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站在厚重的地毯上，菲娜努力的保持著微笑，不過即便如此，她的面部肌肉也開始漸漸變的酸痛起來。

「兩位，再努力一點哦？」

在姐妹兩人的面前，索希艾特正手拿一根漆黑的長鞭，露出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對正在努力堅持的米娜和菲娜說道。

自從來到這座城市之後，米娜和菲娜就被安潔拉扔給了索希艾特，美其名曰訓練身為女僕該有的禮儀。而面對安潔拉的決定，姐妹兩人雖然很不滿，不過卻也沒有辦法抵抗。換個角度來想想，如果能夠從這位七戒靈使那裏學到一些女僕的禮儀，那麼日後也不會再犯錯而被安潔白拉責罵，為了日後的美好幸福生活，吃點眼前虧倒也不算是什麼。

抱著這樣的想法姐妹兩人一開始還是很期待索希艾特的教育，同時也有些新鮮，畢竟她們隻當過神官，安潔拉對於女僕的教育是隨口說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結果搞的姐妹兩人一頭霧水，老鼠拉龜般不知該如何下手。而索希艾特則是一個真正的「專業」女僕，在這方面的教育，應該會比較容易理解。

但是，很快姐妹兩人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身為主人的侍奉者，你們要記住，奧術法師的威嚴不可侵犯，你們是侍奉奧術法師的仆下，並不需要對其他人太過尊敬。」

於是，姐妹兩人首先要學的，就是站姿。

一開始的時候，米娜和菲娜還很奇怪，站姿還需要學麽？站著誰不會啊，除了那些不能走路的人，都會站吧。

但是索希艾特的訓練，卻不是那麼簡單。

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找來了兩個水罐，在裏面撐滿了水，然後放在姐妹兩人的頭頂。同時要求她們雙手向下，挺胸微抬起頭。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不準有任何晃動。一旦水罐中的水有了波動或者灑出來的話，那麼就要懲罰——其實也不是多麼嚴重的懲罰，只不過是把訓練的時間加長而已。

一開始的時候，姐妹兩人還勉強能夠支持下去。畢竟她們已經不是人類，也算是吸血種了。這樣的訓練對人類來說或許很難熬，不過對於吸血種而言，卻還算是比較容易的。但是，這樣的訓練，僅僅持續了幾天，姐妹兩人，卻就已經忍不住了。畢竟，她們每天都站在大廳裡，頭頂著一個水罐，一直站到天黑，這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而且，這其中，兩人不能動一下，這種枯燥的訓練，想想就讓人難受。

而更為可怕的是，索希艾特還會不時的呼喚兩個人的名字，如果她們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的話，那麼同樣要受到懲罰。

對於這樣的訓練，索希艾特同樣有著自己的解釋：女僕是為了幫助主人而存在的，叫你們站在那裏並不是擺個樣子，不然的話，擺兩個花瓶不是更方便？主人無論做什麼，身為女僕都要安靜的站在旁邊，隨時準備著為主人服務。因此，如果你們光把精神放在如何站立上，而對主人的呼喚沒有及時回應，那麼要女僕還有什麼用？

如果說，之前的站姿訓練僅僅只是肉體上的折磨，那麼，這個訓練就完全是精神上的了。

在以往的站姿訓練裡，米娜還能夠依靠回味一下以前在神殿學到的各種神話故事，菲娜還可以通過腦內複習自己所學習的魔法知識來打發站立的時間，同時也使自己忽視站立時的痛苦。這樣的她們，自然不可能會有很好的集中力，放在對外的回應上。不過在索希艾特提高了訓練難度之後，對這對姐妹來說，就越發痛苦了。她們再也沒有辦法去忽略自己站立時訓練所受到的精神折磨，在被那名為「無聊」的毒藥所侵蝕的同時，還要高度集中精神，以便能夠隨時回應索希艾特的呼喚。

這日子，過的比在安潔拉手下還要艱難。

姐妹兩人對這樣的待遇並非沒有微詞，當然，性情更為溫和的菲娜是不敢抱怨什麼，而米娜則已經抗議了許多次，她甚至懷疑索希艾特是不是在故意整她們。畢竟，即便是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女僕也有很多，姐妹兩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從來沒有聽說哪一家的女僕要經過這麼嚴格訓練的。

而對於她們的抗議，索希艾特卻是不屑一顧。

「我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是怎麼樣，但是在魔法帝國，我們都是這樣做的。要知道，你們侍奉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奧術法師。當然，我也可以就此結束對兩位的訓練，同時告之安潔拉小姐訓練結果。」

小孩子不聽話的時候，找家長往往事半功倍。

於是姐妹兩立刻閉嘴了，她們很清楚，要是安潔拉知道這件事，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長痛不如短痛。

而伴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姐妹兩人很絕望的發現，這個「短痛」的時間，也未免長了一點。

