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兮只要稍微一抬頭就能看見那雙眼睛裡熾熱的光芒。

一貫冷厲凶煞的瞳仁充斥著深深的擔憂。

她手腕原本就被北霄寒給箍傷了，現在又被北霄寒緊緊捏著，新傷加上舊傷，生疼。

可是卻不及心裡難受，像是被密集的繡花針狠狠扎了好幾下。

慕千兮閉了閉眼，忍不住嘆了一聲，解釋道：「我是給我體內的毒煉製解藥，需要放血做藥引子。」

北霄寒楞了一下，慢慢放開她的手。

慕千兮見他轉過身就打算出門，也跟著走了出去，對趕過來的常悅道：「將剛才的飯菜熱熱傳上來，我和北霄寒一起吃點吧。」

從剛剛北霄寒跑過來的時間來看，估計他也沒有吃飯。

北霄寒腳步頓了頓，「慕慕……」他停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慕千兮會留他吃飯。

思索了片刻，北霄寒才又擠出來一句話，「先把你手指包紮好，我們再吃飯。」

慕千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不是什麼大事，連血絲都沒有浸出來。

不過她不當成是大事，可是北霄寒卻當成是件大事。

這個男人，或許是將他僅存的溫柔都給了自己。

慕千兮坐在椅子上，被北霄寒親自包紮傷口的時候，忍不住這樣想。

她眨了眨眼睛，覺得眼眶有點熱。

「行了，走吧。」北霄寒包紮完，站起身來打算往外面走，不過他剛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轉步往回走了幾步，試探著牽上慕千兮的手。

小心翼翼，卻又得寸進尺。

慕千兮卻難得的直接順從了本心，不想拒絕，任由他牽著自己往飯桌上走去，給自己布置碗筷，還夾菜。

她慢慢地吃著，不發一言。

北霄寒也沒有說話，不時給慕千兮夾點菜。

兩個人沉默地吃完這頓飯。

「我……」

「我……」

慕千兮和北霄寒相互看著對方，過了片刻，北霄寒道：「我那天說的話都是氣急了，慕慕，你別放在心上，這一次，也是我一開始做錯了。我……我沒有和女孩子相處過……慕慕……」

他皺了皺眉，似乎是不知道後面的話該怎麼說。

平日裡硬朗鮮明的面部輪廓變得柔和，冷冽嗜殺的聲音變得溫和，所有的尖銳都在慕千兮的面前放下了。

慕千兮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她向來是冷靜自持的性子，就算是內心情緒如海水一般波瀾不息，可是臉色依然是淡淡的，只是眼眶有些紅。

四周的下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都退了下去，只有他們兩個坐在這裡。

慕千兮伸手捂住北霄寒的嘴唇，身子靠在了北霄寒的旁邊，溫熱的呼吸彷彿劃過耳畔，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都知道。」

「我也有錯……」

慕千兮後面的話沒有能夠繼續說，因為北霄寒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聲問道：「這是我弄的？」

鮮紅色的霓衣在燈火之下，越發襯得手腕皓白如雪，而在那一片雪白之上，一圈的烏青黑紫就越發顯眼。

慕千兮蠻不在意地道：「沒事，過會兒我自己塗點葯就好了。」她其實根本就沒有將這個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忘了塗藥，以她的醫術，塗點葯第二天就好了。

北霄寒將她的手腕抬高了些，低著頭親吻在那片淤青之上，內疚無比，「是我不好。」

他沒有等著慕千兮自己塗藥，而是從自己懷裡拿出松硯做的，傳說中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芙蓉玉露，一點一點塗抹在慕千兮的手腕上。

慕千兮隻感覺一陣溫熱如同花瓣飛落在手腕上輕輕一點就過了，還不等她仔細回味，一陣清涼便從手腕的地方傳來。

她低下頭仔細聞了聞，本能發作，念出幾個藥草名：「薄荷、月香草……是松硯神醫的芙蓉玉露？」

「嗯，那個庸醫的。」北霄寒堅持松硯是個庸醫，因為他連慕千兮的毒都不能解。

想到這裡，北霄寒的目光又暗了暗。

慕千兮笑了笑，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別放在心上，嗯？」

北霄寒道：「聽你的。」

「以後不準再讓秋娘她們瞞我。」慕千兮垂眸，「北霄寒，你知道的，我生氣的，根本不是你隱瞞我的事情，也不是你在叔朝救了個女人這些，而是你吩咐了我身邊的人瞞我。」

「我沒有那麼心大，也沒有那麼……」慕千兮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想到了一次詞語形容自己，「寬容。」

「不要讓我後悔……」

最後一句話，慕千兮的聲音低不可聞，整個人都藏在了燈火葳蕤的陰影之下。

北霄寒卻將慕千兮所有的話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心間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抓了一下。

身旁的姑娘少有的坦然和溫柔，可是北霄寒卻並不覺得高興。

他的慕慕，本應該是肆意張揚隨心所欲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就算是聲音鎮定如往常，可他也能察覺出深深的不安。

北霄寒很理解這種不安。

正因為理解，才更加心疼和後悔。

像他們這種人，很少信任別人，可一旦信任了，那就是全部。

所以一旦對方波及到了底線，才會比對其他人的反應要激烈得多。

「沒有下次。」北霄寒沉沉道。

夜深風涼，北霄寒皺了皺眉，本打算起身送慕千兮回房，卻發現慕千兮頭一歪，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溫熱的呼吸一下子撲灑在脖頸處，隨之而來的，還有慕千兮淡淡的體香。

北霄寒的動作一下子就僵硬起來。

到底是心疼慕千兮的身子，怕她著了涼，雖然北霄寒很想讓慕千兮繼續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但還是輕輕將慕千兮叫醒了。

「慕慕，別在這裡睡，我送你回房。」北霄寒見慕千兮沒有清醒過來的樣子，一隻手牽著慕千兮，另一隻手將她扶著，等到慕千兮清醒過來，才鬆開了扶著的手，「我送你回房去休息。」

「嗯。」慕千兮確實是困了，點了點頭，跟著北霄寒的腳步往自己的屋子走，不過走了兩步，她又想起來一件事情，「秋娘那裡，你別罰她。」

北霄寒沒有想到她這會兒還念著秋娘那件事，失笑地摸了摸慕千兮的頭，「我罰她做什麼，你自己看著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