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記憶之中，有著一道禁製，許多信息，都沒有辦法捕獲。

  即便能夠強行捕獲，也未必就能有所收獲，而且，還有可能引起種下禁製之人的警覺。

  “前，前輩！”

  蘇白眉頭舒緩了一下，王水生捧著飯菜，小心翼翼的呼喚了他一聲。

  “有勞了。”

  蘇白點頭致謝，接過了飯菜，直接席地而坐。

  說是飯菜，實際上不過是一碗清水似的白粥，以及幾個白面窩窩頭。

  “我，我平日裡吃的就是這些……”

  王水生捏著手指，有些面紅耳赤，聲音宛如蠅蟲。

  前輩教了他這麽多東西，可他自己卻隻拿出這些飯菜，他心中著實有點不好受。

  可這已經是他所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有這些，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蘇白卻只是笑了笑。

  他對於飯食，向來是好也行，不好也行，自然也不會嫌棄什麽。

  而在王水生有些歉意的神色之中，他慢慢開始咀嚼吞咽起來。

  他這具身體，尚且羸弱，腸胃的功能，幾乎崩潰，吃起來自然很慢。

  “只要前輩不嫌棄就好。”

  王水生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向往的說道：“聽說清水門這樣的門派裡，就算是外門弟子，也能一日三頓有肉，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日子……”

  說著，王水生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終日以打柴為生，又要存錢學藝，早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吃過肉了。

  而事實上，谷平而肉貴，就算是不存錢，他那點錢，也根本吃不起幾頓肉。

  “還真是淳樸的願望。”

  放下了碗筷，蘇白微微搖頭。

  他對於此界的了解並不多，卻也遠比此時的王水生，知曉的信息更多。

  九仙界，地大物博，物華天寶，無盡的靈氣孕育下，物產之豐富，遠遠不是其他世界可比的。

  王水生隻知曉清水門的外門弟子，就能日日吃肉，卻不曾知曉，類似清水門這樣，局限於一縣之地的小幫派，根本就算不入流的勢力。

  例如萬星門這般，主宰一府的宗門，所食之物，已非凡俗之物，而是靈泉和靈米，而且這些東西，只是尋常罷了。

  然而，這些東西，卻又不是王水生所能夠想象的了。

  “能日日吃肉，已經是極好的了吧？”

  王水生撓了撓頭，有些羞恥，又有些忐忑。

  “也不算錯，只是……”

  蘇白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水生，黑洞洞的眼眸，讓後者心中頓時一凜：“初心易得，卻很難守。”

  “希望你能記住今日所說吧。”

  萬物有窮盡，欲望無窮盡，此乃天性。

  朝不保夕的乞兒，祈求溫飽，重病纏身之人，祈求疫愈，垂垂老矣的老朽，祈求青春，飽讀詩書的士子，祈求名利與富貴。

  帝王求長生，修士求不朽，本質上，皆是欲望在作祟。

  只是，人往往在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後，也就忘記了初心，奢求的只有更多。

  這王水生本性倒也不壞，然而，紅塵如爐，煉化萬靈，未來是否能夠保持本性，卻又是一個未知數了。

  “嗯……”

  王水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蘇白說道：“前，前輩！您，您這是，要收下我了嗎？”

  他的眼眸直視著蘇白，無需用眼睛去看，他也能夠看到，少年目光之中的無盡渴望。

  那是對於現狀的不滿，也是對於改變的渴求。

  “拜師向來不易，求學自古艱辛。你要拜我為師，求取我的道與法，更是如此。”

  蘇白輕緩開口，卻似乎又蘊含著無盡的波瀾在其中。

  他深深的凝視著面前的王水生，眸光深邃。

  ……

  山高萬仞，雄峰綿延，更不知有多少頭草木與鳥獸，在其中生存。

  咻！
  忽然間，一道劍光，橫掠長空而過，瞬息間已過數千裡，落於群山環繞的雄峰之上，萬星門的山門前。

  呼！
  等劍光散去，洛禦靈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略顯蒼白的面龐上，這才有了一絲紅潤：“師叔的劍光，修煉的越發高深，弟子佩服。”

