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認知的影響

  李道顯操作遊刃有余，鑽心剜骨的魔法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跳躍的精靈。

  受術者隨著痛楚反應出現的弱點信息，關聯記憶，在第一時間就被從無數紛亂的信息中分辨出來，魔法轉折都非常精妙，正好卡在毫厘之間的變化，切入其中，洞悉，掌握，利用。

  這些都讓費爾南多對這個魔法有了更多的認知——這一部分，就是這個魔法最核心的部分。

  和眼前的場景一比，辛克雷說自己的魔法有些“僵硬”的這個評價，實在是太過保守了，自己釋放的鑽心剜骨，動作遲緩地像是腐朽兩百年的老僵屍一般。

  有了新想法的費爾南多從口袋中又拿出來了一個活物收納盒，迫不及待地想要試試新的想法。

  身為一個專業的符文師，隨身攜帶吸能怪是費爾南多的習慣，身上儲備的吸能怪多一點很正常。

  如果靈感出現，吸能怪是最全面也最方便的測試目標。

  李道顯看到了費爾南多的動作，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魔法，放過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吸能怪。

  吸能怪在地上攤開，如同一坨史萊姆一樣，在稍微能動了之後，就乖巧的蠕動到李道顯的邊上，有些恐懼的縮成一團，順從又恐懼。

  李道顯隨手給吸能怪釋放了一個安撫魔法，就又將目光看向了費爾南多。

  費爾南多閉上眼睛，冥想過程中，身上的符文閃爍飄飛而出。

  “思維加速”“智慧增幅”“邏輯強化”數個魔法維系在他的身上。

  費爾南多的狀態調整到最好，才緩緩睜開眼睛，右手劃過劃過一個玄奧的軌跡：“鑽心剜骨。”

  幽暗的光芒閃爍飛出，落在了剛出來懵懵懂懂的吸能怪的身上。

  在魔法接觸生效的一瞬間，費爾南多就開始計算魔法的入侵方向。

  他看過了李道顯的演示，再加上他總結出來的要點，有意識地控制著魔法，讓魔法效果向著吸能怪薄弱的防禦方向轉移。

  鑽心剜骨的效果比上一次使用出來的好很多。

  吸能怪的反饋中，可以明顯的察覺到，在極短時間內，吸能怪的痛苦就已經達到了上一次費爾南多認為的極限，而這時候，魔法的效果才剛剛開始。

  只是，費爾南多很快又遇到了新的問題。

  生命在面對這種威脅的時候，反撲速度之快，幅度之大，都遠遠超過費爾南多的預計。

  尤其是魔法滲透的越發深入，遇到的抵抗就越強，而且需要計算的因素也就越多，在肉體層面時，計算程度，和介入到了意志之後，計算量級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他的滲透進度陡然慢了下來，並且魔法的針對性攻擊，也因為計算結果速度不夠快，與實際情況產生了誤差，本來應該準確切入的記憶破綻，因為慢了一拍被又一次掩藏起來，混雜在了無數紛亂的記憶中。

  在又嘗試了幾次之後，費爾南多不得不承認，能夠成功捕捉到對方的疼痛反射的幾率太低了。

  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從龐大的干擾因素中捕捉到對方因為疼痛而升起的本能記憶，洞悉對方的弱點，這才是這個魔法最巧妙也最困難的地方。

  如果做不到，就會像費爾南多現在這樣，進展緩慢，效果也不如預期。

  和辛克雷展示的魔法效果相比，幾乎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費爾南多指尖的魔法光芒漸漸熄滅。

  在親身經歷過之後，他發現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強化到了極限，施法的滲透速度仍舊不如人意，捕獲反射的準確率也非常低。而且受術者還是一隻吸能怪，如果是巫師，那麽滲透的難度更大。

