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荒蕪之地，小妖巡山，請神！

  話音飄蕩之間，紅光乍閃即滅，裹挾著蘇白的這一縷神意，消失在了這一處特殊的空間之中。

  而最後一刻，古天雲說出了一句警示：
  “七雄三戾，斷不可殺！”

  “嗯！？”

  蘇白心頭一震。

  最後刹那間回首，他看到那一處空間，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突然閃爍了一下，隨後便徹底消失不見。

  但刹那間，他看到那座酒館之中，那從始至終，如同虛幻一般，沉默不語的白臉小兒，突然間抬起頭來。

  那是，白幽？
  ………

  無盡的黑暗之中，那一座小空間，如同螢火一般，搖晃欲滅。

  酒館之中。

  “獨戰雙天，又有如何？”

  古天雲長身而立，遙望四周的無垠黑暗，似乎是在目送著蘇白離去。

  也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呼！
  而在他身旁，那面容白皙，大概只有十多歲的少年，緩緩抬起頭來。

  這一瞬間，他似乎從虛無，走向了真實，勉強沙啞開口道：

  “尊主……”

  “小白。”

  古天雲輕撫少年的長發，目光柔和：
  “飛升吧。”

  “萬年來，所有的事情，我都聽你的……”

  少年仰頭看著古天雲，眸光中帶著一抹深深的懷念：“唯獨此事，不行。”

  “我神散道滅，已經死了。”

  “隻留下了這一縷執念。”

  古天雲歎了一口氣：“人這一生，長路漫漫，除了自己之外，其余皆是過客。”

  “你我有萬載之緣，已經勝過這座天地間的無數人了。”

  “既然緣已盡，又何必強求？“

  少年低下頭來，似乎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但神色卻異常堅定，語氣更是如同山嶽一般，不可撼動：

  “我，偏要強求！”

  “有些事，你即便不願，也強求不得。”

  古天雲微微搖頭：“我於此處，留下了唯一的一處痕跡，隻為見他。”

  “既然見了，便再無遺憾，我死便死了，你又何必拖累自己？”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我若是飛升，彈指間即可，然而，一人飛升，非我所願！”

  少年捏著桌上的酒杯，望著酒杯中，泛起的一絲漣漪。

  眼神頗為凶狠道：
  “若前路有阻……”

  “神擋殺神，佛當殺佛，妖鬼可殺，人亦可殺。”

  “天要阻我，我便屠天！”

  ……

  呼！呼！
  死氣漫卷，毒氣飄蕩。

  紅光照耀之間的祭壇，顯得越發邪異。

  “呼！“

  祭壇正前方，蘇白緩緩睜開了雙眼，眸光深處，一縷神意遁回，歸於平靜：

  “古天雲……”

