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桂芝大姐越來越敢用料了。

  今天她起了個大早，蒸了一大鍋包子。

  放了不少肉，包子餡直接就成了肉蛋，又因皮很薄，裡頭的湯水都沁了出來，看起來有些發黃，油膩膩的。

  外表並不好看，但卻很好吃。

  楚恆就愛吃這樣的，一口下去就能吃到餡，而且皮也被湯汁浸透，同樣有滋有味，都不用蘸醬料。

  “今兒這包子不錯。”

  小倪也很喜歡，昨夜體力消耗巨大的她此時已經乾掉了第五個包子了，狼吞虎咽的。

  桂芝大姐吃的卻很慢。

  她吃包子的方式很有意思，先是小口的咬開一個口，吸出裡面殘存的湯汁，以防等會流到手上造成浪費，然後把裡面的肉蛋取出來放進碗裡，細嚼慢咽的吃掉包子皮，最後才把肉蛋塞進嘴裡，細細的咀嚼著，感受著那彈滑的口感與肉香。

  她挨過餓，而且差點餓死，甚至在來楚恆家之前，她也只是一直在溫飽線上求存，所以，她對每一份食物，都非常的珍惜，有著幾乎虔誠的尊敬。

  楚恆跟倪映紅很快就吃完了早飯，隨後倆人跟剛吃了倆包子的桂芝大姐打了個招呼，便帶上各自的東西，挽著胳膊離開了家。

  嘴上帶著油光的小兩口有說有笑的從胡同裡出來後，已經在巷口等待多時小馬趕忙迎上來，將一塊卷起來的紅色絨布遞上前：“楚爺，您看看這個成不？”

  “我瞧瞧。”

  在媳婦好奇的眼神中，楚恆笑著接過來，緩緩展開絨布。

  這是一塊錦旗，沒有太多花裡花哨，就是一塊長條紅絨布，四圈繡了金邊，中間這繡著八個大字，巾幗紅顏，人民衛士，邊上還有一串小字，上書，XXXX年二月二十六日，外交部贈四九城奮鬥派出所段鳳春同志。

  正所謂送佛送到西。

  楚恆既然打算送大表姐一個開門紅，那自然就要做全套的。

  所以他昨天早上就吩咐了小馬，讓他找人弄一塊錦旗來，準備送去崇文分局……

  “你弄這個幹什麽啊？”小倪瞧著他手上的錦旗，一頭的霧水。

  “啊，這麽回事……”楚恆簡要的將昨天大表姐幫著抓賊的過程跟媳婦說了一下，笑道：“表姐幫了我們這麽大忙，我們不得表示表示嘛。”

  “不是，就抓了幾個賊，你還要把錦旗送分局去？”倪映紅哭笑不得：“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不往分局送，上頭能知道咱表姐立功了嘛？”楚恆小心翼翼的把錦旗卷好，拿出兩塊錢塞給小馬，便與媳婦上車離開。

  小馬喜滋滋的用滿是針眼的手把錢揣進兜裡，心裡已經開始盤算等會要拿著錢去吃啥了。

  沒錯，這錦旗是他自己做的。

  昨天楚恆找他說要做錦旗，還會給兩塊錢，這個貨立馬就眼紅了，昨天一大天什麽都沒乾，愣是點燈熬油的用他那擀麵杖似的手指頭戳出一面錦旗來。

  雖然他手指頭都快戳爛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可是兩塊錢啊！
  擱以前，都夠他吃半個月的了！
  ……

  “突突突！”

  崇文分局門外，一輛黑色的伏爾加緩緩停了下來。
    “碰！”

  在門口站崗值勤的警察的注視下，楚恆推開車門從裡頭下來，胳膊底下夾著錦旗，快步來到門崗前，將工作證遞上去，講明了下來訪原因後，很輕易的就被放了進去。

  這地方他以前經常來，不過在他那位方頭大臉的哥們穆雨跳河死了之後，就很少過來了。

  楚恆漫步在大院裡，看著周圍那有些熟悉的景色，心中不免唏噓。

  說起來，他也有日子沒去穆雨家了，也不知道老頭老太太身體如何，穆雨媳婦能不能適應新工作環境，幾個小家夥有沒有被人欺負……

  想著想著，楚恆不知不覺的就走進了辦公大樓。

  裡面繁忙一片，不少穿著警服的人在各個屋子裡穿行著，步履匆匆。

  他站門口瞧了幾眼，就自顧自的上了樓梯，最終在頂樓的局長辦公室門外停下。

  瞧著門上沒有鎖，楚恆抬起手，輕輕敲響房門。

  “咚咚咚！”

  “進！”

  一道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楚恆推開門，一臉笑容的跨步走了進去。

  屋裡坐著一個男子，看模樣四十五六上下，眉毛濃密，眼睛細長，發際線嚴重後移，身形有些瘦，皮膚微黑，隨意擱在桌上的左手缺失了一根食指，齊根而斷。

  這人正是崇文分局局長黃松，跟沈天他爸關系不錯，不過他們倆人卻並不怎麽熟，僅有幾面之緣而已，屬於是點頭之交。

  “楚恆？”

  黃松頗為詫異的看著竄進來的這貨，客氣的站起身，道：“來來來，快坐，你今兒怎麽這麽有空？到我這來了。”

  “黃局，我是來送錦旗的。”楚恆笑容滿面的走上前，抽出夾在胳肢窩的錦旗，輕輕放到桌上。

  “什麽錦旗？”

  黃文拿起來展開，看了幾眼後，一頭霧水：“你這什麽意思？奮鬥派出所的錦旗，怎麽還送我這來了？這個叫段鳳春的同志，又做了什麽事？”

  因為不想搭人情，丫給段鳳春安排工作的時候，就沒有走並不怎麽熟的黃文的門路，所以他還不知道大表姐其人。

  “嗐，說起來都丟人，我們組這一段弄了個考試嘛……”楚恆調油加醋的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隱去了醫院躺著的那三個貨，也隱去了自己的功勞，滔滔不絕的講著段鳳春如何抽絲剝繭的找出內鬼，又如何神勇的抓捕幕後指使者。

  就這樣，一個幾句話就能說完事情，這孫子足足用了十多分鍾才完，隨即又一臉激動的道：“您說她幫了我們這麽大忙，我們把錦旗送送派出所去，不是顯得有點不夠重視嘛？”

  “黃局啊，向段鳳春這種有勇有謀的好同志，你們一定要好好栽培，可別埋沒了人才。”

  不知道怎麽回事的黃松一聽自己手底下竟然還有一位這麽厲害的姑娘，與有榮焉的笑了笑，拿出煙給他一根，道：“你放心吧，像這種智勇雙全之士，我自然不會讓她明珠蒙塵的，回頭我一定會好好嘉獎。”

  “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