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小插曲，這件事顯然是無傷大雅的。

  此時的金絮雕樓儼然成為了北環十三城的上層名流社交場合，來往賓客絡繹不絕，穿金戴銀各有所長。當然，在這些人之中還不乏江湖高手，甚至還有一個諸葛清認識的修仙界的前輩也光臨此處，向漢王表示祝賀。

  這就足以證明，整個北環十三城早已被漢王營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鐵桶。在這裡，只要你的身份和地位達到了一種階級，你就必須要考慮去拜見漢王，表露自己的忠心。否則的話，你就算是在北梁十三城中生活，也不是這裡的人。

  可有一個地方不一樣。

  北梁。

  漢王大婚的消息一出，各地的達官貴人早就來到太營等候。可惟獨北梁，別說是縣令親臨，就是連太學都沒有派人來為漢王送賀詞。當上饒的太學生給漢王傳遞完賀詞後，金絮雕樓的大門就關閉了，這就意味著一直沒有出現的北梁，將會一直不出現。

  可是無人在意。

  沒錯，無人在意。不僅是漢王本人不在意，其他城的達官顯貴也沒有任何表示。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已經遺忘了那座邊陲小城，忘了那片蠻荒之地。

  “淺雲，你從未懷疑過北梁嗎？”

  看著緊閉的大門，還有正堂之中來來往往的人群，漢王平靜道：“北環十三城，就連最接近京城的雙酈城，他們的縣令都要為我來慶賀。可北梁這種偏僻的小城，卻連一個太學生都不肯送來，你不覺得這不對勁嗎？”

  “父親說的可是李寬？”

  朱淺雲並不蠢，或者說，作為漢王的女兒，她不能不聰明。她只是平日裡在周離等人面前會顯得有些莽撞，但實際上，這些人中除了周離之外，最懂得世俗之事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李寬，曾在京城擔任司庫理長，掌天下書卷萬千，培育英才無數，本人卻從來都沒有結黨營私，只是一心專注於學業，可以說是歷朝歷代都要善待的讀書人。”

  漢王注視著那捶胸頓足，遺憾自己為何沒有能找個樂子的周離，淡然道：“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讀書人，當年大哥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將李寬從京城貶入北環十三城，勒令其永不可回京。”

  “你見過你的叔叔，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聽到漢王的話語後，朱淺雲感到有些恍惚。

  她的叔叔就是當今天子，以仁愛著稱的洪熙皇帝朱高熾。曾在京城中住過一段時間的朱淺雲沒少去見那個憨厚且有些胖胖的叔叔，那個和藹之中隱藏著雷霆手段的君王。

  是啊，叔叔怎麽可能會將一個如此才氣的讀書人貶到荒無人煙的小城，浪費他的生命，讓他去做一個毫無意義的縣官呢？
  那可是大明最喜歡讀書人的洪熙皇帝，一直提倡與民更生的仁愛天子。

  而且，北梁···

  “你查過老學究的典籍檔案，對嗎？”

  漢王輕輕轉著手中的酒杯，輕聲道：“查到了嗎？”

  朱淺雲沒有言語，實際上，她回到京城後的第一件事就去調查老學究。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擁有二品龍虎氣的學究，會心甘情願地在一個邊陲小城，去當一個太學的祭酒。

  “查不到，你這輩子都查不到。”

  搖了搖頭，漢王長舒一口氣，緩緩說道：“女兒，大明朝開國至今，只有兩件事說不得。一件，就是老爺子的靖難之役。而另一場，就是東宮驚變。”

  “靖難之役，你爹和你叔叔成了天生的敵人，兄弟鬩牆成了必定發生的慘劇。而東宮驚變，差點讓這大明毀於一旦，有太多人在那場驚變中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未來。”
    伸出手，輕輕揉了揉朱淺雲的腦袋。這個蛟龍似的男人第一次流露出了感慨與無奈，他看向那站在諸葛清面前捶胸頓足的周離，輕聲道：
  “還有的人，成了一切的源頭。”

  “父親，你究竟要什麽？”

  朱淺雲神情複雜，她還是不明白，漢王到底想要什麽。

  權利？財富？還是皇位？

  “你知道李家嗎？”

  看向朱淺雲，漢王平淡道：“大明的開國功勳，李善長，他的家族曾經繁榮昌盛，一度成為了整個大明的權貴階層的頂端。可是一場藍玉案，直接讓那盛極一時的李家失去了一切，盡有幾條可憐的旁系血脈得以延續。”

  “朱允炆，這個名字曾是高貴無上的天子，他的血脈何等珍貴，何等完美。可是，就是這樣完美的血脈，也被老爺子一刀斬斷，永遠無法延續。”

  優美的舞女在台上展現舞姿，那些達官顯貴的公子們爭著展現自家的財力。端著酒杯的富商諂媚地笑著，討好著那能讓他都賣出十萬兩雪花銀的鹽稅官。不絕如縷的聲音，優美的歌喉，仿佛天堂一般的金色建築。

  金絮雕樓就像是那繁華的京城，看起來無比美好，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可只有漢王看得到，那些笑容的背後有多少爾虞我詐，有多少想要致對方於死地的陰狠與毒辣。

  還有那不知所蹤的金蛇夫人，隱藏在黑暗之中。

  周離正在和唐莞勾肩搭背地尋找劉思一類的獵物，諸葛清在一旁拍照留念。雲白白和岑姝討論著金絮雕樓的建築特點，侯玨和郭凌蘊還在互噴。千戶就站定在原地，對與他交談的人禮貌謝絕，隨後閉目養神。

  漢王就這樣平靜地注視著一切，注視著他的北環十三城。此刻的他似乎掌握著一切，卻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朱淺雲就站在他的身邊，明明是父女，卻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隔閡。

  “你問我要什麽？”

  閉上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漢王輕輕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恍惚。

  “對啊，我要什麽？”

  “權利我已經有了，財富也是源源不斷。你母親溫雅賢惠，貌美心善，得此妻子我有何不滿？我還有你這顆掌上明珠，不用再擔心漢王一系無法抬頭。那麽，我到底要什麽呢？”

  妖怪的氣味，愈發濃厚了。

  “我要的啊···”

  緩緩睜開雙眼，此刻的漢王眼中只剩下了鋒銳與寒冷。他看著那窗外閃過的黑影，聲如刀劍，閃金鐵嗡鳴。

  “是選擇。”

  “我選擇把這杯葡萄釀和我之前給你的超級壯陽藥混在一起給漢王灌醉，然後給他扔進金蛇夫人屋裡，我們直接讓他倆把生米煮成紅酒海鮮飯，你看如何？”

  周離嚴肅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