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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戰才起
見過了那位隱姓埋名的老廚子,太子魏衍和瘦猴似的師父,還有鏡心齋的樊莞爾一起離開,矮瘦老人之前真見著了十人之列的老廚子,一個屁都沒敢放,這會兒又開始絮絮叨叨,說這老廚子真是白瞎了一身通玄武學,心性也太不堪了,竟然為了一份安逸生活,自廢武功。

魏衍對此無可奈何,不附和不反駁,由著師父嘮叨,老人雙手負後,搖頭晃腦,要太子殿下引以為戒,切莫學那不知上進的老廚子,否則武功再高,一輩子還是個窩囊廢。

說得過癮了,瘦猴老人才發現身邊這對金童玉女一直沉默,根本不捧場,憤憤然離去,撂下一句「不耽誤你倆卿卿我我」。

魏衍和樊莞爾相視一笑,然後兩人幾乎同時抬頭望向南方天空,太子殿下說了句隨我來,率先掠上一座碧綠琉璃脊剎的屋頂,樊莞爾尾隨其後,正是太子府最高的建築,兩人並肩而立,剛好依稀見到了遠方陸舫分開天地的那一劍,氣勢恢宏,嘆為觀止。

魏衍心中震撼不已,感慨道:「不愧是鳥瞰峰劍仙,這一劍恐怕已經不輸歷史上的那個隋右邊了。不知是誰能夠讓陸舫如此認真對待,難道是跟丁老魔對上了?」

樊莞爾搖頭道:「不太像。」

魏衍有些歉意,「樊仙子,本該陪著你就近觀戰,但我的身份,由不得我任性而為。」

樊莞爾點頭道:「太子殿下是千金之軀,以後要繼承魏氏大統……」

不等樊莞爾說完,遠處就有瘦猴老人飄掠而來,對魏衍叮囑道:「可別湊過去找死,既然陸舫出劍,那就沒幾個人能夠讓他收手了,這種神仙打架,本就忌諱外人鬼鬼祟祟偷看,何況丁老魔就最喜歡肆意打殺觀戰之人。」

魏衍笑道:「師父,你方才還說老廚子膽小如鼠來著,不符合武學勇猛精進的宗旨。」

老人氣笑道:「那傢夥多大歲數了,你這小崽子才多大?老廚子一大把年紀,該享的福都差不多了,又有一身本領,就該找個厲害的對手,轟轟烈烈戰死,好歹能夠像那飛升失敗的隋右邊,在江湖上撈個流芳好了你隻來這邊渾水摸魚,怎麼變成了打頭陣?」

馮青白哈哈笑道:「富貴險中求嘛。」

兩人在前年相識於北晉一座邊關郡城,當時唐鐵意剛剛率軍打退草原蠻子,機緣巧合,一見如故,馮青白甚至還在唐鐵意麾下行伍,待了大半年時間,以斥候身份參加過一次大戰,如果不是馮青白執意要繼續遊歷山河,唐鐵意都要為他跟北晉國皇帝討要一個將軍身份了。

馮青白看著熟悉的臉龐,好奇問道:「你怎麼來了?」

唐鐵意回頭看了眼不動如山的臂聖程元山,然後瞪了眼馮青白,「俞真人放出話來,要你的小命。連我都聽說了,你自己不清楚?現在多少人想要你這條小命,真以為只有一個程元山?!」

馮青白抿起嘴,忍住笑。

這裏頭當然大有玄機,這個故事,足夠讓他們重逢於異鄉的兄弟二人,好好喝上幾壺美酒了。

唐鐵意雖是藕花福地土生土長的人物,可是哪怕在桐葉洲,馮青白都沒有遇上這麼對胃口的傢夥,性情豪邁,天資卓絕,驚才絕艷,任何溢美之詞,都可以放在這個滿腹韜略的武夫身上。