  這一次見面，他收獲極大。

  對於此界的諸多隱秘，都有了一些了解。

  一切災劫的源頭，源自於兩座天地的天之碰撞。

  一百多萬年前，一縷神秘的靈氣，從金雲大世界而落，垂落了此界，暗中摧毀了此界原本的修行體系。

  自此，便展開了長達百萬年的爭鬥。

  七雄三戾，喜歡吞噬修行者，天之滅世，周而複始，直至如今，已經一百多萬年過去了。

  而陳少遊的記憶，若是為真，那麽原本的軌跡之中，這樣的爭鬥，還要持續到久遠的未來。

  直到此界，徹底成為金雲大世界的附屬之界。

  至於其中的生靈，根本不會被雙方在意，一茬又一茬。

  滅了又生，生了又滅。

  天之滅世為自救，看似合理。

  然而，他不是天，也很難站到天的高度，去看待世間萬物。

  而站在人的角度來看，這座天地的眾生，已經很苦了。

  天生萬物，其恩難償，卻也不意味著，眾生連自己的生死與性命，都不能去抗爭。

  可惜，古天雲在此界，早已經沒有了半點痕跡，唯一的一縷印記，也只在那座陰府店的特殊空間之中。

  不然的話，他或許還可以知道一些事情。

  而他從來不是一個，輕信於人的人。

  古天雲或許不會說謊，但卻未必會將一切真相，全都告訴他。

  而有些時候，差之毫厘，失之千裡。

  但凡有半點隱瞞，都可能會是最致命的缺陷。

  古天雲與蘇白交談極多，解開了他心中的諸多疑惑。

  但他心中，卻仍還有疑惑。

  若此界之天，對於萬靈五毒，厭惡極深，對於沾染靈氣，修行多年的修行者，厭惡更深。

  那麽，祂又為何會與，明顯被靈氣蠶食極深的古天雲合作？
  這……又是為什麽？
  “你究竟隱瞞了什麽……”

  眺望遠處的天穹，蘇白心中自語。

  他心如明鏡，極為敏銳，隱約間能夠感覺到，古天雲的話語未盡，似乎隱瞞了一些事情。

  是他故意隱瞞？

  但以古天雲的眼界與閱歷，不會不知曉故意隱瞞，也根本瞞不過蘇白，若是真要隱瞞，有太多方法了。

  話說一半，是最低級的手段。

  那麽，也只有一個可能了。

  是不能說出口？

  會被祂聽到？
  “幽冥尊主，白幽，天……”

  駐足許久，蘇白才斬去了心頭的諸多雜念，心中明鏡高懸，一塵不染。

  他看向了死氣彌漫之中，重新長出了一身肉瘤的老蛤蟆。

  這頭老妖怪，卻是不能殺了。

  至少，暫時還不能殺。

  不過，暫時不能殺，卻不代表著，不能夠廢物利用。

  轟！
  蘇白心念一動，面前那一座百丈祭壇，又開始搖晃震動起來，擴散的紅光，順間逆流而回，凝聚在了一枚枚符文之上。

  新一輪的獻祭，又要開始了。

  ……

  天地浩瀚，似乎永遠沒有邊界，古往今來，百萬年中，橫跨四海，遊走五陸之人，幾乎寥寥無幾。

  只因路途遙遠，途中艱險萬分。

  縱然是對修行了不俗的神通功法，修為突破了歸虛境的存在來說，也是一個十成十的苦差事。

  東陸，乃是東極之地，也是大日升起的地方，與西陸並稱為天地間，最為酷熱的地方。

  同理，南北兩陸，則是最為冰寒的地方。

  此時，大日初升。

  無盡光芒，揮灑在大地之上。

  雖然是大日初升的光景，但天地間卻已經沒有了一絲清涼，熱的如同蒸爐一般。

  山間大地上的無數草木，都懶洋洋的耷拉下了頭。

  呱！呱！
  幾隻黑色老鴉，在樹林中發出一陣陣淒涼的鳴叫。

  熱風撲面而來，掀開了野草，露出遮蓋之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腐爛白骨。

  哢嚓！

  一隻布靴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骸骨的頭骨，被瞬間踩得粉碎。

  呼！
  隨後，一隻蒼老乾枯的右手探下，捏起了一抹骨粉，稍微搓了搓。

  “此人是個有道行的，且修為不低，這骨頭雖然已經酥軟脆弱，卻至少有上千年了。”

  懷生老道，吹了吹手指，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人骨曝屍荒野，在經受風吹日曬，暴雨衝刷的惡劣情況之下，很難保存長久，就會徹底風化。

  更不必說，這東陸的環境，比大禹仙朝所在的中陸，要惡劣太多太多了。

  這具骸骨，能夠保存這麽久，必然是有不俗的修為。

  “這到底是什麽破地方，真就連個死人也找不到？”

