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萊特，最近你有在夢到‘回響者’嗎？”沃夫亞沒有正面回應達克的打算，而是話鋒一轉，問道。

  托著下巴，認真回憶了一番，達克搖了搖頭，回應道：

  “應該是沒有，自從那次他向我告別之後，就好像是……從‘灰蒙之夢’中徹底消失了一般，那裡……還是我們之前經常溝通交談的地方，可現在，無論我怎麽努力也無法再進去了。”

  “所以你心急了？”沃夫亞笑著，調侃道：

  “普托亞人說過：‘偉大的首都並不是一天建成的。’，契丹裡斯人也常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的安排，任何的計劃都需要一個有耐心的縫紉廠女工一般的人。”

  “什麽意思？”達克聽得雲裡霧裡地，有些不耐煩地粗催沃夫亞道：
  “你可不可以把話說得清楚一點，你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異種怪物’，從來沒有在聯邦控制的學校進修過，那些名言警句，還有經典裡富有哲學氣息的語錄，正常人理解起來都很困難，更別說是我了。

  “你……還是用最通俗的語言，做最簡短的描述吧。從‘苦深遺跡’裡面出來之後我一直感覺很累，這兩天都沒怎麽休息好就來看你和羅捏了，你也體諒一下我好吧。”

  “我以為你喜歡那種文縐縐的對話風格。”沃夫亞笑著說道：

  “不過，說簡單點就是，不用著急，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要著急。達克，如果你信任我的話，那就等我們從這裡出來之後，在‘人造湖’這塊停留一段時間。”

  “為什麽？”達克用急促的語氣，低聲道：
  “伊凡二十二世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被倆失落者擊敗後血液流盡而死的。聯邦的人很快就能接手舊帝國的那些科技，之前發現的喬伊格勒的‘演變台’據說已經投入使用了，只要再發現第二處，無論是【近似神明的核心】所指引的‘天樞’，還是【通向未來的核心】代表的‘天璣’，都能通過推算得到其余全部的‘演變台’的位置。”

  “所以呢？”沃夫亞一臉無所謂地反問道。

  “如果得到了聯邦的科技，瓦西裡就能立即啟動‘演變台’計劃。我親耳聽到伊凡二十二世和那倆失落者的對話了，他說‘演變台’計劃就是故意透露給瓦西裡的。一旦聯邦委員會真的上鉤，太陽輻射的巨大能量就能摧毀整個聯邦，之後這位最偉大的克魯斯德皇帝就能帶著精英蘇醒，在廢墟上接管和重建國家。”達克回答道。

  實際上，伊凡二十二世是他親手擊殺的，這點達克並沒有出現記憶偏差，與前幾天和雅羅斯拉夫對話時做出隱瞞的原因一樣，他不願意傷害克魯斯德人，至少是崇拜伊凡二十二世的那些軍隊之人的情感。

  可沃夫亞和羅捏依舊表現出一副十分可怕的平靜，有種的確相信達克的敘述，但並不覺得事情會變得糟糕的自信。

  稍微思考了幾秒，沃夫亞恢復了認真的表情，回復達克道：

  “實際上，我和羅捏這兩天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對於‘苦深遺跡’內的事情，他還是有所察覺的，這得益於他體內那些‘機械之主’賦予的能量。”

  “沒錯。”羅捏接過話茬，繼續講述道：
  “這是‘機械之主’曾賦予我的專屬能力，祂老人家未曾為它命名，我就私下取了一個名字，稱作‘絕對之Ⅰ’，任何距離我不足 10km的高序階者、上層職業者，他們在死亡時，我都能感應得到。

  “雖說，不能完全了解他們的身份、地位，但只要與神溝通過的人，我都能知曉他的名諱。”羅捏抿了抿嘴唇，偏頭看向懸掛在空間最高處，大約十幾米高度的電氣吊燈，目睹著它因這裡的【戰士】發出的此起彼伏的淒厲嚎叫聲而不斷搖晃的場面，繼續說道：
  “利用神明賦予我的感知，我知道，那個死去的人的確是伊凡二十二世，我也知道了他的真實名諱，但我無法用任何已知的語言去讀出來。”