文章只是小事,江湖不過如此。

需知大文為韜略,大武為兵法。

這就是唐鐵意的看法。

恐怕整座藕花福地,就只有唐鐵意一人,能夠作如是觀。

馮青白打算賣一個關子,笑道:「只要唐老哥不垂涎我的這顆腦袋……」

不等馮青白把話說完。

視線就被鋪天蓋地的雪白刀罡遮蔽。

生命最後一刻,馮青白唯有茫然。

謫仙人馮青白當場被劈成兩半,半具屍體分別撞在街道兩側牆壁上。

唐鐵意緩緩收刀入鞘。

正是那把消失多年的妖刀「鍊師」。

四大福緣之一,與丁嬰頭頂的銀色蓮花冠、南苑國京城的青色衣裙、白河寺的羅漢金身並列。

唐鐵意神色不悲不喜,喃喃自語道:「方才在來的路上,剛剛聽說你躋身最新的天下十人了,墊底,排第十。再就是,我竟然也上榜了,排第九。馮青白,你大概以為跟俞真意私底下有過一次開誠佈公的對話,就能夠活到最後,原本確實如此,我這次趕來,也的確是為了救你,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第十,我第九,兄弟二人同時上榜。」

唐鐵意微微嘆息,「謫仙人也會死啊。」

撿起地上那把佩劍,懸在腰間,有意無意,唐鐵意賣了一個破綻。

因為世間幾乎沒有一個頂尖高手見過他的刀法,見過的,都死在了唐鐵意刀下。

北晉朝廷在這二十年前,皇帝陛下被江湖武夫差點刺殺成功後,就開始喪心病狂,秘密抓獲了數十位一流二流高手,都被用來給這位龍武大將軍練刀,使得北晉國的江湖黯淡無光,青黃不接,陸舫在鳥瞰峰,不問世事,根深蒂固的鏡心齋重心,在於向別國朝堂滲透,分明是志在天下,而不在江湖,對於北晉國內的武林廝殺和江湖恩怨,從不插手。

唐鐵意在北晉,手握十數萬最精銳邊軍,閑暇時分,就為美人畫眉,日子不要太逍遙。

他確實如程元山所說,一生武學就只有兩刀,一刀無堅不摧,一刀後發製人。

所以修為不如唐鐵意的一流高手,必死,修為只要不是高出唐鐵意太多的宗師,也很危險。

只可惜臂聖程元山對於唐鐵意的那個破綻,沒有貪功冒進,老人只是默默退去。

面對這位北晉龍武大將軍,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相反,他認為自己勝算更大,但是正面接下唐鐵意兩刀之後,自己必然受傷不輕,到時候恐怕就輪到別人來割取自己的頭顱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

唐鐵意猛然低頭望去,只見手中那把「鍊師」刀鞘上的刻紋,如水銀流淌滾動,散發出淡淡的五彩流螢,然後順著刀柄和手掌,向上蔓延到了唐鐵意的肩膀、脖子,唐鐵意始終沒有鬆開刀柄,等到那些光彩徹底沒入肌膚、筋骨,唐鐵意覺得這把近期偶然所得的鍊師,終於與自己融為一體。

遠處周肥嘖嘖道:「運氣真不錯,宰了個謫仙人,得了件認主的法寶,如虎添翼,名次肯定要再往前挪一挪了。」

周肥轉過頭,笑眯眯教訓兒子周仕和鴉兒,「瞧見沒,做人就應該如此,直到最後一刻才出手,賺他個盆滿缽盈。所以說啊,早期越蹦跳的,死得越慘。你們看看丁嬰和俞真意這兩隻老王八,露頭了嗎?沒有。嗯,還有個鏡心齋的老妖婆童青青,躲藏得最深,誰都找不著她。我就納了悶了,哪有謫仙人來這廝混,彷彿天生就是為了逃命的,竟然連丁嬰這些年都找不到,趨吉避凶的本事,她天下第一。」

周仕苦笑不已。

攤上這麼個性情古怪的老爹,他周仕沒有變成一個瘋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為了幫助那個陸叔叔打破心魔,做了那麼多醃臢事,其實周仕看得出來,對於美色,甚至是權勢,父親從來沒有看上眼。

當年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親眼見到陸叔叔闖入春潮宮,父親站著不動,任由對方一劍刺穿心臟。