一開始，還只是要她們挺胸，微低著頭——按照索希艾特的說法，女僕在外面的行動代表著她們的主人，因此要不卑不亢，不能顯的太卑下，也不能夠顯的太自傲。適當表現出自己的禮儀即可。而隨後，她們則要進行集中力的鍛煉——這是為了無論在什麼時候接到主人的呼喚，都可以很快做出回應。女僕是主人的門面，雖然她們的存在地位和花瓶沒什麼區別，但是要知道，花瓶可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做事。而女僕則是要來做事的，如果她們怠慢，或者沒有及時回應主人的要求，那麼也同樣會丟主人的臉面，這也是索希艾特再三強調的部分。

而接下來的訓練，也同樣要人命。

擦過的窗戶，每過三個小時都要再擦一遍，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夠被任何人看見。對此，索希艾特的解釋也非常理直氣壯——若是讓客人看見了，就會認為房屋髒亂，對主人的印象自然也會大打折扣。這話到也是沒錯，不過，有每隔三個小時就要擦一遍的麽？再加上，就算是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米娜和菲娜的頭上，還是要頂著那水罐！當然，這次的條件略微寬鬆了些，只要水罐不掉下來，那麼灑點水出來是沒什麼問題的。

而在這個訓練上，米娜則吃了個大虧。

因為索希艾特曾經很淡定的表示，可以用魔法來做這一切。畢竟，魔法帝國當年就是魔法大國，即便是李林身邊的女僕，除了七戒靈使之外，最少也都是魔法學徒，甚至有些低中階級的法師。利用法術來打掃房間，並不算是犯規，而且，這對於魔法帝國來說，也是相當自然的事情。

於是，在這個訓練上米娜立刻輸了菲娜，雖然菲娜在法術攻擊上還沒有什麼經驗，不過她的水平畢竟已經是個中階法師，施放一些低級法術，來打掃房間，自然也不是什麼問題。而米娜則悲劇的多了，因為她根本不會半點法術，安潔拉也隻教了她吸血種的戰鬥技巧，打掃房間和衛生這類事情——就算是在神殿，她也不會做的。畢竟那個時候米娜可是神選者，身份尊貴，就算住在神殿內，也很少做什麼事。倒是菲娜只是個普通的神職者，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動手，因此還算比較適應。

「這樣的日子，我們究竟還要過多久………」

在好不容易再次熬過訓練之後，望著窗外美麗的風景和湛藍的天空白雲，米娜不由喃喃自語的說道。

「姐姐………你………」

菲娜坐在旁邊，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往日她們總是跟在李林和安潔拉的身邊，因為有安潔拉這個「共同敵人」，姐妹為了自保，總還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但是現在兩人空閑了不少，雖然索希艾特的訓練很嚴格，但是倒也不是不給她們休息的時間。而每到這個時候，兩人就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迷茫。

跟隨安潔拉，是她們已經即定的命運，兩人不會去反抗，也不想去反抗了。她們曾經反抗過，但是一直在失敗。雖然曾經抗拒喝人血，但是最終還是敗給了本能。雖然不想殺人，但是卻在安潔拉的命令下，不得不一直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在索希艾特這裏接受訓練的日子，雖然很痛苦，但是那也比待在安潔拉的身邊要強。不過，兩人內心也很清楚，這樣的日子不可能一直過下去，遲早，她們完成訓練，就會重新回到李林和安潔拉的身邊。到那個時候，她們所面對的局面，恐怕遠遠比眼下要來的更加嚴重。

但是，她們也很清楚，一味的逃避現實，是毫無意義的。

「菲娜，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木偶。」

撫摸著自己腰間的劍柄，米娜的語氣有些沉重。

「到那個時候，安潔拉大人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哪怕她讓我殺什麼人，我就殺什麼人，也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姐姐，我們………」

但是，聽了米娜的話，菲娜的表情卻是有些搖擺不定，最終，她咬緊牙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姐姐，你還在逃避嗎？」

「逃避？」

聽到菲娜的說話，米娜眉頭一挑，嚴肅的轉過身來。

「我在逃避？我在逃避什麼？」

「你在逃避這一切！」

說著，菲娜忽然站起身來，反正這房子裏平時也只有她們姐妹，索希艾特要打理城堡內的事務，也不常回來，因此，她也並不在乎說破什麼。

「我們已經死了！米娜姐姐，是安潔拉小姐給予了我們重生的，她要我們幹什麼，我們去做，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我認識的米娜姐姐，應該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女孩子。但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米娜姐姐，你總是一幅被逼迫的樣子，似乎什麼都是身不由己。但是，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沒錯，安潔拉小姐的確逼迫我們做了不少，但是我們都很清楚，就算不逼迫，我們遲早也要做出這些事的！」

