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孔宣欲偷襲

  神廟中的那根綠色羽毛，不僅沒有引動教主留下的劍意，也沒引起天道的示警。

  已跟牧寧寧依依惜別過的李平安，坐在天庭駐地的正殿中，注視著殿門外兩根石柱上的盤龍浮雕。

  那是真龍；

  且還是龍族戰龍精銳；
  得了他的允許後，幫天庭守大門，為龍族賺取天庭的好感度。

  也是因為這股力量加入空濛界，李平安才敢現在就對外發動擴張之戰。

  李平安喃喃道：“不知軒轅師兄傷勢如何了，還挺掛念他的。”

  “哎呀，肯定沒事的呀！”

  龜靈靈自一旁現身，跳到書桌邊上坐著，兩條小腿晃來晃去。

  她笑嘻嘻地道：“我這個堂兄好歹也是大羅金仙，又是人族上古的大氣運者！他三千多個夫人也會庇護他的呀。”

  李平安卻憂心地道：

  “我聽幾位前輩解釋過大氣運的由來。

  “所謂的大氣運者，其實就是天道選中，必須讓他去完成某個大事件的生靈。

  “比如軒轅師兄，他被天道賦予的使命是成為人皇、帶領人族走向大興，他上古擊敗蚩尤之後，自身大氣運已經快耗盡了。”

  龜靈靈歪頭嘀咕：“那你爹的大氣運，搞完道仙劫就沒有了嗎？”

  “應該是。”

  李平安正色道：

  “你可別回截教亂說！
  “這裡面還有說法，如果大氣運者被人強行殺害、劫運就會倍增。

  “之前西方教偷襲我父親，就是想刺激天道、激發更大的道仙劫。

  “這些年我父親沒事就在東安城、鑄雲宗、聖母宮之間溜達，每次出門都是潛形匿跡、小心翼翼，身上藏了十幾件靈寶。”

  龜靈靈緩緩點頭，嘀咕道：“那這麽說……如果我們截教跟你爹搞好關系，後面道仙劫爆發，是不是我們就能少死一些同門了？”

  李平安搖搖頭：“這個不太好說，我雖對道仙劫有些猜測，但也無法確定道仙劫會按我想的那般展開。”

  “嘻，那不想這些了！”

  龜靈靈咂了咂嘴：
  “反正我們截教沒在怕的，鬥天鬥地、截取一線生機！
  “就是突然感覺，最近這幾年吧，我們截教跟闡教的行事風格有點顛倒了？”

  “怎麽顛倒了？”

  李平安隨口應著。

  他拿出許久沒用過的軒轅劍令與軒轅劍鞘，思考著稍後如何用一個合適的借口，將這兩個寶物借給師父防身。

  師父要作為天庭主力戰將，跟風斬香一起去討伐一路凶魔；
  他這個做徒弟的當真是放心不下。

  龜靈靈一本正經地道：
  “我們截教本來就是要跟天對著乾的呀。

  “怎現在跟著伱這位天帝混，成了替天行道？
  “闡教本來就是闡釋大道、闡釋天道，怎麽有時候還跟天庭為難起來了？”

  李平安啞然，他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麽回事。

  這是在哪裡出現的變化？

  “大概，是我們這個新天庭，跟以往不同吧。”

  李平安如是說著。

  殿外落下十數道流光，王善向前稟告三路人馬已然開拔，正由各路高手運兵、極速趕往三處小天地。

  李平安長身而起，身上的綢面道袍抖動出流水般的波痕。

  他低頭看了眼，覺得自己稍後也該弄套戰甲威風威風，隨後提起軒轅劍令、抓起劍鞘，藏龜靈於袖中，踏步出得門庭。

  門外石柱上的盤龍浮雕同時轉動，十二條蒼龍對天帝低頭。

  十多位大巫、仙人同時對天帝行禮。

  李平安抬手虛扶，隨手將軒轅劍令與軒轅劍鞘遞給師父。

  清素問：“這兩件寶物你不用了嗎？”