  陳琴音身穿一襲黃杉，背著比自己還高一頭的紅葫蘆，微微皺眉，臉色很不好看。

  中陸之地，也有很多道路兩旁，埋著白骨，比比皆是。

  但凡野草茂盛之地，其下方必然埋著屍骨，但這東陸，卻又不太一樣，屍骨很少見。

  但這並不是因為，東陸比中陸更太平，更安全，而是因為東陸人煙稀少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地步。

  連個死人都沒有！
  好不容易見到一具白骨，竟然還是千年以前的。
    “東陸之人，難不成，真的幾乎死絕了？”

  看著淒涼的四周，懷生老道面龐上的皺紋更深了，顯現出了一抹深深地疲憊。

  這一條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艱難。

  足足四年，他們才跨越天險，來到了東陸的東極之地。

  而來到這座東陸之後，他們所遇到的最大困難，竟然不是說服此地之人，建立封神台。

  而是這東陸，壓根就沒多少人。

  妖鬼的數量，遠遠比人多！
  誰能想到，一座疆域億萬裡的大陸，竟然成了一個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

  要知道，根據千年前的記載來看，這座東陸，應該還頗為繁華。

  人口雖然比不上中陸，卻也有數十億。

  但如今，他們修建封神台已經一多年了，所見到的人加起來，都沒有大禹仙朝任何一個縣城的人，要來得多。

  而這批人，還是他們從深山之中，某處封閉之地發現的。

  其中大多數人，甚至都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有不少人，更是茹毛飲血，早已算不上是，具有修行文明的人類了。

  堪稱野人。

  “就算沒有死絕，估計也差不多了。”

  陳琴音的面色，有些發青。

  封神台的修建，絕非易事，如果這東陸如同中陸一般繁華，只需要兩三年，就能夠修建起一座封神台。

  但這東陸，宛如一片死地，妖鬼叢生，活人比金子還少見。

  這就大大拖累了，他們修建封神台的速度。

  畢竟，封神台的修建，可不是搭一個草棚子那麽簡單。

  其中所需要用到的材料，或許沒有太過貴重的，但數量之多，卻當真算得上是海量了。

  所以，足足一年多，這一座封神台，也還沒有完全修成，還缺少了一些重要的材料。

  “嗯？”

  突然間，陳琴音止住了聲音，神色頓時一冷，眸光看向了千丈之外：
  “竟然敢窺視我等？找死！”

  “先稍安勿躁。”

  懷生老道，突然出聲阻止了陳琴音出手。

  “吱！！”

  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嘶鳴過後。

  一道黑影，竄入了野草中，幾個閃爍，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為何要阻我？”

  陳琴音眉頭一皺。

  迎著陳琴音，頗為質疑的目光，懷生老道，微微搖頭道：

  “我們先跟上去看看，這頭妖鬼，有點不同尋常。”

  “什麽？不尋常？“

  陳琴音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再次出手了。

  五年裡，他們幾個，可都吃過這老道士的虧了。

  這懷生老道，自從吞服了那一枚天壽果之後，整個人宛如脫胎換骨一般，實力提升了不少，已經穩穩的壓製了他們幾個。

  再加上，他心思深沉，陳琴音幾人一路上，也都沒有佔到過便宜。

  白蓮道人，儒道尊，鐵劍道人三人，更是吃了大虧，險些被這老道士坑死。

  幾次下來，陳琴音自然不敢小看這老道士了。

  “東陸沃土廣闊，堪稱億萬裡，此時，仍然沒有破滅。”

  “如此浩瀚的大陸，不可能沒有人。”

  懷生老道，目光幽幽的繼續說著：

  “上古年代，七雄三戾，橫行天地，萬靈沉淪之時，尚有人族存活。”

  “更遑論此時？”

  話音剛落，懷生老道的身影，已經隨風而去，消散在了虛空之中，緊緊的跟了上去。

  “這老道士……”

