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無量，神色淡淡的看去。

  只見那白袍青年，踏步而來，其身影被虛空之中的一道道漣漪，映照的有些模糊。

  乍一看去，似乎其身影，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著變化。

  時而如同厚重山嶽，時而如同浩蕩的天河，時而又宛如飄渺的雲霞，時而又像是暴戾的雷霆！
  每一個瞬間，他身上的氣息，似乎都有千百種變化，都極為強盛，讓人心生悸動。

  “那葉白，竟然從諸王台中出來了？”

  “好神秘的人！越是仔細去看，就越是看不真切，這幾位大人物的心思，當真難以揣摩！”

  “這……這種氣機，怎麽莫名感覺，有點眼熟？”

  天驕城內外，諸多修士，看著踏步而出的蘇白，心中滿是驚訝。

  全都震驚於，他能夠從諸王台中，緩步從容的走出。

  而尚未退走的太一門弟子，卻驚疑不定的看著蘇白，眸光之中，隱隱帶著一絲駭然。

  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難道是……玄門九變？”

  乾無量的眸光，也微微一動，帶著有些驚訝的味道。

  太一門中，有九大真形圖，而九大真形圖，合而為一，其真正的稱呼，便是玄門九變！

  相傳，這乃是太一門的祖師，從玄妙之門中，參悟出來的大神通之法，據說也是無數萬年前，那位太一天尊的傳承絕學。

  當然，也有人說，這是太一門的祖師，假借太一天尊之名，傳授己道。

  但無論如何，這一門大神通，似乎只有歷代太一門的門主，才能夠修練。

  甚至，太一門的歷代門主之中，都有幾人，未曾完全掌握。

  真正修行到大成的，更是只有寥寥幾個，而那幾人，無一不是名震一方的蓋世人物。

  這葉白，究竟從哪裡學來的玄門九變？

  “道友的進步，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武帝的嘴角，雖然帶著血色，整個人卻並不顯得狼狽。

  他看著蘇白，微微有些感慨。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蘇白了。

  這兩年裡，兩人彼此之間，都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但真正見面，卻還是第二次。

  相比於上一次。

  這位葉白的進步之大，讓他都有些驚歎。

  他這一生，算上已經被他斬殺的幾個對手，也從未見到過，天賦與才情，如此高絕的人物。

  令他都感到驚才豔豔。

  蘇白卻搖頭不語。

  在他的眸光深處，尚有濃鬱的道蘊，未曾散去。

  剛剛從玄妙之門上，他收獲不小。

  這玄門九變，也是他目前為止，在此界所見到的，最為深奧的功法。

  這是那位古天尊，太一天尊的法門。

  通過他人的靈寶，感悟一些神通，這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若是太一門的門主，知曉了此事，只怕心中也要頗為震驚。

  他日日陪伴在玄妙之門的左右，三千年歲月流轉，也不曾在其中，感悟到什麽具體的東西。

  若是知道有人只是驚鴻一瞥，就領悟出了太一門的傳承功法。

  只怕要氣的吐血。

  “葉白……”

  乾無量輕輕開口，收斂了眸光中的震動之色。

  玄門九變，是太一門的傳承之法，他雖然驚訝，卻也不怎麽在意。

  只是感知到葉白的氣息，他心中就有了一分謹慎。

  隨後，他緩緩開口道：“你懂什麽是天地大變？“

  有關於這位葉白的所有情報，他早已經翻閱了不止一遍，只是看得越多，他心中就越是疑惑。

  這葉白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迷霧。

  一個過去沒有絲毫記載，傳聞中，更是毫無修為在身的人，短短三年時間，就修行到了這般境界，著實讓他的心神，也難以平靜。

  他更加懷疑，眼前此人，究竟還是不是以前的葉白？

  亦或者，真正的葉白，早已經死去，是有人借了他的名字，在東洲行走？

  但無論如何，感知到那股蒼茫厚重，時時變換的氣息，他也不能夠忽視了。

  “天意自古難測，其若不仁，萬物皆如同芻狗！”

  “未來可能再次發生的天地大變，到底是好是壞，也自然沒有人能夠知曉。”

  蘇白淡淡回應道：
  “但能讓天地發生變化的，絕對不是所謂的天道，感知到修士修行艱難，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自從一年前，從鄭青龍，青璿等人的記憶之中，他就已經知曉了，當代金雲聖主的預言。

  未來天地，將有大變。

  可他曾經與天道，有過深層次的糾纏，所以，他很清楚。

  對於天地而言，萬靈萬物，對他而言，沒有絲毫不同，也沒有絲毫喜惡。

  萬物萬靈，乃至於星辰與天體的生滅，對其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祂的每一次變化，自然不可能是因為修士修行艱難，難以突破境界。

  事實上，此界的修士，本來就是違逆天意，搶奪萬物的生機，天地精氣，靈氣。

  所以，祂自然更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改變規則，讓天地變得更加適合修行。

  “此話，卻也有些道理。”

  乾無量微微點頭，眸光深處，泛著一絲複雜難明的色彩：“你似乎……”