而在當時兩人之間,還有一位為了保護父親、決然赴死的婦人。

正是陸叔叔最為敬重的師娘。

父親周肥好似完全沒有受傷,隨手推開那個癡情女子,然後步步前行,任由那把劍一寸一寸鑽出後背,父親眼中只有陸舫,幾乎與陸舫面對面才停步,笑問道:「陸舫,醒了沒?」

周仕嘆了口氣。

這就是父親家鄉那邊的仙家修道啊,太過詭譎了。

穿上了那件青色衣裳的鴉兒更是沉默。

她的師父,也就是魔教教主,丁嬰唯一的弟子,去年被人重傷,回到宗門後,療傷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身軀腐朽,生機急劇流逝,只是這位鴉兒眼中的梟雄,他的臨終遺言,很是奇怪:真人行世,入火不熱,沉水不溺。那麼仙人呢?我也見過了。

鴉兒作為魔教子弟,對於那些來路不明的謫仙人,並無太多偏見和恨意,她甚至並不嚮往傳說中的飛升,她留戀人間,這個家鄉,隻想著與姿容、天賦和野心都不輸自己的樊莞爾較勁,扶持二皇子登基,然後爭取四國一統,那麼她成為南苑國皇后、母儀天下也好,成為繼師爺爺丁嬰、俞真意之後的新一任江湖共主也罷,都能夠心滿意足。

只是這次敬仰樓和那個「老天爺」,偏偏選中了南苑國牯牛山,作為飛升之地,而她又好死不死被那位師爺爺找到了,淪為他老人家的馬前卒。

她心中悲苦不已,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那條巷子,那棟宅子所在的方向。

我的師爺爺唉,你怎麼來不出山?

唐鐵意已經離去,因為對上周肥,他沒有信心,即便擁有了完整的鍊師刀,直覺告訴他碰上周肥,必死無疑。

就像之前那些淪為磨刀石的可憐蟲宗師,當年對上他唐鐵意一樣。

於是他去找臂聖程元山的麻煩。

但是讓唐鐵意懊惱的是那傢夥竟然溜之大吉,斂了氣息,在這座京師如魚入水。

唐鐵意心中恨恨,若是在北晉京城,程元山就只能等死了。

他完全可以調動一城禁軍,大肆追捕落單的任何一位宗師。

當然丁嬰和俞真意,唐鐵意殺死他們的那點念頭,都沒有,也不敢有。

他這次悄然離開北晉來到南苑國,幾乎每一步,都在那位俞真人的算計之中。可能還要更早,從他得到這把妖刀鍊師開始。

唐鐵意並不嚮往什麼舉霞飛升、什麼仙人之鄉,這座天下已經足夠讓他一展所長!

————

丁嬰和那個名叫曹晴朗的孩子,一個坐在板凳上曬太陽,一個站在灶房門口,顫顫抖抖握著柴刀。

丁嬰剛剛在得知童青青不在十人之列後,嘆了口氣,轉頭對孩子笑道:「沒你的事情了,那個婆姨真是……」

說到這裏,饒是丁嬰這樣的大魔頭,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評價童青青才算準確。

丁嬰比世上所有人都了解鏡心齋童青青。

一來兩人歲數相當,是同一輩人,而且早就認識。丁嬰是魔教繼盧白象之後的又一位武學奇才,年紀輕輕就躋身天下後十人,所以很早就獨自闖蕩江湖,童青青當時身份,類似現在鏡心齋的樊莞爾,只是比起步步為營、將無數英雄豪傑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樊莞爾,她的師父,童青青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被逼無奈當上了鏡心齋下一任既定宗主,卻死皮賴臉待在宗門內,不願出去幫著宗門謀求天下,丁嬰膽大包天,有一次偷偷潛入鏡心齋,去那座禁地湖心亭乘涼賞月,結果就遇上了在亭子裏嗚嗚咽咽的童青青,靠著亭柱蜷縮起來,少女正說著心事,沒能發現丁嬰,忙著埋怨她師父太狠心,要將她趕出宗門,埋怨師姐師妹們太笨,習武都那麼用心了,竟然還打不過每天偷懶的自己,然後掰手指說著江湖上的那些高手,如何厲害,如何兇殘,最後連二流高手都沒放過,一個個如數家珍,好像人人都是,估計這份代價,真不算什麼,果然如丁嬰所料,童青青最終躋身了天下十人之列。