  “為什麽？”達克好奇道。

  “我敢肯定，伊凡二十二世肯定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他或許來自造物主創造的其他世界，接受了神明的使命，前來改造這片荒唐的大陸。否則，你根本無法解釋，伊凡二十二世從哪裡能自學這麽多理科知識，推動了克魯斯德帝國的科技至少進步了三百年。”羅捏分析道：

  “代表他名字的那三個象形文字，有點像中部帝國在第一紀元之前，曾短暫出現過的某個沙漠文明所使用的圖騰文字。但仔細想來，和契丹裡斯文字中的幾個字符的確很像。

  “我沒學過契丹裡斯語，但很早之前在日涅帝國時閱讀過一本字典。大概是叫《炎火新詞》吧，收錄了一萬多個字符。我雖然無法拚讀任何一個文字，也不清楚它們所代表的含義，但我的確把那些文字全部記下來了。

  “剛才你沒來的時候，我又仔細檢索了一遍，代表伊凡二十二世姓名的三個文字無法與任何契丹裡斯語相對應，這……或許是一件很值得去探究的事情。”

  “怎麽說？”達克追問道，此刻，他就像是個好奇的小學生，聽著大人們講述晦澀難懂，但十分有趣的“故事”，聽到不理解處，就會立馬追問。

  似乎是早就在心中推測了無數遍，面對達克的提問，羅捏竟脫口而出道：
  “我記得，在日涅帝國時，我看到過希望教會下屬的騰因教派核心成員娜塔莎親筆書寫的日記，裡面提到過，‘回響者’萊特也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說軀殼是屬於這裡的，靈魂是另一個位面的。

  “那幫人出於不切實際的幻想考慮，通過‘機械的歌頌’儀式，試圖呼喚神使來尋找‘械元之女’，現在看來這種做法的確可笑，荒唐至極。畢竟，‘械元之女’只是舊帝國實驗下的殘次品。

  “日記和很多記錄描述裡提到過，萊特·蘇格拉實際上被異位面的存在替換了靈魂，又接受了‘紅色魔源力’，以及其所‘傳承’的一系列非凡力量。萊特和伊凡二十二世還同屬於【秩序者】，又都是異位面的‘使徒’，這足以說明，這些都是冥冥之中，神明對這個世界的安排。”

  “安排？”達克困惑道，越聽感覺越離譜，越無法理解。

  乾咳兩聲，羅捏解釋道：
    “或許，造物主對這個世界的發展，早就有過詳盡的安排。在祂的規劃下，這片大陸被劃分為了若乾的時代。在每一個時代中，造物主都會從異位面呼喚一位擁有超凡力量的【秩序者】，來主導整個世界，向著合理的方向運行，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秩序者】非常罕見，且通常能主導世界的發展。”

  “你是說……‘回響者’萊特·蘇格拉，也就是【秩序者】萊特，實際上是接任已死去的伊凡二十二世，主導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廢土世界的發展？”達克分析道。

  “就是這個意思。”羅捏松了口氣，說道：

  “我以為向你解釋會很費勁，沒想到你能主動分析到這一層，沃夫亞的確沒看錯人。話說回來，這就可以向你解釋，為什麽沃夫亞認為不用著急了。

  “只要舊的【秩序者】死去，新的【秩序者】已經接受了屬於他的使命，那麽，神明們就會在暗處，通過‘蝴蝶效應’，不斷推動諸多細小的多米諾骨牌，間接推動事情的發展，走向屬於【秩序者】的命運。

  “‘演變台’被成功開啟已經屬於大概率事件了，聯邦掌控的資源和我們相比，和失落者組織相比，處於絕對的優勢。”

  “沒錯。”起身站立，略微嘗試著活動身體的沃夫亞補充道：
  “聯邦委員會雖說無力結束‘新元危機’，但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強有力整體。瓦西裡那幫人雖然固執、愚蠢，但依舊有明確的目標。聯邦委員會還有著嚴格的綱領，能做出相對合理的諸多計劃，依靠還算有力的管理，通過計劃、組織、領導和控制，實現目標。