  “很懂天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神色，越發有些凝重了。

  天賦與才情，可以絕世，可以億萬中無一。

  對於天地，對於萬物的認知，也能夠從血脈之中感悟到。

  可那種閱盡千帆的龐大閱歷，卻騙不了人。

  這葉白在他的感覺中，極為古怪。

  有少年的朝氣蓬勃，也有中年的沉穩，不動如山，卻也有老年才有的心思豁達，萬事萬物，再怎麽變化，也難動其心。

  這不是能夠從血脈之中，得到的東西。

  反倒更像是一位上古存在，從後輩的血脈之中，重新復活了過來！
  若非世上無輪回，他都要懷疑，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一尊歷劫重生的老怪物了！
  蘇白沒有再說什麽了。

  他的氣息，緩緩歸於平和，不再變化。

  有關於此界，所謂的天地大變，這兩年多裡，他也有過諸多的猜想。

  雖然受限於知曉的不多，難以推演出真正的未來。

  但他有著一些不好的聯想。

  這並非是沒有緣由的。

  “修行，本就是逆天奪命，變或者不變，也沒有什麽。”

  武帝五指一松。

  那一座由天驕城，大陣所化的青銅大鼎，就已經轟然落地。

  重新化作了千萬道流光，沒入了天驕城九大城區之中，每一處細微之地。

  這口大鼎的凝練，不僅是為了他，而是讓武國的無數民眾，心意合一。

  他所做的，不過是引導而已。

  “乾兄，千年前的你，何等意氣風發？”

  “即便面對三大聖地的真傳弟子，都敢直接挑戰，為何如今，卻變得如此怯懦，膽小？”

  “心念一動，鎮獄樓萬千修士，躬身俯首，十幾座王朝，億萬萬百姓，為你奔走，拚命。”

  “這等滔天權勢，果真讓人如此留戀嗎？”

  武帝似乎已經不在意，會不會有人趁機催動封王靈寶，對自己出手了。

  他看向乾無量的眸光之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

  “你終究已經變成了，曾經你最為鄙夷的那一類人。”

  千年前，兩人同為天驕，一人是鎮獄樓的第一真傳，一人出自冥府聖地，兩人自然也是有交集的。

  “我倒是不如你，活的通透。”

  乾無量的眸光動了動，看著武帝的氣息，變得越發不穩，也是輕歎了一聲：“時，命，運，數……”

  “人存在於天地之間，終究難以真正的灑脫。”

  “我能斷俗緣，卻斷不了求道之緣，也斷不了天緣！”

  修行到了他們這個地步，自然而然的，就能感知到天地間，某種不可言說的東西。
    命運、時空、定數。

  有些東西，不是說說而已。

  他繼承了先賢之道，坐擁了一切權貴，一念動，則萬萬人也要隨之而動，生殺予奪，權勢滔天！
  這，也是一種緣。

  想要斷去，便要有承受所有反噬的決心。

  縱然他有著決死之心，想要尋求真正的大道，卻也做不到武帝這般乾脆。

  “罷了，你走吧！”

  武帝輕歎一聲，他擺了擺手，不再多言其他。

  事實上，他自己也是因為某些原因，從而不得不為之。

  若非如此，他或許也很難下定決心。

  “如何能走？“

  乾無量不為所動，回頭看向了蘇白：“搏殺之中，生死與他人無關，林龍象被你反殺，倒也沒有什麽。”

  “可破雲劍與墨海戟，卻不能給你。”

  封侯靈寶，鎮獄樓定然不止兩件，但也不會太多。

  這樣的寶物，不僅僅是一口神兵，還關系著氣運與傳承。

  諸多宗門與聖地的傳承，都不是口口相傳，也不會落於紙上。

  因為這兩者，皆有可能斷絕的劣勢，唯有以靈寶傳承，才最為穩妥。

  靈寶縱有遺失，也有尋找回來的時候，還不至於讓傳承斷絕。

  兩件封侯靈寶，就代表著鎮獄樓的兩道傳承，這太重要了。

  “乾兄！”

  武帝微微皺眉，看向乾無量的眸光之中，泛起了一絲漣漪：“當年故人，如今只剩下了你我而已。”

  “今日，我不願殺你，你且自去吧！”

  突破了那一道門檻，哪怕生命只有短暫的時間，此時的武帝心中，卻也十分平靜。

  狂烈的戰意之後，是死水一般的泥潭，掀不起絲毫波瀾。

  他並不想浪費力氣。

  “李兄，你時日無多，還是多去思量善後之事吧。”

  “時光彈指已過，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乾無量神情平靜道：“我隻取寶，不會殺人，僅僅如此，李兄也要與我同歸於盡嗎？“

  而伴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那一座萬古龍舟，再一次冉冉升起，氣息如同烈陽。

  他比其他幾尊掌教而言，最大的優勢，便是他真的將萬古龍舟，帶了過來。

  武帝還想要開口。

  一道如同重錘擊鼓的腳步聲，級再一次響起。

  蘇白踏步於虛空之中，激蕩起點點漣漪。

  他的手掌中，有一口鋒芒畢露的神劍，嗡鳴震動：
  “那你，便親自過來取吧！”

