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這不是我的戰爭

  “第二小隊在CSP過程中接敵，有機師重傷，請求緊急著艦！”

  “確認許可！第二小隊，請通過1號降落甲板著艦！歡迎回來”

  飛行甲板管制員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甜美，拉裡中尉甚至能聽出她來自帝都聖索尼埃的口音。

  要是換做平時，他保不準會和這位女管制員調笑幾句，緩解一下緊張情緒。

  但現在，這位皇家海軍中尉完全沒有這個心情。

  拉裡中尉他們的母艦‘疾行者’號偵查艦，此時已經打開了1號降落甲板入口的外部裝甲板，並點亮了橙黃色的指引燈。

  這個位於艦船後段頂部甲板上的降落通道，可以直通艦內格納庫，是緊急著艦情況下的最佳選擇。

  肉眼看不見的引導光束激活了聖職者的自動著艦系統，拉裡中尉也將隨控操控系統從‘巡航模式’調整成了‘降落模式’。

  雖然接下來機體會以全自動的形式進行著艦作業，但身後還帶著一個重傷員的拉裡中尉，已經沒有耐心再等著機體自己著陸了。

  他不斷的手動修正機體姿態，以更快的速度朝著牽引機械臂的位置靠了過去。

  “ROLLING000”

  “YAWING000”

  “PITCHING000”

  全周天顯示屏上，用來量化機體當前姿態的數字迅速歸零，對接指示燈也由黃跳綠。

  當顯示屏側面那個用來輔助對接的‘十字架’，完全套中目標後，拉裡中尉輕輕點了下油門，讓機體主動‘撞’了上去。

  “哢噠！”

  牽引機械臂抓取住HCP外部接口的金屬碰撞聲，順著機體傳進了拉裡中尉的耳朵裡。

  整個機體也在一陣輕微的晃動後，被牽引機械臂朝著格納庫的位置拖拽過去，連帶著被碳纖維索勾上的啟明星3號，也拖入了艦內。

  已經接到管制中心的通知，得知第二小隊正在緊急著艦後，格納庫裡值班的整備小組就已經做好了接收準備。

  還沒等牽引機械臂完全停下來，他們便帶著各種工具，拖著顏色粗細不同的管線圍了上來。

  不過最先接觸到機體的，是幾個輔助機械臂前端噴出的一陣白色氣體。

  “冷卻作業速度加快！”

  格納庫通訊頻道裡，整備組組長正在大吼著催促其他人加快作業速度。

  歸艦的HCP往往會因為戰鬥或者高速巡航導致表面裝甲升溫，而在宇宙空間中溫度的降低並不像常人想象的那麽快，沒有裝備大型散熱板的HCP更是如此。

  所以回收機體後的冷卻作業，也是機體整備工作裡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此刻這些不斷噴在聖職者表面的白色氣體，則能夠快速降低HCP的表面溫度，防止人員和設備燙傷。

  此時，正在持續進行冷卻作業的兩台機體，已經被格納庫內部的機械臂朝著更深處拖去，而它們剛剛待著的地方則拉起了一張巨大的減速網。

  傑夫少尉駕駛的啟明星2號沒有等待牽引機械臂回去，而是直接跟在拉裡中尉他們後面飄了進來。

  因為剛剛飛行甲板管制員告訴他，偵查艦馬上要緊急機動，讓他趕緊先回到艦內再說。

  雖然是個菜鳥機師，但被稱為‘菜鳥’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戰鬥經驗不夠。

  實際上，傑夫少尉在HCP駕駛科畢業的時候，學校給出的成績是A+。

  所以哪怕是在少了雙足和大量姿態控制噴口的情況下，他還是駕駛著只剩‘一半’的聖職者飄進了格納庫，並一頭撞在了減速網上。

  確認自己的隊員都完成回收了之後，拉裡中尉將注意力放回了自己駕駛艙內。

  當駕駛艙儀表上象征機體表面溫度的數字變成綠色後，拉裡中尉立馬開啟了駕駛艙艙門。

  內部的加壓空氣很快在‘噗呲噗呲’的聲音中漏光，周圍的世界立馬變得安靜了下來。

  在進行起降作業的時候，格納庫裡都是被抽成真空並注入了一些惰性氣體的。

  他用力在駕駛艙門上蹬了一下，整個人像遊魚一樣朝著三號機的位置飄了過去。

  幾個整備員正圍在鮑勃的駕駛艙外，絞盡腦汁的想通過外部的應急開關，將駕駛艙艙門打開。

  但很明顯格鬥釘刺在洞穿座艙的時候，破壞了開啟機構，所以雖然艙門指示燈一直在變綠，但艙門卻一直沒有開啟。

  拉裡中尉此時並沒有接入整備組的通訊頻道，所以他只能一把拉過一名整備員，將頭盔貼在了他的頭盔上。

  “沒時間磨蹭了，直接強行開門！”

  “我們嘗試過了，中尉！內部預製的爆破索好像也失效了！”

  整備員也是一臉的焦頭爛額，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其實是第一次在格納庫裡看到被打穿駕駛艙的HCP。

  “用外力強行開啟！我TM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機體報廢了我也管不了，先把人給老子救出來！”
    拉裡中尉看著從駕駛艙上那個大洞裡，不斷飄出的機油和其他液體的混合物，表情猙獰的說道。

