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大六壬

  枯竹老人的左側竄起四股煙柱，也都有車輪粗細，各色鮮花盤旋飛舞，其中站著四個人。

  四人年紀都不太大，頭一個十八九歲，氣質儒雅，是個書生打扮；第二個二十出頭，背著大弓，是個山中的獵戶；第三個十五六歲，是個錦衣華服的小公子；第四個將近三十，肌肉健碩，扛著鋤頭，是個種地的農民。

  枯竹老人看到這四個人，比看到世間什麽厲害的魔鬼都更感覺觸目驚心，他千年道行，多麽厲害的神魔惡鬼也不夠他一手指頭戳的，可這四個人，分明就是他的前生！

  他因為旁門道行，元氣駁雜，元嬰始終不能至純至陽，無法飛升。而且久在山中，越修感情越淡，心腸越硬，趨於草木土石。

  能被李靜虛評為宇宙六怪之一，他原本的性情頗為剛愎古怪，後來在漫長的修行歲月中，隱居深山，身如枯槁，心如死灰，到最後全身都要化為石頭了，看似道力增長，實則已經接近走火入魔。

  後來他無意中得到了一部佛經，看到佛祖釋迦摩尼涅盤之際，東西南北各有娑羅雙樹，每一面都是一枯一榮，稱之為四枯四榮。

  佛經中寫：東方雙樹為“常與無常”；西方雙樹為“我與無我”；南方雙樹為“淨與無淨”；北方雙樹為“樂與無樂”。

  榮樹示現世間諸相，即無常、無樂、無我、無淨。枯樹示現涅槃本相，即常樂我淨。

  最後說，究竟非枯非榮，非假非空。

  枯竹老人頓時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將拄杖一劃，四根煙柱從中折斷，立即隨風飄散。

  他看到這四個人，不是因為對方多麽厲害，而是有種心中最大的秘密被人窺探的感覺，因此變了臉色，轉頭看向大殿之中沉沉昏睡的巨大黑龍：“這都是你推算出來的嗎？”

  以他的道行法力，自然不會有隔陰之迷，帶著宿慧，出生不久就能開口說話，元神又帶來大量法力，讓他筋骨強健，幾個月就能站起來走路。

  他冷哼一聲：“故弄玄虛，又能如何呢？本來今日我沒想親自動手殺你，如今看你這孽畜實在可惡，確實是留不得了！”

  雖然也有把他當作怪胎的，但十世有九世的父母都把他當作神童，含在嘴裡怕化了，舉在手裡怕嚇著，對他可謂是關懷備至。

  本尊在大荒山無終嶺，繼續體悟“枯死”的境界，淨參枯禪；元神到中土來，轉世成人，重新感覺有血有肉，有父母親朋的感覺，體悟“榮生”的境界。這樣枯榮同參，生死同在，以期有朝一日能夠大徹大悟。

  於是他基本每一世隻活到二三十歲，甚至更小，就隨便找個理由，甚至有的都不找理由就離開家裡，自己在紅塵中漂泊數年，就封存了軀殼，仍回無終嶺去參悟清修。

  黑龍睡得跟死了一樣，自然無法回答他，其他人不明所以。

  他既然來中土投生轉世，每次自然都會有生身父母。

  這時候，枯竹老人右邊也噴湧出四道彩煙，依舊花雨繽紛，每個裡面都有一對人影，俱是中年夫婦，有官員，有獵戶，有富商，有農民，一起向他伸手，各自喊他每一世的乳名：“我地兒啊！你竟然在這裡啊！”

  如今這四股彩煙之中，顯示出來的人像就是他前面四世的模樣！
  枯竹老人每次轉世，雖然沒有隔陰之謎，法力不失，到底比不了全盛時期，因此每次都錯亂陰陽，撥轉變數，讓別人都無法推算得到。

  竹子生命力旺盛，大量生發，是為榮相，可他所修枯竹，又是直奔著假死那條路的。

  可他又不耐跟這些凡人多打交道，覺得好無聊，好討厭，各種迎來送往，各種誇讚榮耀，對他來說全都是沒有絲毫意義的。

  要麽枯，要麽榮，要麽死，要麽生，怎麽能夠做到，既枯且榮，既死又生呢？
  枯竹老人覺得自己只要參透了這個，就能突破千年瓶頸，要麽飛升仙界，要麽飛升極樂。

  於是他把本尊身體用靈竹護著留在大荒山無終嶺上，元神分化前往中土不斷投生轉世。

  他邁步往大殿裡面走，墨追三兄弟本來要拚命，被玉蓮渺渺勸住，停止了施法，這時候見枯竹老人再度走來，都緊張起來，又要合力施法。

  忽然又有三道彩色煙柱騰起，擋在枯竹老人前進的道路上，枯竹老人用拄杖一劃，三道煙柱還未來得及顯出裡面的人像便被攔腰劃斷。

  不過這次煙柱沒有像前面那樣破碎消散，而是散做彩煙混在一起，咕嘟嘟，憑空生出大量的四色濃煙，相互混合往枯竹老人湧去。
    枯竹老人微微皺眉，心道這些魔道手段不過製造個幻象，愚弄人心，或是隱藏著一個神魔，伺機撲人，就算是同為宇宙六怪中的阿修羅教兩位教主那些手段他也不怎麽看在眼裡。