  “師父，我現在有天道之力護持，”李平安道，“不過這是軒轅師兄當年賜下的，我也不能轉贈，師父您拿著用就是。”

  “好，”清素隨口應著，把玩著那軒轅劍的不知道第幾代劍鞘，目中多了幾分亮光。

  她也是愛劍之人。

  李平安道：“各部開拔，按計劃行事。”

  眾仙、巫同時領命，齊齊低頭行道揖：“是！”

  少頃，空濛界飛出道道流光。

  巫族不擅飛馳就乘坐銀梭，由人族金仙駕銀梭，追雲破霧、趕赴南界。

  按老規矩，黃龍真人化作李平安肩膀的線頭、龜靈靈化作小巧的本體鑽入李平安袖中，星河、星漢兩親衛化作了荷包，駱雪靜化作了一隻劍穗掛在了荷包下。

  李平安自身剛要行動，心頭莫名泛起了一點感觸。

  他抬頭看向空濛界的天地邊緣。

  似乎那裡有個人影正靜靜注視自己。

  但定睛看去，那裡只有遠山如黛、雲霧縹緲，並不見半點人影，天道也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錯覺嗎？’

  李平安佇立了一陣，心底有些不放心，臨走前還是去看了眼大鵬鳥的狀態。

  那目光來的方向，就是大鵬鳥被關押之地。

  “怎了呀？”龜靈靈小聲問。

  “有點不放心，”李平安笑道，“沒事，就是過來瞧瞧。”

  神廟後殿，那光頭青年坐在囚龍柱前；

  他低頭認真讀書的模樣，透露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儒雅之感，似是洗盡了戾氣、重獲了新生。

  並無任何異樣。

  “我們小心行事，”李平安沉聲道，“總覺得有點詭異。”

  黃龍真人嘟囔道：“那麽一個橫行無忌的上古殺神，被直接改造成了這種模樣，確實挺詭異的。”

  “靠天道罷了。”

  李平安搖搖頭，自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的靈寶級銀梭，由黃龍真人注入仙力，極快地飛出天地。

  他們剛走不久，一道身影自囚龍柱後緩緩轉了出來。

  這是個面容俊美的青年道者，身著淺綠長袍、長發簡單束起，面容略有些陰柔、但陰柔中又透著幾分清麗之感。

  此正是大鵬鳥口中的兄長，如今鳳族的話事人，孔宣道人。

  “好靈敏的靈覺。”

  他喃喃自語：
  “新天帝倒也並非西方教說的那般，只是湊巧與天道有了共鳴。”

  大鵬鳥含笑搖頭，緩聲道：“兄長你離去吧，我在此地確實挺好的。”

  “你已被天道之力腐蝕，已算是半個天奴。”

  “是嗎？”大鵬鳥輕歎了聲，“可這又能如何？若如此能讓天帝陛下放心，讓天庭接納我，也並非什麽壞事。”

  孔宣緊緊皺眉，低頭凝視著大鵬鳥。

  大鵬鳥安然而笑，抬頭瞧著兄長，目中盡是溫暖。

  “兄長，你感受過弱小生靈的悲歡嗎？”

  “你這樣讓我感覺有些惡心。”

  孔宣搖了搖頭，淡然道：

  “此地有教主劍意，我無法出手，現在那新天帝離了空濛界，我自是要去找他要個說法。

  “你雖生性頑劣、不識大局，但也是始鳳之子、鳳族血脈。

  “他竟如此……”

  “兄長，”大鵬鳥歎道，“你不懂。”

  孔宣嘴角微微抽搐，淡然道：“你當真不與我離開？”

  “此間有真意，此間樂無窮。”

  大鵬鳥含笑搖頭，渾身都散發著淡淡的聖光。

  他道：“若兄長還不願迷途回返，那我們以後就少聯絡吧，我怕天帝和大志老師誤會。”

