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緩緩抬眸，不知為何，仙長者覺得這丫頭今日的眼底，少了幾分如往常一般的光澤。

「爺爺，老祖是這世上，最德高望重之人，對麽？」

「廢話。」

「那他對眾生，都是一樣的態度麽？」

仙長者猶豫，見眼前這丫頭滿臉深意，老人換了一副表情，肅然道。

「老祖普度眾生，但也做不到對萬事萬物都親力親為，但老祖有一顆普世之心，此乃真道。」

周野點點頭，眼神飄忽，像是在回憶過去。

「爺爺，你曾經說過，我一身的煞氣，需要我自己好生修鍊，一心向善才行。老祖救我，將我留在這破虛宮內清修祛煞，也是覺得我若是墮入魔道，恐會禍害蒼生，對不對？」

一老一少並肩走著。

聽周野這麼說，仙長者微微蹙眉，停下腳步，一雙蒼老的眸子對上周野的黑眸。

「眾生在老祖眼中都是一樣的，你是一條生命，鮮活的生命，自然不會棄置不管。」

「那就算那日在懸崖邊的不是我，老祖也會這麼做，對麽？」

仙長者語氣微頓，但瞧著周野眼底那片固執的光，最後無奈點點頭。

「你這丫頭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與老祖有緣，才會出現在那破虛崖邊，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份福緣。」

「也是。」

丟下這句話，周野大步邁開腿，徑直朝著外面走去。

仙長者跟在後面，看著那丫頭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不冷靜的氣息，無奈嘆氣之餘，第一萬次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同意認這丫頭當孫女了。

果真是越過越糊塗，老傢夥安逸日子過夠了，老想著給自己找點麻煩磋磨磋磨。

「你給我站住，去哪呢你？今天不修鍊了？」

「不練了。」

「去哪？」

「去死。」

「臭丫頭你給我站著！聽到沒站著！你......咳咳咳！！」

心頭一陣絞痛，仙長者猛然頓住，整個蒼老的身子都彎下來，劇烈的咳嗽著。

前一秒還在大步暴走的周野，下一秒邊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仙長者面前，笨拙而有急切的扶著他的胳膊，眼底浮上擔憂。

「咳咳......我沒事。」

「怎麼了？」

這是周野第一次看見仙長者咳得這麼厲害，原先挺直的腰背也在這一刻彎了下去，花白的鬍子以往都是被梳的整整齊齊，現如今卻是一片凌亂乾枯。

「沒怎麼，只是老了。」

「老。」

周野默默念出這個字。

她當然知道「老」意味著什麼，但生活在破虛宮，遠離外界，她從沒有親眼見過變老的真正模樣。

仙長者，眾仙之長，聽起來尊貴無比，身子骨也是一直健朗，與那些年輕的仙者比起來分毫不差。

可現在看著長者如此無力的咳嗽著，周野心頭開始震蕩，她蹙眉，扶著仙長者回到自己的院子。

「休息休息就好了。」

仙長者躺在床上，不知道何時起，原先清亮的眼底，多了一絲絲的混沌蒼老。

周野平靜的看著他，順便將仙長者平日裏愛看的書全拿了出來，摞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