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停歇，煙花還在繼續。

  按照往年的經驗，一般要到凌晨一點才逐漸稀疏。

  然後時不時的還會來上一下。

  然後到早上六點之後又密集起來。

  因為有些只有老人在家或者早睡的家庭，他們會在早上六點醒後放炮來迎接新年。

  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今夜還是一個不眠夜。

  張軟軟家。

  煙花炮仗放完的張陽陽就回去農田那邊打麻將了。

  張軟軟沒有跟著去。

  接下來，是他們的男人局。

  決戰到天亮。

  其實打麻將只是一個媒介，主要是天南地北的聊天，吹牛。

  現在大家都長大了，小時候的玩伴一年也就這麽幾天還能聚在一起，自然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時光。

  而且再次和童年玩伴待在一起，讓他們有種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感覺，暫時忘記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現實壓力。

  可以說，今天晚上的他們才是他們。

  等到年假結束，他們就不是他們了。

  ……

  林鳳嬌家。

  窗外煙花閃爍，林鳳嬌正坐在老舊的書桌前，一張一張的數著新舊不一的現金，這些現金每一張都被她捋得平平直直，不論一百還是一毛。

  左手邊還有一本筆記本，上面細致的記錄著家庭裡每一筆支出，收入。

  精打細算著，力求讓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對面的兩個房間。

  智力正常的小兒子還在看書。

  窗外的煙花太閃了，仿佛大城市裡酒紅燈綠的誘惑，花枝招展的引誘著他，可是他一眼都沒有扭頭看，全心身的投入在書本之中。

  “下學期我也要拿到獎學金，讓媽媽不那麽辛苦。”

  “等著吧，總有一天，我們全家人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院子裡放煙花。”

  一牆之隔的另外一個房間。

  張財順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舉著一個飛機的模型上下翻飛。

  傻裡傻氣的臉上展露著沒心沒肺的笑容。

  “呵呵，呵呵，飛機飛起來嘍。”

  ……

  張富貴家。

  一家四口在客廳上打撲克牌。

  大兒子上班了，小女兒正在上職高。

  “琳琳啊，記得不要那麽早談戀愛。”

  張富貴打出一個方塊A。

  張琳點了點頭，敲桌表示要不起。

  “那我也晚點再談。”

  大兒子打出一個紅桃A。

  “啪！”

  他剛剛說完，一個大逼鬥就落在他的頭上。

  媽媽李芳收回手，冷冷道：“今年還不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就別回來過年了。”

  大兒子捂著額頭哭唧唧。

  都是人，為什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張琳樂得發出咯咯咯的笑。

  ……

  四婆家。

  一片靜悄悄。

  白天兒孫齊聚一堂的畫面，仿佛是做夢一樣。

  一到晚上，就什麽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虛無。

  這裡一盞燈都沒開，黑暗中只有四婆睡覺的呼吸聲。

  在別家，過年都是會把所有燈光點亮的，迎接新年的到來。

  但是四婆沒有。

  因為她要省電。

  ……

  張軟軟家。

  張陽陽去打麻將了之後，張軟軟就把大門關上，回到房間躺在被窩裡玩手機。

  院子和廚房的燈也都開著，年初三再關。

  張軟軟處理掉那些群發的新年祝福，和各種送你四千萬，五千萬的超長段子。

  看了看高三班群，發現都是在搶紅包。

  張軟軟進去時剛剛好有人發了一個，順手一點，居然搶了12塊。

  看了一眼紅包發送人，居然是班主任。

  再看紅包金額，居然是10個的手氣紅包，一共才15塊錢。

  “軟軟也來了？”

  “我丟，15塊的紅包你搶了12塊？”

  “逆天。”

  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張軟軟想了想，反手也發了一個紅包。

  也是一個15塊錢的。

  張軟軟第一個搶。

  一開，3塊。
    張軟軟笑了。

  這一搶一發，她的余額變動為0。

  然後便是整齊劃一的謝謝老板的磕頭表情包。

  紅包發完，接下來便是聚會的討論。

  就很神奇，明明沒有明文規定，可是小學，初中，高中的班群都是這樣的一個流程。

  過年前死水一潭，一個人冒泡都沒有，12點一過就出來發新年快樂，然後是紅包，最後是討論聚會。

  “日期未定，預算暫無，地點待議，報名的請接龍。”

  雖然還是一個三無計劃，但是報名的人還是有七八個。

  都是以前班裡比較活躍的人。

  “你去聚會嗎？”

  風暖年的私聊發了過來。

  “不去啊。”張軟軟秒回。

  不止是高三的，初中的，小學的聚會張軟軟也沒有報名的想法。

  一絲都沒有。

  因為太無趣了。

  上一世的張軟軟就去參加過同學聚會。

  可是她在聚會中看不到同學友誼，只有一群小孩子在裝大人，推杯換盞，說著一些故作成熟的話，一點意思沒有。

  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有這個時間，她還不如單獨叫風暖年出來喝個糖水，一起吹吹風。

  一夜熱鬧。

  ……

  早上。

  除了一開始的放炮仗的聲音外，清平村異常的安靜。

  因為半數的人都還在睡覺。

  熬夜熬的。

  不過反正今天沒有什麽事情做，睡覺就睡覺了。

  因為現在還在農村過年的人，大多數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他們是沒有多少上門拜年之類的應酬的。

  正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弱國無外交，窮人沒客人。

  一個道理。

  於是大家的活動就是在家玩，或者出去逛街了。

  下午，三四點。

  張軟軟出門了。

  很有目的性的對著某個方向走去。

  剛剛走到，就聽到了一聲聲呼喊。

  “妞妞掉下魚塘了！”

  “救命啊。”

  “快去叫爸爸。”

  “我不會游泳。”

  兵荒馬亂。

  張軟軟站在一棵樹後，靜靜的看著。

  下一刻。

  一道身影閃來，沒有絲毫猶豫的跳下魚塘。

  撲騰幾下之後，把妞妞舉了起來。

  大家一把將妞妞拉起。

  然後仔細的檢查起來。

  當發現只是嗆了水和受到驚嚇，並無其他受傷之外，暗松了一口氣。

  這時，有人弱弱的說了聲。

  “那個，水裡的人我們不管嗎？”

  大家這才如夢初醒。

  可是在場的都是不會水的女人和沒有力氣的小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水裡的人好像因為寒冷而抽筋。

  “咕嚕嚕……”

  張財順沉了下去。

  而也是這時，三四個中年男人從遠處衝了過來。

  “人在哪裡？”

  “沉下去了。”

  “撲通撲通撲通。”

  三道落水聲響起。

  張財順被撈了起來。

  明顯不對的重量，讓三個中年男人一驚。

  “不對，不是妞妞掉下魚塘了嗎？”

  “嗯？？張財順？？？？”

  岸上的女人這才說道：“是他下去把妞妞舉起來的。”

  原來是這樣。

  水下的三人對視一眼，一起發力，把張財順扛出了水面。

  樹後，張軟軟微微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