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呂龍古，這名為張雲霄的魔道修士，雖然也活的比較漫長，可其實是以秘法延壽。

  雖生如死。

  所經歷的事情，也遠遠不及前者的波瀾壯闊。

  信息也遠不如前者多，不過，其所得的秘辛，卻也要遠遠超過洛禦靈，以及冥仆殿的那兩人，還有林白雲，以及老儒林青山。

  “唉。”

  看著環繞而飛的靈龍香，穆雲陽莫名歎了一口氣。

  老門主，最喜歡這一種靈香了。

  可惜……

  嗡！
  穆雲陽回憶往事時，突然間聽到了一聲不同於之前的異響。

  他循聲看去，只見自家門主，突然間吐出了一口濁氣，隨後緩緩睜開了眼。

  嗤！
  宛如夜幕之中，有雷電劃過，暗室之中，有明珠泛光。

  “這，這……”

  穆雲陽先是一驚，隨後大喜道：“門主，你的眼睛恢復了！？”

  “本來也不算是多重的傷。”

  蘇白擦去眼角的一滴血，對他來說，一雙眸子的有無，並不怎麽影響他對外物的感知。

  只是有，有比沒有也好些。

  而且，他若是想要恢復這一雙眸子，其實，一念之間便可。

  肉體的傷勢，倒也不算什麽，只是元神之傷，難以迅速恢復。

  他修行超過萬載，才凝聚出來的神魂，豈是短短十日，就可以恢復的？

  穆雲陽恭惟了兩句，見蘇白沒有什麽反應，索性摸了摸鼻子，隨後詢問道：

  “門主，你突然間離開清河縣，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嗎？”

  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問了。

  奈何，一出清河縣，蘇白就進入了深層的入定，讓他也難以開口。

  要知道，在之前，他還有種自家門主，能夠在那座小城之中，待上幾十上百年的錯覺。

  離開，倒也算是突兀了。

  “再留下來，麻煩就要找上門了。”

  蘇白的眸光深處，泛起了漣漪。

  呂龍古，以及與呂龍古一起探到的，名為張雲霄的魔道修士，這兩道訊息，在他的眸光之中，不停流轉著。

  他之前所想要窺探的，自然是張雲霄。

  而探查到呂龍古，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從這兩人的命運軌跡中，他發現了，疑似自己元神碎片的痕跡。

  這才是他離開清河縣的原因。

  當初，他來到此界，有些許的元神碎片，也因此散落在了此界。

  若能收集這些元神碎片，自然也能讓他的神魂，明顯恢復一些。

  “門主所說的，可是滅我玄天門的那些魔頭？”

  穆雲陽怒形於色，又開始咬牙切齒了。

  “不錯。”

  蘇白點了點頭，看向了咬牙切齒，面有仇恨的穆雲陽，眸光微動道：“穆老，你可想親手報仇？”

  “自然是想，可我，還有機會嗎？”

  穆雲陽先是脫口而出，隨後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他的煉形境修為，都是老門主硬生生給他提升上來的。

  而且，他又即將壽終，哪裡還有報仇的可能？
  呼！
  蘇白手指輕抬，任由那一抹靈香所化的煙龍，繞指打轉。

  隨後，他語氣平淡道：
  “誰說，你還沒有機會？”

  馬車之中，煙香氣濃鬱，環繞蒸騰，沒有外散，變得越發朦朧。

  蘇白凝視著穆雲陽，淡淡開口。

  他來此界，雖然只有十天的時間，可對於蘇白而言，這已經是不短的時間了。

  他的本我靈光，早已超脫凡俗，尋常人接觸到的訊息，需要一遍遍的閱讀，銘記。

  可他只需要一掃，便已經能夠全知。

  普通人需要千年萬年，也未必能夠融會貫通的東西，他在彈指之間，已經可以全部貫通。

  甚至，還能夠推陳出新。

  而且，也不會因為靈氣的強弱變化，而發生變化。

  這才是真正的境界不墜。

  這十天裡，蘇白對比諸界修行體系，已經隱約間推算出，自己在此界所能行通的道路了。

  只是，他向來是以如履薄冰之心，去行勇猛精進之事。

  真正開始之前，還要再做一個嘗試。

  面前這個年近三百，已被靈氣深層次感染，卻又命不久矣，即將殞命的穆雲陽，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啊？”

  穆雲陽心中發愣，他不知道蘇白的心思，聽到之後，卻又不免有些期許了。

  若是曾經的王虹玄，他多半是不怎麽相信的。

  可這一次見面，自家門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或許，真的可以？
  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看透生死，他雖然活了近三百年，可也不想死。

  “這些時日中，我都在思縮著修行之法，感悟良多。”

  蘇白平心靜氣，語氣之中，似有道蘊，讓穆雲陽心中的雜念，不禁消散了許多，也聚精會神起來。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似乎眼前與腦海之中，只有自家門主的聲音，在不斷回蕩。

  一時間，他再也沒有了任何雜念，可以分心。

  “門主……”

  穆雲陽心神微動，恍惚之間，隻覺得眼前道蘊彌漫，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觸動。

  “道、佛、妖、鬼、儒，乃至於神，魔，其修行之法，雖有不同，但彼此之間，卻也大相徑庭。”
    “也有著共通之處……”

