呢，於是連忙說道：“爸，車裡還有一個病人，是我的朋友，等下我送他們兩個一起去醫院看病。你是跟著一起去，還是？”

  上回高奶奶摔斷腿時，他媽羅小華是跟著去的，後來拆石膏，是隻接了高奶奶去，去了縣裡後，就由高淑芳照顧。

  這回嘛，他媽現在還沒有現身，估計是在大嫂那邊照顧孩子。

  高遠見說道：“你大哥的女兒這幾天也有點不舒服，總是吐奶，臉也黃的厲害，你媽得在那邊幫著照顧，不過你奶奶這情況，我也不放心，我跟著一起去吧。”

  高明程說道：“行，那等下把奶奶放下後，你自己找個地方坐。”

  說話間，兩人已經一前一後來到拖拉機邊上了，高遠見探頭去看，果然看到車鬥裡正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一件軍大衣。

  這所謂的朋友，像是半途遇到的，原來高明程的軍大衣給他當被子蓋了，難怪剛才看高明程隻穿著毛線衣，他還以為是年輕人不怕冷呢。

  等把高奶奶也放進去躺著，那床被子就給兩人一塊兒蓋，高明程順勢把自己的軍大衣拿了出來，利索的穿上。

  他雖然身體素質好，但也犯不著故意冷著自己啊。

  至於高奶奶和毛子並排躺著也不要緊，高奶奶一把年紀了，毛子都是她的孫子輩，這又能有什麽事呢？
  “爸，你坐穩了，我要開車了。”高明程叮囑了句，發動拖拉機，朝著縣裡而去。

  他抵達高家村時，已經下午四點了，這耽擱了一小會兒，天色都快要黑了，因此他得趕緊開車往回趕，爭取在天黑前，把人送到醫院。

  緊趕慢趕，剛進縣裡，天就徹底黑了。

  冬天晝短夜長，陰天時，那就黑的更早了。

  不過進了縣裡後，路況就好走多了，哪怕天黑，也不至於掉進坑裡翻車。

  把高奶奶和毛子都送進醫院後，高明程這才松了口氣。

  像他們這種高燒昏迷的情況，吃藥都不頂用了，得打針才行。

  把針打上後，還得有人盯著藥水瓶看，高明程就對高遠見說道：“爸，你留在醫院看著奶奶，要注意這個藥水瓶啊！我朋友的藥水瓶，你也幫著注意下，要是沒有藥水了，就喊護士來。”

  “我先回去給你帶飯來吃。”

  高遠見點點頭，在陌生的環境裡，他的神情頗為拘束緊張。

  和高遠見道別後，高明程一路回到服裝店。

  這會兒，店門已經關上了。

  高明程敲響了後門，不多時，張金玲就迅速的過來給他開門了。

  高明程是下午三點接到電話回村的，忙到現在，已經晚上六點多了。

  這天黑的早，晚飯也吃的早，高明程回來時，張金玲他們都已經吃過飯了。不過許多美和小旭旭還在這邊，似乎在等高明程回來。

  看到高明程回來了，許多美也立即迎了過去。

  許多美說道：“情況怎麽樣？吃飯了沒？給你留了飯菜在電飯煲裡。”

  高明程簡單的把情況說了下，又對高淑芳說道：“爸和奶奶還在醫院，你給爸爸弄點吃的，再煮點粥，如果奶奶醒了，就可以給她喂點粥吃。”

  高淑芳一聽這話，神情焦急起來，她急忙應下，趕緊去淘米煮粥，電飯煲可以煮粥，但太慢了，因此她直接拿大鍋煮粥，張金玲則幫著燒火，把灶膛裡的火勢燒的極旺，很快就把粥米煮開了。

  電飯煲裡留著的飯菜，只夠高明程吃的，於是高淑芳又用另外一口鍋，準備給她爸高遠見煮一碗面條來吃。

  拿雞蛋，切配菜，洗蔬菜，鍋裡的水開後，下面條，再放配菜，不多時，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條就好了。

  不過高淑芳發現粥米雖然已經煮脹了，但還不夠濃稠，於是她有些急了。

  “二哥，這怎麽辦？面條要是放久了，會坨的。”
    她著急，高明程卻不著急。

  高明程說道：“你去拿一個暖水瓶來！把裡面的熱水倒掉，然後把粥倒進暖水瓶裡！奶奶現在只怕還沒有醒來，等她醒來後，這粥還是熱的，肯定也稠一些了。”

  暖水瓶可以保溫，也可以利用余溫，將粥米進一步煮熟。

  據說有些人，直接用暖水瓶煮粥吃呢。

  因為高明程說毛子也在醫院，因此高淑芳煮了不少粥，灌進暖水瓶後，剛好滿滿一暖瓶。

  高明程把暖水瓶和面條放進車鬥裡，又喊高淑芳拿兩副碗筷過來。

  不過在即將出發去醫院時，高明裡夫婦也提出要去醫院看望一下。

  奶奶住院了，爸爸在醫院陪著，身為兒女，知道消息後，自然該去看一眼的。

  許多美也想去，但卻被高明程阻止了。

  “你就別去了，現在醫院到處都是病人，每個病房的人都在咳嗽，小孩子抵抗力差，就別帶小旭旭去了。我會跟爸說一聲的，你就放心吧。”