  這也就注定，在現階段，費爾南多幾乎不可能像辛克雷那樣用於實戰中。

  更可能的應用場景，應該是在瓦解了敵人的抵抗能力之後，用於刑訊拷問，或者……單純的折磨。

  費爾南多看向了在一旁的巫師。

  想要如同辛克雷這般，將魔法使用到信手拈來的程度，這需要極高的天賦。極快的反應，對魔法的親和，強大的感知，還要對靈魂的熟悉……

  鑽心剜骨，就是辛克雷自己創造的魔法，並且完美的利用了自身天賦和優勢。

  費爾南多將兩隻吸能怪收起來，輕聲說道：
  “非常不錯的魔法。”

  “上限很高，下限不低，我看到過它你的手裡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力量，這是屬於你的魔法。”

  李道顯笑著說道：“或許是你使用次數比較少，等熟練了應該會好很多。”

  費爾南多直接搖頭：“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圍，在我的計算能力和魔法認知沒有更上一層台階之前，這就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這並不是適合我的魔法，或者說，大部分人都應該很難發掘出這個魔法真正的力量。”

  費爾南多說的很坦然。

  他掌握的魔法非常多，其中有很多適合他的魔法，但是也有很多不適合他的魔法，這是根據個人的風格決定的。

  要求精準，邏輯更鮮明的魔法，更適合費爾南多，像鑽心剜骨這樣非常考驗反應，並且需要特殊感知天賦的魔法，就不那麽契合他。

  費爾南多將卷軸小心的收入了自己的口袋中，臉上的表情很是愉快。

  就算魔法不適合也沒關系，又並非不能使用，到那時在特殊場合仍舊能夠發揮出奇效，而且也可以提供思路，對他後續的魔法研究也有好處。

  顯然，收獲這樣一個魔法，讓他的收集癖得到了滿足。

  在經過了驗貨過程之後，費爾南多和辛克雷兩個人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費爾南多看向李道顯的目光中有著一些讚賞，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道：“三天。”

  李道顯抬起頭，同樣看向費爾南多。

  費爾南多繼續說道：“在三天之內，我的精力會放在伱這件事情上，直至完成。明天我就會完成初稿。”

  不等李道顯回應，費爾南多就接著說道：“不需要你額外做什麽，我們是朋友，這是朋友應該做的。”

  雖然辛克雷此前默默無聞，但是費爾南多知道，對方只是沒有很好的發揮自己的天賦，這和環境有關，也和選擇有關，如同被埋在土裡的黃金。

  而現在，黃金已經開始綻放出些許光彩了。

  李道顯聽明白了費爾南多的意思，笑眯眯地回應：“那就再好不過了。”
    達成了交易，兩個人的關系又更親近了一些。

  費爾南多也有意地說道：“在目前的巫師領域，對於魔法的原理有兩種對立的觀點，三種主流理論體系……”

  說到這裡，費爾南多停頓了一下，問道：“辛克雷，你更認同哪一種？”

  目前在巫師世界，各種魔法理論，流派途徑數不勝數，但是歸根結底，只有三種主流的論點。

  第一種，是認為感性和自我意志就是超凡源泉的[靈性論]，另一種是以理性和邏輯認知作為核心的[理性論]，還有兩者兼有，主打都行的[平衡理論]。

  其中靈性論，認為巫師天生就有操控魔法的能力，這也是巫師靈性和意志帶來的重塑世界的能力。

  每個巫師都是極高位格，或者極高位格的一部分，只是這種位格是殘缺的，並且重要程度也各不相同。

  巫師們在世界誕生的過程，會被不同的因素約束，自身的位格被降低，導致自身的超凡被掩蓋。而巫師進階的過程，實際上高舉自身靈性的過程。

  對巫師而言，並不是學會了魔法接觸了超凡，而是找回了自身的超凡具備了魔法。

  也因此，靈性論認為，魔法無需刻意的糾結精準、搭配、細節，應該做到的是隨心所欲，讓自己的意願和感知作為核心，魔法就自然會按照自己的意願自然流動，這是每一個巫師的本能。