「做什麼！」

米娜此刻也「忽」的站起身來，嚴肅的望向自己的妹妹。

「你是說我們也會去殺人，襲擊人，然後吸血嗎？就算沒有安潔拉小姐的逼迫，我們也會那樣做？！」

「是的！」

面對米娜那憤怒的目光，菲娜居然毫不猶豫的盯了回去，這在以前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還記得，在最初變成吸血種的那段時間裏，我是那麼痛苦，我知道吸血是不對的，但是我卻忍耐不住那種飢餓感………就算最後安潔拉小姐沒有強迫我們吸血，我遲早也會忍不住去襲擊人類的！我肯定會去撲向那些活生生的人類，然後撕開他們的脖子，我絕對會這樣做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菲娜，你……………」

看見自己那平日裏總是柔弱的妹妹，居然如此強硬的說出了這番話，這讓米娜大吃一驚。

「難道米娜姐姐你沒有嗎？那個時候，我很清楚，你也是一樣，如果實在忍耐不住的話，你也和我一樣會去襲擊人類的！但是，米娜姐姐你就是不肯認清現實！」

說著，菲娜的眼睛忽然散發出了明亮，鮮紅的光芒，她的右手忽然變化成如同枯骨般的瘦長，上面鋒利的指甲，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我們已經不是人類了！姐姐，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我們在人類時候的所做的一切，所處的一切，都已經在我們死亡的時候消失了！現在我們是吸血種，那麼，依照吸血種的方式生活又有什麼不對？」

「但是，我們依舊是我們！」

米娜憤怒的盯視著自己的妹妹。

「你難道忘記了我們小時候是怎樣活過來的？我們是怎麼樣進入神殿的？那麼多好心人給予了我們幫助，我們能夠有今天………」

說到這裏，米娜停住了。

畢竟，她們能夠有今天-——這個今天對她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結局：米娜因為被神明強行附身而死去，而菲娜則因為被安潔拉拿來擋了肉盾也同樣難逃一死。然後就被變成吸血種。早知道今天如此，那麼當初還不如選擇不進神殿，哪怕是在貧民窟裡生活，最後成為那些富人的小妾或者侍女，也遠比這要好的多吧。

「但是我們也做出了回報，姐姐。」

顯然，菲娜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進入神殿，不正是因為神殿看中了你『神選者』的身份嗎？我也只不過是個附帶品而已，但是，你已經為神殿犧牲過一次了，就算神殿曾經對我們做過什麼，我們也已經還清了。我們現在不是人類，以前的那些………該拋棄的，就徹底扔掉好了。」

說道這裏，菲娜的眼睛，已經完全變的鮮紅起來。而事實上，她會有這樣的改變，一點也不奇怪。

畢竟安潔拉曾經對菲娜進行了長時間潛意識上的洗腦，再加上，以吸血種的血緣關係來看，安潔拉對姐妹兩人又有著完全的影響力。和依舊在竭力抵抗的米娜不同，因為早已經被安潔拉埋下了洗腦的種子，眼下的菲娜，早已經是站在安潔拉的立場上去看問題了。她幾乎已經徹底捨棄了人類的身份和常識，在安潔拉的引誘下，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吸血種。

「菲娜……………」

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雙眼通紅的妹妹，米娜所受到的震撼實在難以言表。

而就在她正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她們很長時間沒有聽到，但是卻又異常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稀奇，沒有想到，你們姐妹兩個居然也會吵架？」

李林緩步走進房間，好奇的注視著姐妹兩人，安潔拉則緊隨其側，臉上充滿了詭異的微笑，顯然，她恐怕早就聽見了姐妹兩人爭吵的內容。

「啊，主人。」

見李林到來，米娜和菲娜立刻恭敬的站在旁邊，閉上了嘴巴。這個時候，索希艾特的教育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們幾乎是本能的做到了最好的站姿，完全無可挑剔。

「真沒有想到，索希艾特居然真的做到了。」

望著眼前的姐妹兩人，李林也是頗為詫異，這和之前她們那戰戰兢兢，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多謝您的讚賞，主人。」

隨後進來的，自然是就是索希艾特了。面對李林的讚賞，她依舊帶著那幅公式化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高興。

「哎………果然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米娜和菲娜，安潔拉也眯起了眼睛。以往這個時候，米娜總會有些反抗似的挺起胸膛，而菲娜則會在安潔拉的目光下略帶恐懼的縮起身體。不過現在，她們即便是在安潔拉的注視下，也能夠保持淡然的態度——當然，象索希艾特那樣無論什麼時候都有的公式化笑容，她們還是沒有能夠得到真傳。

「她們已經可以畢業了嗎？」

滿意的望著姐妹兩，李林隨口問道。而索希艾特則立刻就回答道。

「基本的部分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主人。」

「那麼正好。」

說著，李林重新望向米娜和菲娜。

「我正打算前往迪德亞斯，需要兩個嚮導和侍從………我記得，你們是那裏出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