  聽到高明程這麽說，許多美猶豫片刻後，就決定不去了。

  要以孩子為重，本來天氣冷，小旭旭就時不時咳嗽兩聲，鼻涕也比以往多一些了，要是還去醫院這種地方，萬一感染後，病情更嚴重，那就糟糕了。

  於是許多美留在店裡，等高明程他們都走後，就謹慎的把門關好。

  等到了醫院後，果然如高明程所說的那樣，高奶奶和毛子兩個人，都還沒有醒來。

  高遠見守在床邊，看到幾個兒女都來了，心中頓感欣慰。

  在他還沒有發現許多美沒來之前，高明程已經說道：“小旭旭最近有些咳嗽和流鼻涕，我就沒讓許多美帶他過來了。”

  高遠見當即讚同的點頭，說道：“小孩子是不能到醫院裡來。”

  自從高奶奶生病後，都是他去照顧的，不是羅小華不孝，而是羅小華得重點照顧小孫女，怕高奶奶把病過給羅小華，羅小華再把病過給小孫女了。

  “爸，我給你煮了面條，還是熱的，你趕緊吃了吧！”高淑芳連忙把面條端給高遠見。

  這面條用大海碗裝著，上面蓋著一個盤子，防止熱氣散掉，因此到了醫院，也還沒有冷，溫度正好可以入口。

  高遠見早就餓了，看到有雞蛋有肉有蔬菜的面條後，那是胃口大開，連忙端著碗，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等他吃完後，甚至滿足的打了個嗝。

  高淑芳又指著暖水瓶，說道：“爸，那裡面是粥，要是奶奶醒來餓了，可以倒出來喂給奶奶吃。”

  高遠見看了一眼暖水瓶，讚道：“還是你們考慮周到，把粥放進暖水瓶裡，就不會涼了。”

  高淑芳可不敢居功，忙說道：“是二哥想的法子。”

  高淑芳看著高奶奶憔悴蒼白的樣子，說道：“爸，今晚我在這裡守夜吧，等下你跟二哥他們回去休息。”

  這個提議，被高遠見一口拒絕了。

  高遠見皺眉，不讚同的說道：“這大晚上的，讓你一個女孩子留在這裡守夜，像什麽話？”

  “我在這守夜就行，明早你們有空，就過來給我送早餐，沒空，我就去外面買幾個包子吃。”

  高明程也是不讚同高淑芳來守夜的，雖然在醫院不至於發生什麽惡性事件，但高淑芳白天也忙了一天，這晚上再守夜，也難熬。

  高明裡一直沒怎麽說話，這時他趕緊說道：“爸，我後天放假，今晚你守夜，明晚就我來守夜！”

  聽到這話，高遠見心裡才好受些，這時才正眼看高明裡，冷哼一聲，罵道：“這還像個人樣！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麽一點都不懂事？這麽大的人了，還跟你大嫂搶雞蛋吃！你大嫂吃了雞蛋才有奶，你吃了雞蛋有什麽？”

  高明裡咧嘴笑著，不吭聲，任由他爸說幾句，反正那雞蛋已經落進他的肚子裡了。

  既然是高遠見守夜，那高明程就拜托他幫著照顧下毛子，毛子家裡只有一個智障弟弟，那肯定是指望不了的。

  高遠見點頭答應了，一個病人是看，兩個病人也是看。

  高明程等人在這裡留了會兒，高淑芳嘗試著喊奶奶，但高奶奶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好了，這裡有我呢，你們就回去休息吧，這明天要上班的上班，要開店的開店，都忙得很！”高遠見開始趕人了，不讓他們留在這裡。

  於是高明程等人，就順勢離開醫院了。

  等回到服裝店，其余人等各自洗漱休息，高明程也接上許多美和小旭旭，回自己的家了。

  路上時，小旭旭就趴在許多美的懷裡睡著了，等拖拉機在院子裡停穩，高明程才發現。

  許多美小聲說道：“我之前就給他洗過臉和屁股了，這會兒睡了，就讓他睡吧！”

  高明程自然沒有意見，孩子睡覺，那都是在長身體，是很重要的事情。

  洗漱之後，他也入睡了，但可能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晚上睡覺做夢了，夢境很複雜，他像是在夢裡打了一晚上的架，醒來後，覺得身體都有些酸痛，同時又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醒來的一瞬間，夢境中的事情，他就已經忘的差不多了。

  許多美也醒來了，並且抱怨道：“明程，你昨晚怎麽回事？你平時睡覺不怎麽動的，怎麽昨晚動個不停？”

  高明程沉默片刻，現在隻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打到許多美，他手勁大，怕誤傷了許多美。

  許多美說道：“倒是沒有打到我，我發現你動來動去，就往旁邊睡了些。”

  也是他們家的床大被子大，不然像是以前的那種小床，夫妻兩個得擠在一起睡，根本沒法盡情的翻身。

  高明程得知沒有打到許多美，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多美，你真聰明，下次我要是翻來覆去，你也睡開點，我昨晚做了一晚打架的夢，真怕打到你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