  “比如，穩定的物資供應，商業的恢復，舊帝國科技的複刻，以及不曾間斷的教育。要知道，在戰爭年代，教育永遠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之一。”

  “所以，你們是說，‘演變台’的開啟我們實際上無法阻止，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所以……我們不應該去阻止……對嗎？”達克撓了撓頭，嘗試理解，說道。

  “對嘍，達克，你還是挺聰明的嘛。”羅捏誇讚道。

  只是，在達克聽來，像極了不便明言的諷刺。

  坐回病床上，沃夫亞接著說道：

  “我和羅捏討論過後，我們認為，不必要立即阻撓‘演變台’的發現與啟動，不用對瓦西裡的計劃取得進展而著急。先不說伊凡二十二世死去後，瓦西裡是否還能得到他遺留的提示，伊戈爾那幫科學家是否能解讀舊帝國的文件資料。

  “就算他們掌握了重啟‘演變台’的完整步驟，依據聯邦現有的資源，也無法做到完全啟動所有‘演變台’。說簡單點，瓦西裡，他沒有那個能力，你知道吧。”

  “可我，還是想履行與‘回響者’的約定，去北邊找到‘風牆’，見到‘回響者’。”達克歎了口氣，說道，似乎，找到“回響者”與“普拉米尼”，已逐漸成了他的執念。

  聽到這裡，沃夫亞點了點頭，說道：
  “這倒沒有問題，我也想找到‘普拉米尼’，羅捏，也想找到‘回響者’，親手將一件信物交還給他。只是，我們需要時間來準備，聯邦委員會沒有他們所宣傳的那般無所不能，否則，‘新元危機’早就結束了。

  “在我來見雅羅斯拉夫之前，戰略團的兄弟告訴了我兩個關鍵信息。”

  “哪兩個？”

  “第一，上周戰略團‘戰局例會’上，瓦西裡的秘書庫卡匯報說，為了啟動‘演變台’而放置在各地，用於汲取生物能量的‘舊日的花火’，從 2月初至今，已經汲取了三十多萬人的生命，但依然還差 15%，才能達到完全啟動並持續運行喬伊格勒那個‘演變台’的程度。換句話說，聯邦還需要獻祭更多的，受到管轄和不受管轄的人類生命，才能達到目的。”沃夫亞用最平靜的口吻，說出了最為殘忍的事情：

  “第二嘛，前天，來看我的聯邦委員會的那小子告訴我，從幾天前開始，也就是伊凡二十二世死亡的那幾天，駐扎在瓦西裡斯克的‘探險隊’發現，‘卑斯魯乃’地區的‘紅蕩’事件突然變得頻繁起來了。”

  “這……象征著……危險？”達克困惑道。

  “不能確定。”羅捏接過話，回答道：

  “‘紅蕩’的部分能量來源於造物主所掌控的宇宙領域，通常情況下，只有得到了相應的呼喚，造物主的殘余力量才會給予對應的回應。這種與神明溝通而產生的，在一個相對小范圍內的紅光閃耀，才稱之為‘紅蕩’。

  “現在，不能確定，是否是‘回響者’和‘普拉米尼’從沉睡中蘇醒了，試圖喚醒力量衝破冰層束縛而采取的儀式，還是那裡布置有舊帝國的裝置，在某種設定條件下被啟動，從而發出了錯誤的信息。”

  “因此。”沃夫亞接著說道正事，“聯邦委員會又提升了我和你的位階，並下達了北上，前往‘ 1號冰溪’，調查‘紅蕩’的任務。所以說，達克，你我的打算其實就是聯邦委員會的安排，既然這是安排，我們就根本不用著急。我相信，在‘紅蕩’事情得到解答之前，聯邦不太可能貿然啟動‘演變台’的。”

  “這樣啊。”達克點頭，表示接受任務，而後，他徑直起身，走到沃夫亞面前，仔細端詳著那張標志性的，專屬於克魯斯德人的面容，感慨道：

  “沃夫亞，你真的很有魅力，很強壯，也足夠智慧。當然，你的身份，以及與聯邦那些人的關系也足夠神秘莫測。你擁有……擁有許多我無法理解的能量，知道如此多的重要信息……的確，是個足夠神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