  同是劍光環繞的禦劍飛行，修成靈相境與沒有修成靈相境，速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她雖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比起老一輩修士來說，還是差了許多。

  “修行諸境分明，一開始，差距還不太明顯，越是往後，差距也就會越大。”

  “煉形，鑄台，前兩境統稱為凡人之境，只有凝成靈相，才算是超凡入聖的開始。”

  陳青峰彈指就收走了劍光，這才一臉肅然道：“你此次雖大敗，險些喪命，卻也不必太過在意。”

  “是。”

  洛禦靈深吸了一口氣，點頭稱是。

  呼！
  兩人交談不過一兩句，一道人影，就已經如同瞬移一般，出現在了白玉似的山門之前。

  此人身穿白衣，發絲灰白，長發垂肩，此時清冷的面色上，有著一抹凝重之色。

  “師尊！”

  “師兄！”

  見到了白衣老者，洛禦靈兩人，全都躬身施禮。

  這一位老者，正是萬星門之主，也是大炎王朝，西北關，幽州玉瓶府府主，雪靈華！

  往日裡，他大多都在玉瓶府城中坐鎮，今日卻少見的回了山門，不問便知，定是因為冥仆殿一事。

  洛禦靈心思轉動，拱手就要開口匯報。

  “不急。”

  雪靈華卻是擺了擺手，止住了洛禦靈的話語，又踏前一步，向著遠處，遙遙拱手道：“宇兄既已到來，何不現身一見？”

  宇兄？

  難道，剛剛有人尾隨？
  洛禦靈一愣，陳青峰的面色，卻是一變，不禁回頭看去。
    只見的雲層之中，一位須發皆白，體型卻是極高的老者，迎風踏雲而來。

  遙隔數千裡，那一道雄渾之氣，就已經伴隨其音，滾滾撲面而來：

  “看來，雪兄的大衍推算之法，又有所精進了。”

  “哪裡，哪裡。”

  雪靈華卻是搖頭，語氣無喜無悲道：
  “天雲宗距離我萬星門，不下百萬裡之遙，宇兄能來的如此之快，雪某人，卻是沒有算到。”

  此人是……宇墨山！？
  陳青峰瞳孔一縮，心中翻起了滔天浪潮！
  不是他心驚這位老者的身份，而是沒有想到，此人能來的如此之快！

  天雲宗距離萬星門的距離，可以說是極遠，縱然兩宗之間，也有傳訊手段，此人又以極速神通出名。

  可這才不過一日光景。

  “天雲宗早知冥仆殿要來？還是說，師尊的事情，已經被知曉了？”

  洛禦靈瞥了一眼自家師尊，心中泛起了一絲擔憂。

  萬星門執掌一府，可天雲宗卻統轄一州，位高其上。

  然而，上下宗的關系，也並非是亙古不變的。

  她對於門中這些年拉所做之事，也有了一些了解，若是這些事情，被天雲宗給發現了……

  “哈哈！”

  宇墨山停步在了千裡雲海之上，笑聲豪邁，但言語之中，卻帶著不加掩飾的冰冷之意：“雪兄，你當真做了一件大事！”

  “若真論起大事，自然比不上當年的天雲宗！”

  雪靈華面皮一抖，語氣也變得冷淡了下來：“宇兄，莫非是來興師問罪的？”

  陳青峰與洛禦靈一聽這話，頓時心頭一震。

  “此時，你若隨我去門中，尋門主謝罪，還可以留你傳承，如若不然……”

  宇墨山話說到一半，雪靈華卻已經抬眉冷笑，身後劍光，澎湃而起，發出了尖銳鳴動之聲：

  “不然，你又怎樣？”

