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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386.第386章 聲聲女郎
   第386章 聲聲女郎
  馮蘊很是錯愕,怔怔地看著敖七那張俊美的臉,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事,是侯準提的?”

  敖七搖頭。

  怕她誤會意思,黑眸微閃,又補充。

  “不知情。待阿舅歸來,舅母可再細問。這次是我有公務要回安渡,特來告知。”

  他沒說是不是裴獗讓他來的。

  但他的眼睛裡,寫滿了他很想“順路”來看她。

  自上次年節時離別,已是大半年過去,八個多月的時間,敖七長了個子,也長了心智,說話不再像往日那麽魯莽、衝動,變得都有些不像以前那個敖七了。

  但看馮蘊的眼神,依舊熾烈有力。

  馮蘊讓他盯得身子有些發緊,微微一笑。

  “忘了問你,還沒吃飯吧?”

  敖七怔了怔,嘴角慢慢揚起一抹笑容。

  “嗯,想吃舅母做的面片湯。”

  馮蘊收回目光,笑道:“那你去書房小坐片刻,我很快就好。”

  說罷又彎下腰,笑問沉默的元尚乙。

  “阿元是回養心齋,還是留下來吃麵片湯?”

  這根本就是一個不需要選擇的問題,元尚乙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我要吃麵片湯……”

  孩子小,但也機靈,幾乎轉瞬又想起身後跟著的那群隨從,清了清嗓子,挺直小胸膛,朗聲道:
  “朕與敖將軍有事要議,去書房細說吧。”

  敖七看著小皇帝嚴肅的樣子,張了張嘴,拱手而應。

  “臣領旨。”

  元尚乙走在前面。

  敖七跟在身後,一路到書房門口,冷著臉回頭,對侍衛道:

  “外面等候。”

  侍從應喏。

  養心齋那一群“尾巴”也順勢停了下來……

  敖七帶著小皇帝剛落座,窗戶外影子一閃,他福至心靈,想到什麽似的,走過去推開窗。

  兩隻大爪子躍起來,趴在窗上,一顆大腦袋猛地鑽進來,發出呼呼的聲音。

  敖七欣喜若狂,一把抱住那顆大腦袋。

  “鼇崽!崽,真的是你。”

  “……”鼇崽歡喜地直往他身上撲。

  “你長大了,崽崽,你長得好威風。”敖七托住鼇崽,讓開身子,示意它從窗戶躍進來。

  鼇崽往裡跳的時候,直接將桌子上的水壺撞倒,敖七見狀哈哈大笑,撿起水壺抱住鼇崽就不松手,恨不得跟他一起在地上打滾。

  元尚乙看得目瞪口呆。

  方才在外頭,敖將軍可不是這樣的。

  怎麽一轉眼就變了個人似的,比六歲的他,更像小孩子?
  元尚乙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敖七跟鼇崽瘋夠了,才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慢慢轉臉。

  “陛下……臣失禮。”

  人還歪倒在地上,也不爬起來。

  元尚乙抿抿嘴,“無妨。敖將軍不用多禮。”

  敖七看著小皇帝,遲疑一下,小聲問:“陛下,可要摸摸它?”

  元尚乙是敢摸鼇崽的,馮蘊在的時候他就摸過了,可敖七的表情讓他覺得,這位臣子似乎在鄙視他膽小。

  他彎下腰來,在鼇崽的腦袋上揉了揉。

  鼇崽眯起眼睛,很是舒服的樣子,不知道的人看見,還真以為這是一隻家貓,而不是猛獸。

  於是馮蘊進來,就看到“兩個孩子”滿臉是笑的跟鼇崽滾作一團……

  平常元尚乙跟她在一起,也很放松,但還是孩子在大人面前的模樣,跟敖七在一起的樣子渾然不同——儼然就是小孩子找到了玩伴,歡脫異常。

  馮蘊笑道:“來吃東西啦。”

  兩個人這才回到桌案邊,相對坐好。

  敖七指了指,“臣坐這裡合適嗎?”