  陳琴音愣了愣，也還是跟了上去。

  五年的相處，她對於這老道士，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他這番話，不是說給別人聽。

  而是說給他自己聽。

  從這段話語中，陳琴音能夠明顯感覺到。

  他，動了殺意。

  呼！
  微風徐徐吹來，伴隨著熱浪，拂過無邊野草。

  一千多年，荒無人煙，東陸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一條，比較像樣的道路，荒涼無比。

  道路兩旁，經常會有妖鬼出沒。

  跟了沒多久，陳琴音就跟上了懷生老道。

  抬眼一掃，她就看到了一百多裡外，那一頭穿梭在山林之間，足有半人高，兩臂過膝，面目猙獰的銀背黑猩猩。

  這是一頭小妖。

  這頭小妖，很是靈敏，似乎也生了靈智，到了此處之後，就不再前行，而是環繞著群山，不停的繞圈。

  可惜，區區一頭小妖，自然瞞不過他們兩人的感知。

  在小妖消失之後，兩人也徹底鎖定了它的方位。

  那是一片荒涼群山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座荒山。

  “這應該是巡山的小妖，見到它，就說明這附近，必然有大妖盤踞！”

  懷生老道，此時顯現出了身形，他眸光緊緊的盯著，遠處的那座荒山，緩緩說著。

  “你此次出來，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尋找，修建封神台的靈材吧？”

  陳琴音遠遠的停下腳步，心有戒備，看向懷生老道的眼神，也有一些微妙：
  “你不帶儒道尊，白蓮道人，鐵劍少尊，卻偏偏要帶我前來。”

  “快說，究竟是有什麽目的？”

  陳琴音不得不警惕。

  相比於那三人，她無論是修為，還是戰力，都有所不及。

  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

  倘若這老道士要用強，自己怕不是也只能從了……

  “……”

  “你想多了。”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懷生老道，一張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他沉默了片刻，隨後輕咳一聲，緩聲說道：

  “修建封神台的這一年裡，老道我也在尋找，東陸劇變的根源。”

  “不過，妖鬼無法溝通，小妖也活不過千年，若是真想要知道什麽，還是要尋找一頭，生出靈智，至少千年以上的大妖才行！”

  “這裡，有開靈千年的大妖？”

  陳琴音面色一沉。

  開靈，便是妖魔鬼怪，因為各種機緣和契機，生出了堪比強大修行者的靈智。

  開靈千年的大妖，和生存千年妖怪，可不是一碼事。

  後者，是活了千年，前者，可是生出了強大靈智，修行了千年的大妖。

  這樣的大妖，較弱一些的，都堪比歸虛境真人。

  若是其中的強大者，甚至能夠和羽化層次的強者比肩！
  “若是我所料不差，這裡應該有一頭大妖，其修為，只怕很高！”

  懷生老道的面色，也有些凝重。

  這天下之間，四海五陸，再也沒有任何一地，比中陸更加安全了。

  陰司神職體系，縱然有無數的弊端，可它對於妖鬼的壓製，卻是不容置疑的。

  以至於，上萬年來，大禹仙朝的疆土中，沒有出過一頭羽化層次的大妖王。

  最強大的妖王，也不過是歸虛境而已。

  但中陸之外，就不一樣了。

  這東陸的妖鬼之多，遠超中陸不知道多少倍，誕生羽化層次的大妖王，也不是不可能。

  “老雜毛！”

  “你要找死，不要拉著姑奶奶一起！”

  陳琴音差點把牙齒咬碎，看著懷生老道的眼神，像是都要噴火。

  “你不想死，老道我自然也不想。”

  “而且，我此次前來，自然不是來送死的。”

  懷生老道，眺望遠處，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麽。

  “莫非，你是想……”

  陳琴音神色一愣，似乎聯想到了什麽。

  呼！
  懷生老道，輕拂長袖。

  在他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座古老的香火神台，上方有一口香爐，爐內燃燒著縷縷香火。

  他神色肅穆，莊嚴開口道。

  “我想……”

  “請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