所以這次進入南苑國京城,丁嬰一直在留意所有內蘊靈氣的稚童。

找到了六七個,都不是童青青。

有意思的是,這些孩子,練武未必能夠成為一流高手,但是修習謫仙人的仙家術法,必定一日千裡。

丁嬰當然沒興趣將她們培養成下一個俞真意或是周肥。

最後丁嬰找到了眼皮子底下的曹晴朗,因為他突發奇想,哪怕他是一個男童,但是丁嬰覺得以童青青為了保命無所不用其極的性格,加上鏡心齋那麼多奇怪秘籍,尤其是幾部涉及魂魄轉移的仙術,說不定真有可能是藏在了曹晴朗體內,真正的肉身則隨便一藏,天大地大,活人依舊難免露出蛛絲馬跡,可一個「死人」就難找了。

只是一切都被那個榜單顛覆,童青青竟然不在十人之列。

這說明童青青當下絕對不是稚童之身!

顯而易見,膽小至極的童青青,認定了熟悉她根腳的自己,會來找她,她極有可能是上次登榜十人後,立即逆向推演了那門仙術,增加了歲數,從而導致修為下降,丁嬰可以確定,今天之前的那個榜上十人,這一屆敬仰樓樓主周姝真動了手腳,因為這位南苑國皇后本就是鏡心齋弟子。

但是周姝真沒有辦法決定最終榜單的名次,因為剛剛到手的十個人,是某位「老天爺」決定的,這才使得童青青露出了馬腳。

此刻坐在院中,丁嬰哈哈大笑。

他很好奇,這麼一位聞所未聞的謫仙人,在家鄉那邊會是怎樣的一位修道之人。

至於這會兒童青青以哪一個「身份」,又鬼鬼祟祟躲在了哪裏,丁嬰已經不再好奇,反正已經足夠有趣了。

哪怕自己猜錯了真相,童青青能夠勝他丁嬰這一次,丁嬰也無所謂了。

他丁嬰所求之事,是要佔據天下最少八分武運,以純粹肉身,白日飛升,完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走得比朱斂和隋右邊都要更遠,更高!

他要贏了這一方天地的老天爺。

最少也要逼著對方不惜壞了自己的規矩,親自出手,打殺自己,那麼他丁嬰一樣雖死無憾。

丁嬰回首望了一眼窗口,笑道:「不要著急,我會放你出去的,不過到時候就是你主人身死道消之時,希望你將來還能找到他轉世,陪著他去爭一爭六十年後的機會,僅此而已了。」

丁嬰站起身。

————

陳平安站在溝壑邊緣,雙袖無風而搖。

磨刀人劉宗走向陳平安,對於臂聖程元山、唐鐵意以及馮青白那邊的變故,根本不在意。

用心之專一,劉宗是公認的天下前三甲,對此俞真意早有定論,為此俞真意還曾離開湖山派,去找到劉宗,勸說此人棄了手中那把刀,腳下的武學之路只會更寬。

只是劉宗沒有答應而已,說那把刀,就是他的媳婦,丟不得,這叫糟糠之妻不下堂。

向來不苟言笑的俞真意爽朗大笑,破天荒與劉宗喝過了酒,就此離去。

這不是什麼以訛傳訛的江湖小道消息,是俞真意一位嫡傳弟子親口所說。

磨刀人劉宗亦正亦邪,名聲不好也不差,從不濫殺無辜,只是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往往無比淒慘,越是高手宗師,死相越慘絕人寰,能夠讓人看得把膽汁都吐出來。

種秋已經走回街上。

他,陳平安,劉宗,互為掎角之勢。

種秋笑道:「我與他這場架還沒打完,劉宗,你可以等我們分出勝負再出刀不遲,至於到時候你是與我過招,還是與他交手,現在還不好說。」

劉宗眼神炙熱,出刀殺人之前,開始習慣性磨牙如磨刀,顯得十分滲人。

老人想了想,「可以。只要你們別嫌棄我趁人之危,有這份活到最後的信心就好。如果沒有的話……」

他指了指陳平安,「種國師你現在可以離開,他留給我就行。我劉宗這輩子還沒給謫仙人開膛破肚哩。」

對於同在一座城池的南苑國國師,劉宗是打心眼佩服的,之前在自家鋪子,也曾對臂聖程元山坦言過。

種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破碎不堪的青衫,微笑道:「你看我像是甘心收手的樣子嗎?」

