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回首江南三百秋

  這時，距離記憶碎片中，他們的女兒蘇辰十歲封王的那一年，已又過了六年。

  沈宵雪第一次拉著蘇岩，來見新帝。

  這也預示著，從三秋界回到史源界的十六年，蘇岩正式從陰影中，走到了台前。

  新登基的那位天順帝不僅恢復了他原有的封地，還新給了他十個小世界，讓他的封地翻了一倍。

  沈宵雪說，這是送給他的生辰禮。

  此時，權傾朝野的女人，抬起頭，鳳眸若即若離地望著他。仿佛，一只求誇又傲嬌的小貓。

  “嗯，我蘇岩，多虧有夫人護著。”蘇岩笑著撫了撫她的長發。

  似乎，正瘙到癢處。

  沈宵雪的鼻中發出一聲輕吟，口中卻是冷哼道：“那你還提不提，要跑回三秋界的混帳話了？”

  蘇岩笑著搖頭：“不提了不提了，在夫人身邊，安全感滿滿的。”

  龍闕神妃：“……”

  她一個孤生五百多萬年的老女人，為什麽非得看這個？

  似也不想打破此時的氣氛，蘇岩幾次欲言又止，終還是斟酌著道：“只不過，我觀夫人扶持的這位新皇，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恐非池中之物啊！”

  “夫君才見他一面，如何就看出那麽多了？”

  蘇岩解釋道：“以你的性子，往日對他，怕不會太尊敬，而他今日看你，眼中卻無任何怨懟，就如同看自己的老祖母，我自問，換我是做不到的。”

  蘇岩可太知道沈宵雪了。

  一怒之下，給那位來個毆帝三拳都不是沒有可能。

  沈宵雪皺眉：“但若隨意行廢立之事，我豈非真成了他人口中那種把持朝政的奸王了？”

  蘇岩：“難道伱不是？”

  沈宵雪搖頭：“當然不是，等我統兵，踏平墮天界，便會掛印退隱。”

  蘇岩氣笑：“自古權臣，有圖名者，有圖權者，你是兩者都想要。”

  “有何不可？”沈宵雪也被激起了幾分怒氣：“怎麽，當年你給那妖帝做棋子就可以，今日，我選一顆自己的棋子，便不行？”

  “呵呵，你怎知，棋子不是棋手，棋手不是棋子？漁夫釣魚，魚又何嘗不是以自身為餌，在釣漁夫呢？”

  沈宵雪冷笑：“你說那麽多，其實，不過一句話，你不信我罷了。”

  她此言一落，車廂之中，頓時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虛空之中，一直默默旁觀著的那個沈宵雪也在心中點頭。

  自己的這句話，確實切中了要害。

  或許因為過往的一些事，蘇岩對自己已經有了成見。

  他那些話，或許有些道理。

  但沈宵雪不禁想到：若那時，與自己異地而處的是納蘭燕，是李長生，是北宮紙，他還會有那樣的擔憂麽？

  而前世後世，兩個沈宵雪，在這一刻，想法竟是驚人的一致，此刻，便聽那馬車中的沈宵雪開口道：“蘇岩，今日，若把我換做那個北齊妖女，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有這番話？”

  蘇岩聞言，也不由的眉頭緊皺：“這麽多年過去，你為什麽還在提她？”

  “你敢說，你沒拿我，跟她做比較？”

  “我從沒比過。”
    “呵呵，既然你不信我，那我，還是回三秋……唔。”

  蘇岩話音未落，便被撲過來的沈宵雪，一口堵在了嘴裡。

  車廂中足足沉寂了三炷香時間，才重新傳來動靜。

  “你個騙子！說！你以後還說不說？要回那三秋界了，還說不說？”

  蘇岩被沈宵雪一雙玉臂，壓在車廂後壁上，感覺自己就像，那種女頻小說中，霸道王爺的小嬌妻。

  可惜，這位霸道王爺，眼圈微紅，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嘖，還是，差了點味道啊！
  於是，雖然是被近在咫尺的沈宵雪，壓得有些呼吸困難，蘇岩卻還是有些挑釁地說道：“往後，夫人要是再提那納蘭燕一次，我便也再提一次。”

  “砰！”

  下一瞬，車廂裡的沈宵雪，便是直接一腳踹碎車門，提著蘇岩，消失在原林深處。

  紅燭未點，月光也被厚厚的簾幕遮蔽，黑暗中，紅羅帳翻飛。

  如此又是從夜到晝，又從晝到夜，整整七日。

  女兒們不在身邊，兩人世界，總是要放縱些。

  這般，兩人在炎京小住幾月，直到收到蘇雪傳來的，謝霆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趕回水木閣。

  謝霆這位亞聖，不到九百歲，便以油盡燈枯，只因當年，中了血衣老祖一掌。

  沒錯，便是蘇岩還是鎮北王時，在故都，以一把天階魔刀為報酬，請他來斬殺粵海龍女的那個血衣老祖。

  他也是這一代的傳燈樓主。

  傳燈樓，是史源界最神秘的幾個聖地之一，也屬魔道，但更像一個殺手組織。

  只不過，他們殺人，報酬是其次，主要的目的，似乎便是為了喂養那盞死海照命燈。

  世上罕有人知，水木閣的閣主，琴劍雙絕，謙謙君子的謝霆，也來自傳燈樓，且，與那位讓人聞名喪膽的血衣老祖是師兄弟。

  “每一代傳燈樓主，都會收九名傳燈弟子，但九人中，只有一人，最終能執掌死海照命燈，其余八個，都會成為燈中骸骨。”

  觀潮亭內，蘇岩靜靜聽著謝霆敘說過往。

  雖然，當年他帶著幼小的蘇雪，來到水木閣時，便對謝霆的來歷，有所了解。

  那年，他創立宵岩閣，行商江南時，兩人便有交集了。

  但究是不如此時聽他親口敘說。

  “三百年前，我在師傅最後的考核中，敗給了師兄，本該當時便死，師兄卻打破了傳燈樓的先例，給了我三百年，寄情山水，閑雲野鶴的日子。如今，也是該我把命還回去，重歸死海的時候了。”謝霆似早已有心理準備，很平靜。

  蘇岩沉聲道：“老謝，你再撐個十年，等等看，我能不能煉出那地階清血丹。”

  清血丹，是史源界四大解毒聖丹之首，也是四大聖丹中，唯一一種玄階丹方。

  雖是玄階，效果卻是超越了幾乎所有的地階丹方。

  藥帝曾有評價，清血丹出，百萬方廢。

  可惜的是，這張藥方也很難往上突破了。

  自此方現世千年，一直便是停在玄階三品。

  謝霆聞言，也是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蘇啊，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已知天命，還有什麽看不開的！藥醫不死病，自古至今，除了曲指可數的那幾位帝君，誰人能不死？你老蘇在煉丹上，確實有些天賦，但還能超過藥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