  “哼！”

  孔宣道人額頭繃起十字筋，隨之卻只是冷哼一聲，甩袖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廢物”。

  大鵬鳥含笑搖頭，眼前浮現出他與孔雀鳥一起在夕陽下的奔跑，那是他懷念的美好青春。
    “兄長，等你有我這種經歷，你就會懂了。

  “生靈真的是平等的。”

  空濛界外，一抹淺綠色流光追向李平安消失的方向。

  大鵬鳥輕歎了聲，繼續低頭看書，仿佛剛才並未有誰現身。

  ……

  進攻一方小天地，對李平安來說已是輕車熟路。

  他先悄悄混到小天地上空，進入香火功德雲，直接開始點化功德雲中藏著的野神。

  黃龍真人舉著一隻狼牙棒，悄悄接近此地最強的兩頭凶魔藏身處。

  等空中出現異樣，此地藏著的凶魔被驚動，黃龍抓著狼牙棒衝上去敲悶棍，李平安施展天道之力對凶魔降下天罰。

  整個小天地隻熱鬧了片刻。

  先是數十道紫色神雷砸落，此間凶魔盡數遭受天罰，隨後李平安消耗部分天道功德之力，強行催動天譴，數十道漆黑神雷隨之而落。

  眾凶魔根本來不及逃竄，絕大多數已重傷無法動彈。

  李平安袖口就已綻放出數十道劍光，龜靈靈拿著小劍一陣亂戳，將這些凶魔元神悉數斬滅；
  少有幾隻凶魔還能逃命，卻被實力遠勝於他們的黃龍真人敲悶棍拿下。

  有一說一，黃龍似乎覺醒了某種奇怪的癖好。

  明明一個照面就能用龍爪摁住的凶魔，他非要繞去對方背後、瞄準對方後腦杓……

  總之，兩大高手配合李平安催發的天罰天譴，這方小世界的凶魔輕松解決。

  此地藏著的數十萬道兵，完全沒有‘啟動’的機會，各自木愣地呆在原地。

  “好弱呀！”

  龜靈靈化作三寸高的小小仙子，在李平安寬袖袖口邊緣坐著，小聲感慨：
  “這些凶魔感覺就是些天仙級戰力呀，連幾個金仙級的都沒有。

  “總感覺西方教瞧不起你呀，空濛界門口就擺這種貨色。”

  正吸納香火功德的李平安額頭掛了幾道黑線，低聲道：“這裡離著空濛界已很遠了，空濛界附近的小天地他們都撤乾淨了。”

  李平安左手輕輕一推，斬靈幡現身，開始主動吸納香火功德雲藏著的萬靈恐懼之念。

  李平安的靈台內，諸功德寶池的水位開始迅速升高。

  ‘還是打劫西方教來功德快。’

  龜靈靈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們那兩邊有沒有像樣的高手，鬥法，那肯定是要旗鼓相當的對手才夠勁呀！我就讓這些凶魔打我，他們都打不疼一點！”

  李平安目中多了幾分笑意。

  這絮絮叨叨的小師叔，也怪可愛的。

  嗯？
  李平安略微扭頭，看向身後雲間。

  第二次了，他感覺有人注視自己，但都無法尋到那目光的來源。

  什麽鬼？

  李平安念頭急轉，立刻對龜靈靈傳聲，讓她外松內緊、全神戒備。

  隨後，李平安鋪開一層天道之力，悄悄探查方圓千裡、三千裡、五千裡之地，浪費了少許功德，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他剛才注視之地。

  一縷雲霧之中。

  孔宣身周包裹著淺淺的薄膜，皺眉注視著李平安。

  這是他第二次被發覺了。

  若非有先天五行氣遮掩自身，這次他怕是已經暴露。

  ‘此人不過天仙之境，甚至天仙境尚未圓滿罷了，為何能……’

  ‘我不在五行之中、跳出天道之外，天道之力按理也探查不到我才對。’