  錚！
  破雲劍嗡鳴震動，在瘋狂掙扎，抗拒。

  但縱然是靈寶，也只是兵器而已，而不是真正的生靈。

  縱然它再怎麽抗拒，卻還是在蘇白翻掌之後，朝著乾無量，進發出了一道鋒芒。

  嗡！
  肅殺之氣，彌漫長空！
  萬裡虛空，頓時被一股寒意所充斥，似乎隆冬降臨，萬物枯寂。

  森森的寒意，遙隔千萬丈，也讓觀戰之人，心頭一陣發寒！
  這不止是破雲劍的鋒芒，似乎還是某種強橫的劍法！

  “嘶！這葉白，難道要挑戰鎮獄樓的掌教？”

  看到這一幕，不少觀戰之人，頭皮一陣發麻。

  東洲大地上，最強大的。未必是十大宗門的掌教。

  但名聲最大的，卻無疑是這十人。

  哪怕是聖地之主，因為久不出世，名頭也比不過這十人響亮。

  十大掌教，乃是數千年中，東洲當之無愧的掌控者。

  念動間，千萬裡震動，萬萬人伏屍的大人物。

  而乾無量，更是曾經與武帝同代爭鋒的天驕人物，也曾經橫推十大宗門同代，沒有敵手，是真正的修道天才。

  縱然強橫如同武帝，舉手投足間，有著震世之力，將邪雲台掌教，硬生生的撕裂，卻也沒有傷到乾無量。

  而乾無量，還是正面抗衡武帝的幾人之一！

  這樣一個，縱然在十大掌教之中，都算十分強勢的大人物。

  這葉白，居然也敢去招惹，去挑戰？
  哪怕看到他在洞天之中，大發神威，此刻也沒有人會覺得，他已經真的強橫到這個地步了。

  “這葉白……”

  諸王台的洞天之中，盤坐於天階上的赤雲仙，武青雲，等各大宗門的真傳弟子，也全都一驚。

  蘇白踏空而去，留下的漣漪，久久不散，以至於，他們也能夠看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他們全都驚歎於，蘇白能夠走出諸王台，卻壓根沒有想到，他竟然要正面去抗衡乾無量！

  這可是千年前，就已經凝練出了洞天世界，執掌鎮獄樓千年之久的大人物！

  霎時間，長空雲起，氣浪飛舞。

  武帝看了一眼蘇白，眸光微微一動，似乎感受到了，蘇白的強橫意志，便沒有再次開口了。

  呼！
  氣流呼嘯之間，乾無量立於長空之中，一手背負，眸光開合。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蘇白那種不容商量的強橫意志。

  “真形，靈相，洞天……你的修行之法，似乎是中古之前……”

  乾無量的眸光，汪洋如海，映照出了外界的一切細微之處。

  自然也感知到了，蘇白的修行之法。

  他似乎根本沒有沿著荒雲天尊，整理出來的修道九境去走。

  “適合自己的，自然才是最好的。”

  蘇白眸光一頓，淡淡回應道。

  修行了無數功法與神通，他的眼界，何等開闊？
  自然不會被他人總結的修道路線所束縛，更不會與其他人一樣，認為從來如此，便就該如此。

  他的底蘊之深，已經無需按部就班，沿著前人開辟的道路去走了。

  “可惜，最好的道路，卻未必會是最強的道路。”

  “有過無數代人驗證過的修行道路，終究不是已經被歲月淘汰的古法，能夠相比的。”

  乾無量則是微微搖頭：
  “如若不然，荒雲天尊，又如何能夠被稱之為，古今十大天尊之一。”

  他能修行到如今這個高度，縱然千年間，也不得再進一步。

  但對於修行，卻也有著極為深刻的見解。

  在他看來，這樣的道路，比起正統的修行道路，要困難的多，也未必會有什麽優勢。

  “荒雲天尊……”

  蘇白的神色，有些微妙，他似笑非笑道：“多說無益！”

  “你且親自來試一試，豈不是更好？”

  乾無量以為，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才人物，殊不知，兩世為人，跨行三界，再算上窺探的無數記憶。

  乾無量的修道眼界，在他面前，也只是一個弟弟。

  他的修行時間，雖然不算漫長，但他的突飛猛進，也是奠定在他一步一步，慢慢積累下來的豐厚底蘊之上。

  “呵！“

  乾無量目視蘇白，右腳前踏一步：
  “好。”

  “那便來！”

  轟！
  只是一步前踏，他的身子，就似乎無法抑製的膨脹起來，在蘇白的感應之中，其澎湃的血氣，瘋狂鼓蕩之間，似乎就要破滅一切！
  刹那間而已，蘇白就隻覺眼前一花。

  一隻綻放著澎湃血光的拳頭，如同流星墜地一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所謂的虛空，似乎在他面前，也變得毫無意義。

  轟！！

  而刹那間，蘇白心念一動。

  眸光之中，似有大日升騰，大月起伏。

  時間都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

  緊接著，堪稱海量的經驗值，便全部灌注到了境界上。

  轟隆！！
  頃刻之間，他體內的氣息，變得無比狂暴！

  震動九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