劉宗嘆了口氣,「行吧,那我等著你們分出結果。」

種秋問道:「周肥也是謫仙人,為何不殺他?」

劉宗搖頭道:「我又不傻,眼前這個年輕人,跟你是一個路數的,剁起來,一定刀刀到肉,感覺才好。那周肥會妖術,說不定死了連個屍體都沒有,我拚了老命,費那麼大勁,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幹的。」

種秋無奈搖頭。

陳平安沒有理睬磨刀人劉宗,向前攤開一掌,示意種秋可以再戰。

劉宗愣了愣,一跺腳,「哎呦,這模樣、這架子真俊啊,虧得老子不是個年輕娘們,不然也要動心,不行不行,這要是給你去闖蕩江湖,還不得禍禍數十上百個漂亮姑娘啊,該殺該殺,選你不選周肥,真是沒錯。」

種秋和陳平安好似都已經心定而「入道」,置若罔聞,古井不波。

劉宗驀然停下話頭。

因為距離兩人最近的他,奇了怪哉,竟然好像聽到了叮咚一聲的滴水聲。

下一刻,一股磅礴罡風撲面而來,劉宗雖然紋絲不動,可是衣袖和頭髮都被吹拂得紛亂無比。

原來是種秋和那個年輕人對上了一拳,拳罡四散,兩人四周塵土飛揚,街面青石碎裂,呼嘯四濺。

劉宗抬手拍飛一顆快若床子弩箭矢的飛石,瞪大眼睛望去,不願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好傢夥,這兩人出手,簡直就是要打得山崩地裂。

一襲青衫的種秋,和一身白袍的陳平安,已經快到了身形分別如白霧和青煙。

兩人所到之處,天翻地覆。

一場兇險萬分的近身搏殺,兩個身影沒有一次拉開一丈距離,至多不到三臂間距,除去一人一臂,這意味著兩人哪怕被一拳砸中,都絕對隻退出一臂距離!

別人是螺螄殼裏做道場,這兩個瘋了魔的傢夥則是方寸之間摧城撼山,真是血肉之軀?

兩道縹緲身影,幾乎毀掉了整條街道。

但是好似約定一般,兩邊建築和高牆毫髮無損。

雙方對於拳意的掌控,真正達到了妙至巔峰的境界。

約莫一炷香後。

周肥突然一拍額頭,「好你個種秋,純心搗亂啊。」

「走了走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反正還有丁嬰和俞真意收拾殘局。」

周肥雙手分別拎住周仕和鴉兒的肩頭,拎雞崽兒似的,一掠而走。

那些春潮宮美人雖然一頭霧水,仍是跟著周肥升空飄遠。

街道盡頭那邊,灰塵遮天蔽日。

拐角處,種秋笑著揚長而去,沿著另外一條大街離開,這位國師雖然灰頭土臉,但是沒有半點頹喪之意,反而像是做了一件快意事。

陳平安則留在原先街上,獨自走出瀰漫灰塵,拳意與氣勢,不見半點。

就像是一個最尋常的年輕人,只是一步跨出,就來到了磨刀人劉宗身前。

劉宗眨眨眼,問道:「能不能不打了?」

陳平安反問道:「你覺得呢?」

劉宗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可以啊,大家無冤無仇的,路這麼寬,各走各的,沒毛病!」

陳平安稍稍偏移視線,望向宅子住處那邊,點頭道:「那就可以吧。」

劉宗嘿嘿笑道:「走之前,能不能多嘴問一句,種國師跟你到底啥關係?」

陳平安想了想,給出答案,「同道中人。」

劉宗正要感慨什麼。

陳平安沉聲道:「趕緊離開,跟上種秋,如果可以的話,幫著他一起對付某個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不要想著逃,只有和種秋聯手,才有機會活到最後。」

劉宗點點頭,二話不說就與陳平安擦肩而過,而且陳平安也上前一步,橫移一步,剛好站在了劉宗背後一線之上。

那邊,種秋站定,一位貌若稚童的傢夥,站在了一把懸停空中的劍上,擋住了種秋的去路。

而陳平安這邊,小巷中緩緩走出頭頂銀色蓮花冠的丁嬰。

在老人雙指間,夾著一把不斷顫鳴的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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