  很快，整備組就開來了一台工程動力甲，開始強行破壞駕駛艙門。

  在千斤頂、機械臂和切割槍一陣搗鼓後，整扇艙門被完全拆了下來。

  已經在一旁待命的醫療小組，迅速圍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將鮑勃少尉從駕駛艙裡拉了出來。

  此時，傑夫也飄到了拉裡中尉的身邊，兩人都緊張的盯著眼前醫療人員，希望從他們口中聽到好消息。

  但遺憾的是，片刻後一名醫療小組的成員回過頭來看著他們，然後搖了搖頭。

  “不”

  拉裡中尉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場景，直到醫療小組的成員將鮑勃的遺體放進裹屍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小隊裡的這個中年機師真的死了。

  “很抱歉中尉”醫療小組的組長飄到了拉裡的面前，然後握住了他的肩膀。

  “雖然格鬥釘刺避開了鮑勃少尉，但還是對他產生了不可逆的傷害，尤其是多處骨折造成的內出血
  雖然這個事實很殘忍，但鮑勃少尉其實在你們剛剛著艦的時候.就已經走了。”
——
  809中隊的其他機師在得知機師陣亡的消息後，也趕來了格納庫。

  中隊長將拉裡和傑夫帶到了格納庫艙壁上俗稱為‘cat walk’的牆邊步道上，和其他隊友一同安慰著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傷亡會來得這麽快。

  與此同時，格納庫內的眾人隻感覺艦身晃動了一下，然後整艘偵查艦便開啟了艦內燈光管制。

  很顯然疾行者號所在偵查分隊，已經開始緊急機動，這說明有聯邦艦隊正在畢竟警戒圈。

  而且來襲的規模，也不是他們這三艘偵查艦能應付的。

  “嘿，拉裡！我知道你很難過。”中隊長站在拉裡的身邊，靠在艙壁上開口說道：
  “隊裡的每個人都很難過，但這就是戰爭，傷亡是不可避免的，我們也沒有時間為逝者哀悼.”

  “我知道，長官.我只是覺得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拉裡中尉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在戰場上陣亡，就是軍人的宿命之一。

  “抓緊時間去休息下，調整下心態.接下來我們可能就沒什麽時間休息了。”

  “是，長官.”

  拉裡中尉朝自己的中隊長敬了個禮，然後便沿著牆邊步道一路離開了格納庫。

  在進入了更衣室快速衝了個澡之後，拉裡剛準備換上乾淨的衣服，回到他們小隊的機師艙室內休息下，卻聽到更衣室裡傳來了其他隊員的聲音。

  “真沒想到，第一個陣亡的竟然是這個膽小鬼。”

  “是啊.不過像他這樣的懦夫，能死在戰場上應該也是種榮譽吧？”

  “這家夥之前說出那種‘反戰’言論.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被絞死.”

  “好像說他祖上是大貴族，和當下幾個貴族的關系匪淺，有人出手保了他一命。”

  “哼算他走運了，這下能以烈士的身份榮歸故裡了說不定還能拿上一枚獎章。”

  議論的聲音逐漸遠去，這些換上駕駛服內襯的機師離開了更衣室，前往機師出擊區待命去了。

  拉裡中尉從自己所在的隔間裡走了出來，他剛剛差點就衝出來反駁這些戰友了。

  他很想告訴他們，鮑勃並不是他們手中的膽小鬼，而是一名真正優秀的機師。

  但直到最後他也沒有這麽做。

  也許是因為隊內早就有的那些傳言？

  拉裡中尉不禁想起之前有不少人都說過鮑勃的事情，但面對這些流言鮑勃也從來沒有去和他們反駁、爭執，就這麽淡然接受了。

  而平時在第二小隊的三人獨處或者執行任務的時候，這個中年吊車尾機師，也確實常常說一些在軍隊中不該出現的話。

  例如什麽‘這場戰爭就是大人物的遊戲，他們這些士兵像傻帽一樣，作為這些大人物的棋子在戰場上送死，還覺得非常的光榮。’

  還有什麽‘要是攝政王和公主殿下沒那麽多事的話，這場戰爭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每次鮑勃說這些話的時候，拉裡中尉都會義正言辭的駁斥回去，有的時候他甚至想把這家夥扭送到憲兵隊去。

  但直到今天，這個中年男人死在了這片遠離國土的星域後，拉裡中尉也不禁自問，他們來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腦子裡一片亂麻的拉裡中尉回到了他們第二小隊的休息艙室，傑夫少尉還在醫療處接受檢查沒有回來，這個並不算大的艙室裡面現在就他一人。

  在經鮑勃的睡袋時，拉裡中尉無意間看見裡面飄著一個老舊的記事本。

  也許鮑勃當時準備等CSP任務結束後繼續回來寫點東西的原因，這個記事本並沒有合上，而是就這麽飄在睡袋內部的開口附近。

  這個瞬間，仿佛有人翻動了這個記事本一般，最新的那一頁隨著記事本的飄動展現在了拉裡中尉的眼前，上面用一種潦草的字跡寫著一句話：

  “這不是我的戰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