  宇墨山須發狂舞，一步前踏，千裡長空，就發出了驚天轟鳴！
  雲海滾滾，全都被墨色染黑，如同潮水一般，瘋狂拍向了萬星門的山門：
  “不然？”

  “宗滅，人亡！！”

  轟隆隆！
  氣浪排空，萬裡激蕩。

  洛禦靈，陳青峰勃然色變時，只聽一聲長嘯，刺破了長空，隨後山門之中，共有千劍騰起，綻放出了無比澎湃的光輝！
  “就憑你！？”

  伴隨著雪靈華漠然森冷的語氣，一同斬破了千裡雲海！

  ……

  清河縣，只是一座小城，佔地卻是不小，且分為了內外兩座城。

  兩城一牆之隔，外城小且髒亂，人口眾多，內城大而繁華，人丁卻是希少。

  外城的人口，幾乎佔據了全城的九成，都要為內城而服務。

  王水生是一個砍柴人，而如他這般的砍柴人，這一座小縣城裡，還有成千上萬。

  小小的院落之中，蘇白斜躺在一張破舊的搖椅上，緩緩搖動，任由泛涼的風，吹過身體。

  院中老樹，搖曳著枝乾，泛黃的葉子，片片飄落。

  天氣轉涼，深秋雖然才近冬，寒氣卻已早至。

  湛藍的天空上，懸掛著九輪散發著無盡光熱的大日。

  煌煌浩蕩，普照萬物！
  同樣，也照在了蘇白的臉上。

  蘇白眼簾垂下，就好像一個尋常的青年，看不出絲毫之前的恐怖傷勢。

  這已經是他來到此界的第十天了，而他的傷勢，也已經好了大半。

  之後，他借助這一副身體，取出了洗罪鼎，拿出了在登上幽靈船前，有意擺放進去的一滴精血。

  而以他對於粒子層面的精確操控，以及自身一滴精血的洗禮。

  此時他的身軀，已經完全恢復了仙武天界時的容貌，之前佔據的那一幅身體，已經被他拋棄，就埋葬在了小院後方。

  而此時，若是有人靠近，甚至可以聽到他體內的血液，流動的沙沙之聲，生機無比澎湃。

  吱吖！

  不一會兒，破舊的大門被推開，王水生揉捏著肩膀走了進來。

  他的身子，依舊單薄，甚至比之之前還要更加瘦弱，但卻顯得精壯幹練，眸子也更加明亮。

  他的腳步，起落如貓，身子一起一伏，似乎如同猛獸邁步，已經有了一些根底。

  但下一秒，他的臉上，就露出了頗為苦澀的笑意：“收租的人，已經被我給打發走了，但再過幾天，估計還會再來……”

  一個無父無母，以砍柴為生的乞兒，當然沒有可能在寸土寸金的清河縣，有屬於自己的住所。

  哪怕這一間住所，小而破舊，可也不是他能夠買得起的。

  尤其是冬天到來，租金已經上漲了不少，已經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練武不過十天，而他的積蓄，就已經全部耗盡，租金也快交不起了。

  “嗯。”

  蘇白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再來，給他們就是了。”

  “哪裡還有錢？“

  王水生撓了撓頭，愁的頭髮都快要掉了：“冬天馬上就要到了，也沒人買木炭了，我就算去砍柴，也已經來不及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

  王水生此刻愁的不行。

  前幾天，他剛接觸練武的時候，還很亢奮，猛然間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都快要被趕出家門了！
  沒辦法，練武對資源的消耗太大了！

  哪怕他連肉也沒吃，卻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而此時，他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因為，沒有哪家不是過冬之前，就準備好了木炭，以供取暖的。

  “嗯？”

  王水生長籲短歎之中，蘇白的心中，卻是一動。

  他緩緩坐起，抬頭凝望著遠處：

  “來的倒是挺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