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又救了我一次

  世界仿佛進入到了完全的默然，一切物體的聲音都陷入沉寂，隻余下寧靜的存在。

  周圍都投在無聲的擁抱中，仿佛時間也被悄然停滯。

  在這詭譎的氛圍裡，世界猶如化作了一幅水彩，淡淡的顏色在空氣中浮動，輕柔而靜謐。

  物體的線條模糊不清，像是被霧氣所籠罩，給人一種朦朧之感。

  羅格思抬眼掃過周圍，他好似依舊在法庭的大門之前，只是那法庭也隨著時間變幻得迷迷糊糊、晃動不停。

  “先放開一下。”

  他直接從愛麗絲與艾莉娜的抓握中掙脫，而後拿出用以傳送回伯爵府的銀製圓牌。

  徐徐輸入魔力後卻毫無反應的狀況，讓他明白了這裡已經徹底脫出了現世。

  【告知！不眠鄉的數位神明向您投來了目光。】

  【無知特典因您心神的動搖而被動觸發，判定失敗，特典被動將短暫進入失效狀態。】

  【告知！無底坑的眾神迎上了不眠鄉諸神的目光。】

  【告知！無知特典被動恢復。】

  剛剛一瞬，羅格思突覺自己動彈不得，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般，無數駁雜的情感與混亂的思緒爭相湧現，然而在最後一條提示框彈出的刹那，又立即消散無蹤。

  陡然間，細碎的囈語逐漸縈繞在眾人耳畔，奇形怪狀的色團在眾人遠處緩緩浮現，它們的身形變幻莫測，沒有固定的形狀或輪廓，外形上顯露出各種令人難以描述的顏色和紋路，恍如是在噩夢中才會呈現而出的存在。

  其中有些存在睜開多隻眼睛，散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羅格思見狀抬指於虛空中畫出一圈形如莫比烏斯環的漆黑魔力緞帶，隨即又將銀質圓牌拋入其中，牌上大部分線條崩解潰散，唯有些許羅格思認識的符文與構圖融入到了環狀魔力緞帶之中。

  接著由魔導書供給的磅礴魔力，使得緞帶不斷變大，直至將漲到七八米左右的大小，將羅格思幾人環繞在內。

  “那個，可以松開了，話說你為什麽要抱著我，不然就不會一起來到這裡了。”

  待做好最基礎的保障，羅格思一臉複雜地回頭看向怯生生的露菲亞。

  “我害怕。”露菲亞糯糯回應，同時她慢慢松開雙臂，走到艾莉娜身邊。

  “你害怕不更應該在之前就離我……”羅格思面色無語地說過一半，但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又抓緊艾莉娜手臂的樣子，便將後續咽了回去。

  “羅格思。”利烏斯滿臉糾結地出聲叫道。

  當利烏斯視線轉來的一霎，愛麗絲與艾莉娜也警惕地回望過去，她們兩人周身的魔力也迅速騰起，露菲亞同樣努力克服住對未知的恐懼，繃緊身體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羅格思舒出口長氣，無奈地講道：“他如果解放神言，這裡無人能真正阻止他，而且你們對皇子出手，也會給皇室與萬神殿落下把柄。”

  愛麗絲並未回話，只是默默在手心爆出璀璨流光，緩緩凝結成一柄長劍，艾莉娜與露菲亞身上的魔力也漲勢不停。

  “皇子殿下，您說過，萬神殿中的眾神無比慷慨，祂們使我獲得讓人豔羨的命運。

  “可此刻的禍難依舊是無底坑帶來的嗎？如果您所信奉的眾神真的垂青我，可以請求您招來祂們的注視，洗清我身上的詛咒嗎？”

  羅格思面色無助地發出提問，請求著對方的幫助。

  【歸返現世倒計時】

  【00:57:29】

  他一邊注視著提示框中的時間流逝，一邊緊盯著利烏斯。

  吼——

  刺耳的咆哮在此刻驀然響起，一股龐大的能量轟然撞擊在莫比烏斯環上，而後又隨之在緞帶中流轉消散。

  “對不起，我無法做到。”利烏斯臉上的神色無比沮喪：“我有在心中禮讚與祈求，但都並未得到回應。

  “沒有哪位神明的目光會時刻注視凡人，哪怕是伱身旁的聖女，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優待。

  “你的天賦太強了，就當下所施展出的魔法技藝，也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如果任由你的墮落，將會為世間帶來難以想象的災難……”

  他說話間，身上的祭祀長袍無風自動，周遭呲啦作響的細微雷光閃爍不停，臉上帶著懺悔與哀痛，繼續言道：“事後我願進入布瑞德家族效勞一生作為補償，亦或者接受任何刑罰，生命也可隨意拿去。

  “羅格思，我不求你的原諒與理解，但請你規勸身旁無辜之人，我不願傷害她們。”

  帝國律法中，對於墮落者的討伐過程裡造成的任何傷害都可以被視為正當行動，無需承擔任何責任，這是一條鐵律。

  在羅格思接受德蒙特伯爵的詛咒，名義上被劃為“墮落者”後，第二皇子其實便無需接受任何懲罰。
    “那可以再等一段時間嗎？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回歸現世了，如果我死去，這個魔法守護結界徹底消散之後，您還能保證可以在返回現世前，守護好我身邊的無辜者嗎？