  馮蘊看元尚乙。

  元尚乙滿臉天真的笑,“合適。你和鼇崽是我的好朋友,可以和我一起吃飯。”

  敖七齜著牙笑,“那明日,臣帶陛下去捉魚?捉回來給鼇崽吃,鼇崽可喜歡了。”

  元尚乙先是一驚,緊接著高興得什麽似的,就差跳起來拍手了。

  “好呀好呀。”

  馮蘊十分驚奇。

  敖七真有哄孩子和小動物的本事呢?
  趁著二人吃飯的工夫,馮蘊坐在一側翻書,等他們吃完,她才溫聲相問:

  “小七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敖七眼神微微黯淡,笑了下,“回舅母話,我有三天休沐,接著就去大營。”

  馮蘊意外地問:“你不回西京了?”

  敖七道:“將領都應駐守在外,常年在京城享福哪裡行?”

  元尚乙聽到這個答案,很認真地點了點小腦袋。

  “敖將軍,西京不好玩,你就留在安渡,留在花溪村吧。”

  這才片刻工夫,兩個人已然如此親厚了?說話都不用半點顧慮的?

  馮蘊笑了一下,看著敖七。

  敖七道:“我倒是想留在花溪。可是……微臣尚有軍令在身,三天后,我就要去石觀應卯了。”

  馮蘊問:“石觀?”

  敖七淡淡嗯一聲,在馮蘊和元尚乙面前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沉聲道:“鄴城近日很不安分,赤甲軍即將調往石觀,以防鄴城反攻。”

  石觀再往東就是鄴城朝廷的轄地,北雍軍如此安排不奇怪。

  奇怪的是……

  敖七不是要成婚嗎?

  馮蘊還記得他在馬合部落應下了一門親事。

  她方才沒問,就是等著敖七說。

  敖七不說,那她就關心一下。

  “你去石觀,婚事怎麽辦?”

  敖七臉上的笑容收住了,劍眉微斂,淡淡地道:“我年歲尚小,不急。男兒當以建功立業為本,等收復鄴城,再打算不遲。”
    收復鄴城……

  連裴獗都覺得三年內沒有希望,敖七要等多久?

  這個時代,局勢動蕩,戰亂頻繁,民間皆急於嫁娶,六禮也常常名存實亡。世家貴族遵守禮儀,較民間晚婚一些,但男子十六七歲結婚,也是尋常……

  她道:“那新娘子可等得?”

  敖七抿著嘴唇沉吟片刻,“等得的吧。”

  沒有細說什麽,馮蘊也不便再追問。

  她吩咐仆女進來將碗筷收拾了,送元尚乙回養心齋,然後回書房看書。

  敖七自去找葉闖等人敘話。

  當初他們同在侍衛營,無人知他是敖政之子、裴獗外甥,大家親如兄弟一般,無話不談。

  時至今日,境況已大為不同。

  敖將軍從西京歸來,葉闖大為歡喜,呼朋喚友,叫來一群侍衛,在栽滿月季的庭院裡小酌。

  下午的日頭很曬,庭院裡的花兒卻開得極為明豔。

  樹蔭下,眾兄弟嬉皮笑臉,紛紛說起敖七陣前應下親事的“壯舉”,敖七卻興致缺缺,不時瞄向那一扇緊閉的門扉。

  從那扇門進去,便是馮蘊的住處。

  當初他奉命相護,常在她的窗外流連。

  一開始,他心有不甘,滿是埋怨,到後來,寧願跟兄弟們換班,也要搶著貼身守護。

  馮蘊不會知道,有多少個她已經睡熟的深夜,他挎刀站在那裡,盯著月下的影子,生出一個個旖夢,又一個個破碎……

  “喝啊,怎麽不喝?”