  蘇白緩緩訴說著，目光卻看向了手指之間，繚繞的香霧之龍。

  他的眼中，有一道細微的光影閃現。

  此時，虛空在他的眼中，已經不是常人眼中的虛空，而是繁雜無比，幾乎由無窮無盡的靈氣線條，纏繞在一起組成。

  這無窮無盡的靈氣線條，貫穿了一切，通達無盡，貫穿八方，卻又縱橫交織，組成了萬物。

  一縷靈氣，侵染的世界，靈氣尚可剝離，可在這九仙界，卻絕不可能了。

  此界的靈氣，是構架天地萬物，最為根本的基礎，無人能夠避開，無物能夠避免。

  穆雲陽隻覺得，心神都被這些話語所牽動，過往經歷的種種畫面，都在他的眼前，極速掠過。

  一時間，他竟然也懂得了，自家門主所說的是什麽。

  “是靈氣……”

  “不錯，千般法訣，萬般神通，天下修行之法，無論神魔妖鬼，皆仰仗靈氣而成，神通亦然。”

  蘇白微微點頭，不急不緩的訴說著，也引動著穆雲陽的萬般思緒。

  修行到如今的境界，言語早已經不止是言語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有著他的道蘊外顯，所有的聆聽者，靈魂都會被話音所牽動。

  牢牢銘記他的話語，也只是基本。

  他的這些話語，更會引動聆聽者自己的思緒，基於他自己的認知，得出自己修道的最優解！

  這已經不是什麽心心相印，而是類似於修行者所說的。

  悟道！

  穆雲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神卻不禁陷入了沉思的狀態，回想起了此生的種種。

  他所接觸的法訣，神通，諸多孤本，乃至於一些傳說之中，對於法術神通的曲解。

  隱約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修行，從來就不只是修，也不止是行。我更喜歡將其稱為知行。”

  “知後而行，直到知行合一。”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不懂其中奧妙，自然事倍功半。”

  “可若是懂得之後，再去踐行，進行印證，才能夠擁有更高的成就。”

  蘇白的眸光之中，泛起了一抹漣漪。

  “天地萬靈，體內自有靈氣蘊藏，草木如此，人也如此。”

  “又因靈氣的多寡，人的天賦，也有了高下之分，草木也有了凡種，靈種，各種品階之說。”

  “所以，天賦二字，實則極妙。”

  “當然，其中還牽扯到了，與哪一種靈氣契合，以及靈魂的構成……”

  說著，蘇白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穆雲陽：“而若是將天賦，分化成諸般等階，你也可算天才。”

  “煉形境，遠非你的極限。”

  “啊？門主，你……你這是看錯了吧？我……我哪裡算什麽天才？”

  穆雲陽身子一震，猛然間醒悟了過來，頓時苦笑著連連搖頭：“我若是天才，那這世上，只怕是天才遍地走了。”

  他心中也有些受寵若驚。

  惶恐，卻是多過了驚喜。

  他加入玄天門，已經很早了，可修行卻遠遠無法與同期入門的老門主相比。

  即便有著老門主的多年照顧，也只是在資源的堆積下，勉強修成了煉形境，邁入鑄台境，都沒有一點可能。

  這如果都是天才的話，那大炎王朝中，那些生而煉形的天驕，又算什麽？
  “能踏足修行之道，本身已算是不凡了。不過……”

  蘇白屈指一彈，繞指而動的香霧之龍，就被其一下子彈碎，化作了最後一縷香氣，沒入了身軀之中：
  “天才雖然是天才，你卻並非是修道的天才，換言之，你不適合修道。“

  “啊？”

  穆雲陽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自家門主話中的涵義。

  三尺高低的腐朽身軀，都不禁一顫。

  他忍不住滾動了一下喉嚨，聲音有些乾澀道：“門主莫要說笑了，我，我兢兢業業修行了近三百年。”

  “怎麽……怎麽就不適合修道了？”

  “若是不合適，我怎麽能夠拜入玄天門？”

  修行門派收徒，有著極為嚴苛的門規，能夠拜入其中的，若非大富大貴，便是與門中有著莫大的緣法。

  再不濟，也要天賦高人一等的。

  他自己雖然是因老門主的關系，才能夠入門，可若是根本不適合修道，那也是絕對不可能拜入門下的。

  “不適合，自然就是不適合。“

  蘇白微微搖頭：“你就不曾奇怪，當年，身高七尺的雄壯身軀，為何會在煉形境之後，變得日漸菱縮，變成了如今不足三尺？”

  此界萬物，為靈氣所構架，因靈氣而有高下之分，仙凡之別。

  然而，靈氣淵博，海納百川，其中有道、佛、神、魔、鬼，也有儒家的浩然長河。

  諸如此類，繁雜無比。

  所以，萬物所契合的靈氣，也是千變萬化，各有不同。

  屬性不合，縱然是天才人物，也要泯然於眾，並非是努力，就可以進行扭轉的。

  強行為之，如同用水燒柴，以火解渴，不但沒用，反而有害。

  就好像這穆雲陽。

  他曾經也是雄壯的七尺之軀，而如今，卻變成了這般三寸之軀。

  當然並不是因為其年老體衰，筋骨松弛。

  心念轉動之間，蘇白話鋒一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接著，他緩緩開口道：

  “或許，你根本就不曾走火入魔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