  “您放心，我現在的心智應當還未被汙濁，不用太過著急。”羅格思似是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我不會讓你死的。”愛麗絲猛然回頭，直直盯著羅格思，聲音帶著不可動搖的決意：“只要有我在，你就絕不會死去！”

  隨即她回頭看向利烏斯，手抬光劍指向對方：“我不管你是帝國的皇子還是侍神祭祀，都絕不會允許你傷害到羅格思。

  “哪怕他真正墮落，我作為聖女也會負責的時時刻刻好好看管住他，只要等我成長到足夠強大，肯定會有辦法洗刷他身上的詛咒！”

  艾莉娜則是面無表情地伸手扯了扯羅格思的臉頰，語氣平淡地告誡：“別把死這個字詞掛在嘴上。”

  露菲亞也一臉嚴肅且認真地附和著不住點頭。

  “有點痛。”羅格思將艾莉娜的手撥開，伸手揉著自己的臉頰。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不信艾莉娜會看不出來自己根本不可能去甘願受死。

  砰——

  再一次，遠比先前要更劇烈的衝擊轟在莫比烏斯環之上，使得它不住地蕩漾搖曳。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攻擊不斷傳來，羅格思隻覺魔導書中的魔力也在瘋狂的流逝之中。

  隨著一聲刺耳的嘯叫，魔力緞帶的波動幅度驟然增大，蕩漾出一圈圈磅礴的魔力。

  羅格思微微蹙起眉頭，徑直看向臉上猶豫不決的利烏斯：“看來我不一定能撐太久，您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抵擋更多更強的襲擊嗎？”

  “我……”利烏斯觀察著緞帶上那強烈的回饋，眺望著環外越來越多正在窺伺的奇譎怪異之物，臉上的猶豫與糾結緩緩變做了慌張：“我受賜的神言隻可攻擊，無法守護，如此高強度的襲擊，我恐怕只能維持自己的安全。”

  “那怎麽辦？！聖女關乎著世界的未來！難道要因為你們皇室謀劃的陰謀而葬送世界嗎？！”羅格思似是因為慌張而變得無比惱怒，進而大聲咆哮著質問道。

  雖然這些不眠鄉生靈是衝著他來的，而且因為是在夾縫，注定不會有太強的存在。

  但通過緞帶上巨大的魔力波動反饋，還是能讓他製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緊張感。

  “不是德蒙特伯爵利欲熏心所為嗎？他獻祭自身前明明親口承認……”利烏斯瞪大眼睛，又是不明白羅格思在說什麽。

  “德蒙特伯爵是有名的皇權派貴族！而且皇帝將這麽一個對布瑞德家族無比敵視的家夥派來，就沒有私心和默許嗎？！”羅格思高聲諷刺著對方的愚蠢。

  “快對萬神殿的眾神禮讚祈禱啊！祂們不是關心著這個世界嗎？！為何對聖女的安危不屑一顧呢？！
  “利烏斯！你作為侍神祭祀，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羅格思不斷地發出詢問，魔力緞帶也隨之發出劇烈的震顫，好似隨時都會崩解消散。

  “無論是哪位尊貴的神明！我以羅格思·布瑞德的名義發出請求！懇求您垂下目光！救救聖女！救救這個世界的未來！”

  話音剛落，魔導書身上的牛皮帶直接繃開，它的書頁迅速翻動，令人感到窒息的墮落屬魔力噴湧而出。

  頃刻，羅格思臉上的神情也似是受到神啟般展露喜悅，他虔誠地放聲呐喊：
  “無底坑的神啊，見證我！”

  駭人的氣勢從他身上湧出，這股力量如同凶猛的湍流，鋪天蓋地般包裹在他身周。

  那些靠近莫比烏斯環的不眠鄉生靈被震懾地快速後退，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利烏斯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他不明白邪惡的無底坑為什麽會對祈願拯救聖女與世界的禱詞展現回應。

  這完完全全地徹底擊碎他從小修習的神學知識。

  “眾神垂憐……德蒙特伯爵的詛咒也已然對我毫無用處，您可以使用偵測謊言的魔法探查此言虛實。”

  羅格思剛剛說完，一道提示框便極速彈出。

  【利烏斯·奧古斯德斯對您發動了虛實判別神術，無知特典被動觸發，請選擇是否通過判定。】

  【虛實判別神術判定通過，以上話語非謊言。】

  “不可能……這不可能……”

  利烏斯的眼神失去了焦點，呈現出茫然和迷惘，他的臉上充斥著痛苦和絕望。

  他不明白為什麽萬神殿的眾神不屑一顧，無底坑的眾神卻會施以援手，甚至好心的去除了羅格思的詛咒。

  對世界報以關懷的，明明應當是他信奉的諸神，而渴望毀壞世界的，也應當是無底坑的邪神才對！
  他的眼眶中無法抑製地蘊出水霧，淚水快速滾落而下，勾勒著他崩潰的輪廓。

  能給予一位虔誠信徒的最大苦痛，無外乎其信仰的崩解。

  “你又救了我一次！”愛麗絲看著氣勢高漲的羅格思，剛想上前給他一個擁抱時，艾莉娜便挪步上前擋在了兩人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