  葉闖肘他一下,瞥見他眼底的悵然。

  “別看了。”

  其他兄弟擠眉弄眼,不知他的心事,笑著打趣。

  “才到安渡第一天,莫不是想小妻子了?”

  敖七勾唇淺笑,低頭飲盡杯中之酒。

  盡是苦澀。

  八個月的漫長歲數裡,他努力克制著,克制著,不寫信,不通有無……

  然而那份情感,並沒有因為時光的拉長而減輕,反而因為得不到和太思念,而刻骨銘心。

  葉闖道:“你都不知有多少兄弟羨慕你。”

  敖七側目,“羨慕我什麽?”

  葉闖挑高眉梢,“還能羨慕什麽?羨慕你得入將名,前途不可限量。”

  世家子弟天然就有的優渥是羨慕不來的,葉闖卻故意說得酸溜溜的。

  敖七與他碰了下杯,垂下眸子。

  “你卻不知,我有多羨慕你。”

  可以在她窗前流連,可以整夜守護,可以推窗即見,可以參與她生活裡的每一件小事……

  葉闖輕輕歎口氣,低頭飲酒不語。

  其他人卻轟然大笑著向他發難,說他虛偽,非得罰他喝酒。

  敖七不言語,笑了一下,來者不拒。

  休沐三天,他身上沒有差事,可以暢飲,也就不避諱什麽了,一直吃到黃昏入夜,到散場的時候,已是雙頰通紅,酩酊大醉。

  “葉闖。”他摸著葉闖的肩膀,伸手就去奪他的腰刀,“我替你值夜。”

  葉闖按住他的手,“使不得。”

  敖七揚眉,一臉不喜。

  “為何使不得?怎麽使不得?又不是第一次。”

  他小聲咕噥著,推開葉闖,扶著腰刀就往馮蘊的屋子走。

  葉闖看他腳步踉蹌,趕緊上前扶住他,低聲提醒,“今時不同往日,你不是侍衛敖七,是敖將軍了。”

  葉闖再次加重語氣。

  “屬下怎敢讓將軍代職?”

  敖七甩開葉闖的手,“有人替你辦差是好事,一邊去。”

  葉闖深吸口氣,揪他回來,“敖七,你聽我說,你喝多了,我先扶你回去歇著。等你明早醒來,就知道為什麽了……”

  “我知道。我什麽不知道……”

  敖七雙眼瞪著他,“再不放手,我讓鼇崽咬你了?”

  葉闖:……

  他慢慢地放開手。

  不是因為敖七的話,而是因為馮蘊過來了。

  鼇崽就跟在她的腳邊,見狀便跑了過來,圍著敖七打轉,嘴裡嗯嗯有聲,很是親近他。

  敖七雙腿發軟,有些站不住,彎腰將鼇崽抱住,穩定身形,然後把頭靠在鼇崽的脖子上,低垂著頭,半晌,有低低的哽嗯聲傳來。

  “只有你心疼我,崽,只有你才會心疼我……”

  敖七很是失態。

  抱著鼇崽淚流滿面。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俱是驚訝。

  馮蘊沉默片刻,“你們下去吧。”

  她得為敖將軍保住臉面,不然這件事今後就會成為笑談,一輩子都有人提及,成為敖將軍的汙點。

  眾人應聲,魚貫退下。

  敖七整個倚在鼇崽的身上,抱住它泣不成聲。

  馮蘊走近,歎口氣,“幸虧鼇崽長大了,要是小的時候,非得讓你給壓壞了不可。”

  敖七低頭,望著眼簾裡出現的那一雙精巧繡鞋,慢慢地坐在地上,抱著鼇崽仰頭看她,像個無助的孩子。

  “女郎,我想去抓魚……”

  “女郎,我想留下來陪鼇崽……”

  “女郎,我想做你的侍衛,守在你的窗下……”

  “女郎,我好想,做你的貓,做你的鼇崽……”

  “女郎……”

  “女郎……”

  “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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