  孔宣道人緊緊皺眉。

  他一貫瞧不起自己的兄弟大鵬鳥，就是覺得大鵬鳥有勇無謀、隻知亂飛。

  他孔宣則一直以鳳族謀士自居。

  現在大鵬鳥出了事，雖未丟失自我，卻已被天道腐蝕；

  他自是要尋天帝討個說法，將天帝帶去大鵬鳥面前，親手解了大鵬鳥身上的枷鎖，尋回大鵬鳥的本真。

  念及於此，孔宣目中多了幾分冷厲，再次朝李平安悄悄靠攏。

  此間有龜靈聖母頗為難纏；
  孔宣也在找尋一擊必中的機會。

  ‘他在吸納香火功德？這是如何做到的？’

  ‘怪不得西方教對他避之不及。’

  孔宣微微眯眼，留著修長指甲的雙手慢慢抬起，五色神光自指尖醞釀。

  他與李平安間隔已不過六百丈。

  這個距離，已足夠了！
  孔宣立刻就要推掌！

  “啊！”龜靈靈猛地高呼一聲。

  又被發現了？
  孔宣面色一變。

  因忌憚戮仙劍，他剛要猶豫是不是後撤再找機會。

  “阿嚏！”龜靈靈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肯定是大師兄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孔宣眉頭緊皺，猶豫了好一陣，依舊帶著先天五行氣凝成的薄膜，緩緩朝前方靠近，五色神光即將綻……

  李平安突然開口：“道友何不現身一見？鬼鬼祟祟未免有失道友威名。”

  孔宣面色微變。

  他的先天五行氣真失效了？
  還是說，這個天帝有什麽過人的本領？

  龜靈靈嘟囔道：“看吧，我都說了周圍沒人，師侄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奇怪，”李平安搖搖頭，並起劍指隨手晃了晃，“我怎感覺一直有人注視著我。”

  離他不過幾百丈處。

  孔宣狹長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隙，輕輕吸了口氣，再次向前逼近。

  他還就不信了！

  龜靈靈在李平安袖口晃著腳丫，脆聲問：“那個大鵬鳥你要怎麽處置呀？”

  “我也在發愁。”

  李平安歎道：
  “大鵬鳥吃人無數，若是讓他就這般進入天庭做事，那不就是把他洗白了嗎？還讓他有了官方身份。”

  “洗白？什麽意思？”

  “就是把黑的洗成白的，”李平安道，“大鵬鳥的神通就是他的才能，若我只看他的才能就讓他入天庭而不管他此前做的事，天庭成什麽了？糞坑嗎？”

  “可是，”龜靈靈問，“那你為啥還要改造他？”

  “極速神通太誘人罷了。”

  李平安搖了搖頭：
  “不能讓大鵬直接進入天庭任職，只能讓他找個機會去戴罪立功。

  “等他身上的功德超過了業障，再給他一個什麽金鵬大將軍的稱號吧。”

  龜靈靈想了想：“那不還是洗白。”

  “那這問題無解了，”李平安笑道，“反正我德行有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先把天庭拉起來再說吧。”

  “好吧。”

  龜靈靈鼓了鼓嘴角：

  “我倒是覺得不必在意這些，天庭的規矩是現在立的，只要大鵬鳥今後不再犯就好了呀。”

  李平安道：“道理確實這般，大鵬鳥沒參與過巫妖大戰與上古百族人族之戰，吸納入天庭為官，人族那邊也不會有阻力。”

  “你是天帝耶，想做就做，誰敢拿你？”

  “那不成暴君獨裁了？”

  “暴君獨裁是啥……”

  龜靈靈與李平安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淺紅色的香火功德雲在迅速變小。

  不遠處，包裹著先天五行氣的孔宣若有所思狀。

  他突然不著急出手了。

  孔宣身形緩緩後退了幾百丈，就靜靜站在薄膜中、容身天地外，五色神光隨時可出，而他目光一直落在李平安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