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不明白黑龍代表著什麽。”

  在短暫的沉默後，周離幽幽地開口說道。

  “黑虐龍和黑龍，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將茶杯的蓋子摘下，放在一旁，劉宮看著警惕的唐莞，還有神情淡漠的周離，緩緩開口道：“黑虐龍，不過是龍類殘魂，並非真龍傳承。”

  “黑龍呢？”

  周離緊盯著劉宮，寸步不讓地問道：“方才那一幕，你應該知道意味著什麽。”

  龍化。

  周離無法忘記，就在唐莞將玉璽的力量傳遞給朱淺雲的一瞬間，朱淺雲那一雙充滿了壓迫與威嚴的金色豎瞳。

  那不是炁靈附身，也不是簡單的“變化”。

  那是只有龍才能做到的龍化，與其說是“變化”，不如說是祛除偽裝。

  祛除了名為人類的偽裝，露出龍的真身。

  “你也聽過這個傳言？”

  劉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意味深長地問道：“這種消息，老黃可不會隨意泄露。”

  “什麽傳言？”

  唐莞有些懵，面對倆謎語人的行為，她的拳頭頓時硬了起來。

  “玉璽遇真龍，睥睨掌蒼穹。”

  周離輕聲說出了這十個字。

  “若是普通人，即使有玉璽的加持，也不過是強大些許，或者多了些靈炁和仙氣。惟有身負天命的真龍傳承，得到玉璽加持的一瞬間，就可以化龍，執掌天下。”

  劉宮將茶杯放在一旁，不顧杯中茶水漸涼，淡然地說道：

  “黑虐龍，可沒有龍化的資格。”

  “黑虐龍···黑龍···”

  唐莞有些茫然，輕聲咀嚼著這兩個名字。

  “上一條黑龍，叫朱棣。”

  劉宮絲毫不介意“避諱”，直接了當地說道：“他推翻了正統傳承朱允炆，現在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馬車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呼。”

  周離輕輕吐出一口氣，他輕輕摩挲著手指，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些什麽一樣輕聲道：“怪不得我碰不到玉璽虛影，淺雲卻可以。”

  “建文遺孤就是淺雲，對嗎？”

  緩緩抬起頭，周離凝視著面前的劉宮，說出了足以讓朝野震蕩的話語。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劉宮只是平靜地看著周離，沒有流露感情，淡然而冷漠。

  片刻後，周離手腕的玉葫蘆失去了光澤。他伸出手，擺了擺，示意他不會再警惕劉宮了。

  因為劉宮比他知道的更多，如果他真的要害淺雲，淺雲不可能活到現在。

  建文遺孤···
  前朝余孽。

  “當年靖難之役，我和漢王奉太宗皇帝之命，前往皇宮斷絕建文帝的血脈。趕到上隆宮中時，淺雲的生母，建文帝的皇后剛剛上吊自殺。繈褓中的淺雲被她藏進了房梁上，被漢王找到。”

  看著朱淺雲沉睡的容顏，劉宮原本一閃而過的血氣與殺意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老人的慈祥與悵然。

  “或許是天命，也或許是輪回。朱高熙這個平日裡殺人不眨眼的混蛋，卻因為繈褓裡的淺雲對他笑了一下心就軟了。他找到了我，求我允許他收留這個孩子。我當時也不想看到太多的殺戮，就同意了他的決定。”

  馬車搖搖晃晃，但車裡的聲音卻沒有半分傳到車外。

  劉宮端坐於馬車車廂之中，表情沒有波動。可他說出來的話語，卻足以讓朝野震蕩，天下禍亂。

  “皇帝知道這件事嗎？”
    良久，周離開口問道。

  “太宗皇帝不知道，但我也不確定。”

  搖了搖頭，劉宮歎息道：“太宗皇帝神機莫測，姚廣孝這種妖人也只能拜服於他。饒是我和漢王費勁千辛萬苦，用了各種方式偽造淺雲的身份，甚至用了仙法將淺雲偽造成死胎重生，我也不敢說太宗皇帝全然不知。”

  “所以，淺雲是建文遺孤一事。你知道，漢王知道，可就是淺雲不知道，對嗎？”

  唐莞冷靜地問道。

  “我恨不得天下無人知此事。”

  劉宮將茶蓋放下，端起茶杯，沒有喝，只是開口道：

  “這件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機。我本想讓淺雲受盡天下寵愛，繼承漢王位，安心度過這一生。可惜···“

  “你沒想到，你的女婿有多了心思。”

  周離臉上浮現了一抹冷意，輕聲道：“你沒有想到，你的女婿暗中布局了數十年，而這盤棋的最關鍵的棋子，就是淺雲本人。”

  “送玉璽，召金蛇，控北環，喚黑龍。”

  劉宮並沒有因周離的話語而產生情緒波動，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淡然地說道：“我沒有想到，朱高熙當年藏下了玉璽，藏下了方孝孺的後人。我也沒有想到，他留下淺雲，竟然別有用意。”

  “他想用淺雲推翻此朝？”

  此時的唐莞格外冷靜，也格外聰慧。僅僅幾句話語，她就明白了周離和劉宮話中深意。

  “我怕的就是這一點。”

  長長地歎息一聲，劉宮頗為無奈道：“原本為五爪金龍的建文帝，子嗣卻是代表著暴動的黑龍。他的朝代被黑龍朱棣推翻，而朱棣的後代卻是一條金龍。當年我沒有多想，可現在看來，這又像是一個無法避免的輪回一樣。”

  “呼~”

  周離長舒一口氣，他靠在車廂上，大腦既混亂又清醒。他現在明白了，漩渦的中心不僅僅是被金蛇夫人盯上的他，更是還有作為建文遺孤的朱淺雲。

  “怪不得。”

  周離搖了搖頭，輕聲道：“怪不得張所浩說解瑟的腦子裡有建文遺孤的消息。解瑟懂仙道，又知道一些奇聞異事，淺雲當年啟靈後也展現過黑龍的痕跡···”

  “幸好。”

  唐莞頓時松了一口氣，她反應的很快，也明白為什麽周離方才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淺雲當時長得醜，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一句話，差點讓昏睡的淺雲蘇醒過來毆打唐莞。

  “你真敢說啊。”

  周離的表情有些怪異。

  “沒事，昏著呢。”

  輕柔地將淺雲散亂的頭髮撩至耳後，唐莞帶著淡淡的笑意，但眼中更多的是擔憂。

  “多謝。”

  突然，劉宮開口，突兀地說道：
  “無論如何，多謝。”

  周離和唐莞對視一眼，面對劉宮突如其來的道謝，二人都沒有拒絕。相反，他們衝著劉宮點了點頭，接下了對方的感謝。

  “應該的。”

  周離平淡地說道：“我是淺雲的朋友，她為了我能趕到北梁，我自然也會為了她前往太營。這不是交換，而是情誼。”

  “我···”

  沒等唐莞開口，周離冷笑一聲，壓住對方，解釋道：

  “她是淺雲星怒。”

  “她沒有意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