  他手執竹杖邁步前行，想要看看對方還有什麽手段。

  他一步能邁出十余丈遠，走了十幾步，按照道理應該到達宮殿門口，猛然間心念一動，感知到自己反而到了平台的邊緣。

  他知道這是顛倒五行，扭轉空間的手法，不禁冷笑：“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他修煉的可是顛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錯亂陰陽，顛倒五行，利用陣法制造一片跟外界完全隔絕的時空對他來說駕輕就熟。

  這時候彩煙越來越濃，前後左右，各有三道煙柱湧起，齊往中央合成一片龐大的彩色煙雲。

  枯竹老人立即施法推算這陣法的變化躔度，他是這方面的大行家，先找定數，再找變數，一邊算一邊執掌邁步，或向前兩步，或向後三步，時而往左走，時而往右走。

  他本以為自己很輕松就能推算出這陣法的變化規律，哪知一算之下，更是大感意外！

  原來時飛陽這陣法布置的，並非是過去常用的“遁甲”，而是“六壬”。

  太乙，六壬，奇門，此為古之三式，向上都能追溯到九天玄女傳授黃帝大破蚩尤的時代。

  其中太乙式用來佔卜國運，預測一國興衰，各種自然災害。六壬式用來佔卜人間日常生活，民間百事。奇門遁甲同樣被用來預測戰爭，敵我矛盾，如何趨吉避凶。

  時飛陽過去最常用的都是奇門遁甲和它衍生出來的各種陣法術數，用六壬還是頭一次。

  奇門遁甲以甲木為要，六甲遁於六戊之下，推算敵我吉凶時候重用六甲，推測如何避禍反製時候重用六戊。

  六壬顧名思義，以六壬為機要，壬為天乾，匹配地支落於十二宮中的亥宮，壬水亥水，皆屬陽水，此為河水，又八卦之中，亥在西北應乾卦，乾為天，是為天河之水。

  天一生水，天河之水，源頭在天，垂落在地，萬世不絕！

  時飛陽手上正好又有天一真水，以之化作泉眼為全陣源頭，作為全陣源頭，使得陣法能量幾乎無窮無盡，用之不竭！
  十二花煞神罡，宛如十二根大樹，扎根在這源頭之中，茁壯成長，化作參天巨木，枯竹老人雖然法力高強，隨手一劃，花煞神罡便要斷折，可斷而不散，化作滾滾濃煙，煙中凝出蓮花、桂花、蘭花、梨花、桃花、茶花等十二種花朵，大小變化，不斷旋轉著漫天飛舞，其中衍生出無邊無際的空間，將枯竹老人困在裡面！

  枯竹老人也是極其精通術數的，不然也不可能使用顛倒乾坤上清大五行挪移大法，他在陣內快速移動，剛開始是走動，後來變成飛，身子裹在一幢青光裡面，左右飄忽，奇快如電，陣法也隨著他活動速度增加內部空間越來越大，外面佔地橫寬不過二三十丈，內部卻有了數百裡方圓。

  枯竹老人是立即看出來這是六壬式，詫異之下便是嗤之以鼻，雙方鬥法，都要想辦法趨利避害，以己方長處攻擊敵方短處，因此最常用的都是奇門遁甲之法，六壬是算民間萬世，紅塵喜樂的，最擅長的是佔算婚喪嫁娶，生養後代，甚至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拿這個與人鬥法，簡直是笑話！

  他很快摸清這陣法的運轉規則，推算出天盤躔度，可下手破解的時候，又發現這陣法源頭水勢浩大，源源不絕。

  一滴天一真水就能化作一片湖泊，時飛陽用了整整一大瓶作為陣眼，幾千滴天一真水，化開便是一片海域。

  枯竹老人此身尚無撼動大海的本領，只能沿著水脈去找源頭，只是那源頭也在不斷變化，竟然能夠依照先後天生克變化，從亥宮跑去申宮。

  申屬金，金能生水，天河水得申金相助，越發猖狂了。

  他急忙趕去申宮，水源又跑去了巳宮，巳屬火，本來水火相克，到了這裡卻能水火既濟，使天河水沸騰起來……

  枯竹每次都比水源慢了一步，他心中煩躁起來，心想自己得道千年，竟然被一個妖龍布陣困住，不說日後傳揚傳去好說難聽，那盧嫗婆子非得笑掉大牙，單是眼前這麽多小輩在旁邊看著，也會小瞧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