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並不完全是實話。

  愛麗絲確實沒想過窺秘之眼能看出她身上的問題，主要原因是她見過一位半神級的“窺秘人”——貝爾納黛。

  愛麗絲猜測，窺秘之眼能看出來她身上的問題，大概率只是最近的事。

  不過……

  第一次知道窺秘之眼並不受控制的愛麗絲，想起了在某種意義上能算得上是同病相憐的“怪物”，她半是憐憫半是同情地轉向灰霧裡的克萊恩，敲著桌子問道：

  “你能封印起她的眼睛嗎？”

  奧黛麗和阿爾傑不約而同想起了愛麗絲最開始緊閉的雙眼。

  他們忽然意識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命運”小姐臉上那雙具現出來的眼鏡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她已經能直視愚者先生了。

  想起剛才嘉德麗雅的慘狀，他們心裡一驚，移開了視線。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其他人也心思各異——譬如思考嘉德麗雅所說的“光”是什麽意思。

  他們可以很輕易看出來，愛麗絲在這之前並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麽，而且聽到答案後卻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光能代表什麽？
  克萊恩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並且有些遺憾嘉德麗雅剛才看的怎麽不是自己——他其實也蠻好奇的。

  不過，方向是不是不太一樣？印象裡兩個看到他……呃，一個半吧，愛麗絲畢竟沒真的看，直接算半個。

  印象裡看到他的一個半的人都是“怪物”途徑的，窺秘之眼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出來……畢竟他也不是沒見過“窺秘人”。

  在克萊恩思緒跑偏的時候，愛麗絲的疑問提醒了他，他輕笑一聲，對愛麗絲輕輕頷首道：
  “可以。”

  停頓了一下，他又對著嘉德麗雅說道：“你可以嘗試著在臉上具現出一副眼鏡。”

  在解決了窺秘之眼這個心腹大患後，嘉德麗雅終於能抬起頭參與這場塔羅會，一邊正常地觀察其他人，一邊在奧黛麗詢問的目光中做了自我介紹：
  “隱者。”

  在與新成員彼此認識後，奧黛麗又轉向了青銅長桌的最上首：“愚者先生，我在外地，隻搜集到了一頁羅塞爾日記。”

  聽到這句話，愛麗絲下意識看向了嘉德麗雅，準備欣賞她震驚的表情——畢竟每個新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但嘉德麗雅的反應似乎有些太明顯了。

  作為大名鼎鼎的“星之上將”，作為擅長研究的“窺秘人”，嘉德麗雅或許會在初次聽聞羅塞爾日記時感到驚訝，卻絕不會如此震驚。

  ——畢竟，就連老尼爾都能研究出羅塞爾的筆記可能是日記。

  “魔術師”佛爾思同樣也舉起手道：“愚者先生，我拿到了三頁。”

  “太陽”戴裡克緊隨其後道：“愚者先生，我有抄錄新的古神傳說。”

  當克萊恩懷著欣慰的心情開始閱讀日記時，愛麗絲卻盯著嘉德麗雅的表情緩緩皺起了眉。

  她原本在初次聽聞羅塞爾日記時的震驚本已慢慢平息，但在克萊恩開始閱讀以後，染上了更濃的驚駭和恐懼。

  愛麗絲看著這一幕，想起了她初見時的貝爾納黛，緩緩皺起了眉。

  在克萊恩宣布開始以後，“月亮”埃姆林第一個出賣了自己：

  “‘倒吊人’先生，我準備好了，你什麽時候能拿到那血族男爵的遺產？你上次提過，它在一位大海盜手裡？”

  他強壓著激動的態度連同話裡的大海盜，毫不猶豫地把他自己和阿爾傑都賣的乾乾淨淨，讓本打算掩藏身份的阿爾傑一陣沉默。

  見多識廣的阿爾傑很快鎮定下來表情未變地問道：“你拿到現金了？”

  “當然！”埃姆林昂著脖子道。
    愛麗絲憐憫地看了一眼阿爾傑和埃姆林。

  讓愛麗絲驚訝的是，阿爾傑並未為此計較，他語氣未變道：
  “我會在這周內為你拿到的，最後，我們再確認一下價格，4500鎊，沒問題吧？”

  愛麗絲狐疑地看了一眼阿爾傑，覺得對方現在的態度就像是自己答應畫畫後的宋姝，區別只在於宋姝的情緒要外露得多。

  ……他肯定賺了不少！

  埃姆林並未察覺到不對勁，他清了下喉嚨，眼神遊移地問道：“可以，便宜一點嗎？”

  ……看起來像是打算私吞了一部分錢的樣子。

  阿爾傑聽了，面不改色地問道：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我可以幫你再爭取一下，還有，不要忘記我的傭金，少一點，300鎊怎麽樣？”

  愛麗絲看著毫不心虛的阿爾傑，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啊，也許是她把“倒吊人”先生想得太壞了，其實他真的沒收傭金？

  “好。”埃姆林顯然沒有任何懷疑的跡象，甚至松了口氣。

  他們幾句話達成了交易以後，阿爾傑轉向了正在反省自我的愛麗絲，看著她已經沒有單片眼鏡的右眼沉吟著問道：

  “‘命運’小姐，您的單片眼鏡取下來了？”

  “對。”愛麗絲滿是怨念地看了他一眼。

  盡管明知道“命運”小姐單純少女的表象下藏著一個邪神，阿爾傑還是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語氣隨意地道：
  “看來我拿不到您允諾的幸運作為報酬了。”

  ——當然，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他發現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隨意的態度更能討愛麗絲歡心。

  這本是句無關緊要的玩笑，但暗中關注嘉德麗雅的愛麗絲卻發現，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皺了下眉。

  愛麗絲於是笑了一下，轉向嘉德麗雅問道：“‘隱者’女士，你剛才在想什麽？”

  嘉德麗雅身體一僵，先前感受到的驚恐再次被她回憶起來，她謹慎地看著愛麗絲，斟酌著說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傳聞。”

  愛麗絲好奇地盯著她看。

  “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罷了，當不得真……”嘉德麗雅發出無力的抗拒聲。

  愛麗絲繼續好奇地盯著她看。

  嘉德麗雅靜默了一瞬間，不得不開口解釋道：

  “有傳聞稱，‘命運’途徑的高序列，賦與幸運的能力，帶來的結果在大部分時候都不盡如人意……

  “據說，很多時候，有些人當場實現了願望，後續卻會迎來可怕的反撲。

  “這種反撲的出現和強度，似乎都是完全隨機的……

  “有人懷疑，這是受到某位‘命運’途徑的高序列存在影響的結果。”注①

  愛麗絲聽著嘉德麗雅的話，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最後，她垂下眼簾，讓睫毛半蓋住眼睛，輕聲說：

  “雖然我並沒有相關的記憶，但不知道為什麽……

  “我總覺得，你說的那位高序列存在，或許，應該，大概，可能……

  “是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