  但是，理性論卻並不認同這種看法。

  與之相對的，在理性論看來，靈性論無疑是過於傲慢了。

  巫師相對於世界的誕生只是一個偶然，不論他們是不是存在，世界的規則就在這裡，他們巫師只是從無數的物種中脫穎而出，能夠成為世界主角的原因，也不過是相對於其他物種，能夠更好的探索和利用已有的規則而已。

  魔法是一門需要學習和掌握的技藝，也是精準和複雜的代名詞。

  所以，魔法的使用和構築以精準作為優雅，以謹慎作為標尺，這樣才能在利用魔法的同時防止被魔法傷害。

  隨心所欲的結果，就是走向精神異化的瘋狂。

  巫師需要通過系統的學習和訓練來掌握，積累經驗，從而能夠有效的認知和了解魔法。

  這也就是偏向學習、邏輯、積累和客觀事實的理性論。

  李道顯回顧了自身，回答道：“我應該是平衡論的支持者吧……我認為理性和感性都是魔法重要的部分，巫師生活在這個世界裡，這兩者都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認真說起來，我更傾向於理性多一點。”

  李道顯也沒有避諱自己的看法。

  目前巫師世界主流的巫師學院、巫師等級劃分，其實都是一種累積進階的過程反饋，也是對客觀世界規則認知程度的不同，這也和理性論可以對上。

  他也反問費爾南多：“你呢？也是平衡論的支持者，還是理性論者？”

  費爾南多是符文師。

  對符文、咒印、法陣之類有著深刻研究的研究人員，絕大部分都是理性論的支持者。

  費爾南多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是靈性論的支持者……”

  “哈？”這倒是讓李道顯有些意外了。

  “覺得奇怪？”

  “確實。”

  費爾南多靠在椅子上，笑著說道：“有些人使用魔法，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

  “有些人可以讓世界跟隨著他的意識變幻……”

  “有些人生來就看的更廣闊，看著我們不能看到的東西……”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良久，他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是一個平庸的人。”

  “即使是天賦者將她所見都描述給我，將視覺共享給我，將記憶敞開給我，可我也沒有辦法理解她所看到的視角，更沒有辦法體會到她的處境……”

  費爾南多說到這裡，又沉默了下來。

  李道顯從口袋中拿出兩個骨瓷杯子，還有一包精致的紅茶，輕輕撕開，手指一揮，水壺將茶團包裹，裡面憑空出現泉水，擴散出陣陣茶香。

  “就算是神靈，也沒有辦法洞悉一切，更何況是我們。”李道顯的聲音平和，茶水倒入骨瓷杯子，輕輕停在了費爾南多的面前。

  “靈性論也好，理性論也好，都只是猜想，並不完全對立，甚至兩者有不少相通的地方，也不一定要分對錯，或許兩種理論都是錯誤的呢，這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麽影響，我們仍舊在認知著世界……”

  費爾南多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齒間散開，平複了一下心情，才開口說道：“對於我，這是過去需要彌補的遺憾，確實並無影響，但是對於你來說，這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錯誤的認知，就會導致錯誤的結果。”

  “尤其是，你在準備構築領域雛形的時候，這種認知的選擇，就至關重要了……”

  當聽到領域雛形這幾個字，李道顯微微一愣，沉默不語，眼神微眯。

  費爾南多平靜地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能夠看出來，是因為我曾經給大流主也做過他同樣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這樣，我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往這方面想，直到看到你的魔法演示，我才有了這樣的想法。因為沒有足夠的魔法造詣，根本不可能達到那種效果。”

  李道顯將茶壺放在桌上，笑著說道：“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前輩你知道也沒有什麽，只要不說出去就好，我只是怕麻煩。不過，你說的認知選擇又是怎麽回事，大流主他……”

  大流主形成了自己的簡易領域，效果李道顯也親眼所見，對巫師的增幅堪稱恐怖。

  但是相應的，大流主應該也面臨著極大的弊病，無論是身上的鎖鏈，還是貫穿身體的十字架都是清晰的表明了這一點。

  費爾南多輕聲說道：“我猜測，不同的認知劃分，會直接影響到領域的構成，也會直接影響到巫師本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