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姝隻覺得好笑。

  這小子肯定吃不下去啊，畢竟昨晚上老太太偷偷派人給他準備了一桌子好吃好喝的，大魚大肉吃的都快頂出來了，今天再看到這一桌子飯菜怎麽可能有胃口。

  “陸辜，吃飯。”

  “我沒胃口，我去讀書了。”

  “書要讀，飯也要吃，今天不吃今晚上也別吃了。”

  “不吃就不吃。”

  反正他有奶奶護著，奶奶肯定不會讓他餓著的。

  金姝看著他起身離開，也沒有攔著他，收回目光看著身旁的陸淮。

  “多吃點，你太瘦了。”

  這個年齡段營養要是跟不上，以後十有八九是補不回來了。

  陸淮點點頭，吃的更賣力。

  她對金姝的命令總有一種誓死完成的拚命感，金姝讓他背書，他不吃不喝逼著自己把之前從未看過的書給背下來。

  這一次讓他吃飯也一樣。

  年幼的孩子急需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金姝把他對自己的狠勁看在眼裡，嘴角微微勾起。

  這孩子不錯，以後大有可為。

  吃完飯，陸煦跟著金姝練拳，陸淮和陸辜則開始跟著夫子上課。

  課還沒上完，陸辜的肚子就開始叫了。

  他繃著臉揉了揉肚子，安慰自己再忍耐忍耐，等奶奶回來就有飯吃了。

  就這麽一直堅持到晚飯時間，陸淮陸煦都去吃飯了，他卻因為中午和金姝頂嘴，連桌子都上不了，只能待在一邊繼續練字。

  飯菜香味飄過來，口水泛濫成災。

  他咬牙堅持著，等著老夫人回來。

  可這一等，一直等到晚上抽背都開始了，老太太還是沒有回來。

  餓著肚子背書的效果肯定不好，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在陸淮流暢的把書背完之後，輪到他的時候，陸辜已經緊張的呼吸不暢渾身冒汗了。

  他太害怕了，一想到金姝那雙冷清的眼睛，他便忍不住腿肚子打顫。

  “我……我沒，沒準備好。”

  “給你一天一夜的時間這麽點內容背不下來？”

  “我……我，我太餓了，我不是故意的。”

  金姝點點頭，表情平淡。

  “嗯，沒吃飯肚子當然會餓，原以為餓你一頓你就知道長記性了，現在看來一頓還是不夠。

  男子十三歲便可以童試，你還剩兩年多的時間，如今卻連這麽簡單的內容都背不下來，陸辜，我原以為你很聰明，不過是任性了些，現在看來……哎……

  出去跪著吧，老樣子，背會了再起身。”

  陸辜此時滿眼都是淚花了。

  他早就料到會這樣了，本以為吃飽了一定能把那些東西給背下來，可沒想到他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有把老老夫人給等回來。

  跪在外面，陸辜哽咽著，後悔當時為什麽非要和金姝頂嘴，明明只要乖乖聽話就能和陸淮一樣受到誇獎，還不用受罰，可他卻非要自討苦吃。

  帶著滿肚子的餓意和悔意，陸辜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捧著書，渾身上下凍得像篩子一樣瘋狂顫抖。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落下來後把身上最後一點溫度給剝奪了。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多了一抹身影。

  他轉頭一看，目光裡全是錯愕。
    金姝竟然站在了自己身邊，一言不發的撐著傘，默默看著他。

  陸辜眼眶紅紅的，喉嚨裡有點堵得慌，心底裡交織著一股複雜的情緒，讓他莫名想掉眼淚。

  就這樣，他跪了半夜，金姝就撐著傘在他身旁站了半夜。

  雪把傘壓的沉甸甸的，金姝回到屋子裡，由著阿玉給她揉捏手腕。

  “小姐您這是圖什麽啊，那小子不聽話那就讓他吃點苦頭，我弟弟不就是這麽打大的麽，現在聽話的不得了，您竟然還陪著他在外面凍了那麽久！
  看看這手，可能要被凍出瘡來了。”

  金姝看了看自己的手，原先細長如蔥白，現在被凍得紅彤彤的，指節好像還有點腫起來。

  “還好，不算冷。”

  金姝不怕冷，練拳的好處之一就是強身健體禦寒抗凍，這點雪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您怎麽對陸辜這麽上心啊，奴婢覺得，那個陸淮更好，長得更好也聽話，培養他做未來定國公不好麽？”

  “這和未來定國公沒關系，陸辜是頭馬，得找準辦法好好馴以後才能聽話。”

  “馬？”

  “嗯，小馬犢子就是會不分好壞，倔強任性。”

  金姝說著說著還笑了起來，笑得阿玉心裡發毛。

  小姐這是怎麽了？感覺像是想起什麽開心事了。

  可進國公府以來也沒發生過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啊。

  這時候也就金姝自己知道在笑什麽。

  這種重返草原馴馬的感覺實在是太懷念了，之後她當了女帝，馴馬這種事情也輪不到她來做了，時隔這麽久再體驗一番，真的是別有趣味。

  而此時縮在被子裡抱著枕頭哭的陸辜，哪裡知道自己壓根就沒被當成人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總覺得金姝好像沒有爹娘和奶奶說的那麽壞。

  她罰自己不吃飯，是因為自己不聽話。

  她罰自己跪在外面，也是因為自己不爭氣。

  下雪的時候，她也會為自己撐起一把傘。

  在他背完書之後站不住的時候，她還會輕輕背起他，把他送回屋。

  爹娘為什麽要說她固執古怪呢？

  明明她看起來嚴厲又溫柔，最主要的是，她好像真的會心疼他……

  第二天一早，陸辜剛起身就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飯菜。

  清粥小菜看著簡單但卻讓他口水直流。

  送粥來的阿玉扶著他坐下。

  “夫人說了，你昨個餓了一整天，今天不能吃的太葷膩，否則會傷害脾胃。

  這個粥是夫人親手熬的，你趁熱吃吧。”

  陸辜坐在桌前，拿起杓子，昨晚上的情緒又湧上來了。

  阿玉還在旁邊說。

  “夫人一生膝下無子，所以也是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待，夫人做的這一切都是希望你以後能在這京城立足，希望你能過上好日子。

  哎……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總之別辜負了夫人的一片心意，慢慢喝，別嗆著，鍋裡還有呢。”

  陸辜大口大口的吃著粥，裡面還有蝦仁干貝，雖然沒有放油鹽但味道卻鮮美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