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廚房內傳出陣陣飯香，聞著就是鮮鹹可口，熟悉極了。

丁寶已經不記得林今墨是什麼時候學的一手好廚藝。

好像是從她十八歲從孤兒院搬出來開始，男人跟著她一塊離開了那裏，住進了她租的兩室一廳。

那時的她工作不穩定，剛被秦嘵帶進行業，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除去每個月一千五的房租，剩下的錢連一日三餐都非常拮據。

為了省錢，丁寶學著自己做飯。

她沒什麼做飯天賦，吃的不周到，久而久之糟蹋成了胃炎。

於是在接下來的某天裏，疲憊了一整天的丁寶回到家，剛進門便聞到了油香四溢，那種新鮮食物爆炒之後散發出來的味道，是丁寶這輩子都沒聞過的。

走進廚房，十五歲的林今墨站在廚房裏，手裏正端著一盤小炒肉，平淡道。

「盛飯去，還有一個菜，餓了你就先吃。」

那應該是林今墨第一次下廚。

飯菜口味卻出奇的好。

和飯店裏那種千篇一律的滋味不同，林今墨炒出來的菜有一種獨特的味道，鮮香十足，讓丁寶瞬間胃口大開。

自那之後只要丁寶回家，總能按時吃上豐盛的飯菜。

丁寶把每個月賺的錢，扣掉房租和平日開銷之後，剩下的全部留給林今墨。

不多，將將夠他一日三餐。

但丁寶每次回家，畢竟四菜一湯，有肉有蔬菜，她不挑食，每次都能光碟。

那個時候丁寶就知道，自己給的錢也就夠他解決吃飯的問題，一年到頭林今墨也就那幾身換季的衣服，洗的發白的體恤衫，還有一條膝蓋給磨出洞的牛仔褲，平時在家他不出門，也就天天穿這幾身。

即使如此，他依然能葷素搭配著給丁寶做飯。

這一做就是六七年。

丁寶越來越忙，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家一趟，好不容易養好的胃又被折騰出了毛病，她也無暇去在意這些。

再後來他就離開了。

丁寶便再沒有吃過他做的飯。

時隔兩年再看眼前這四菜一湯，心底竟還有些懷念。

和之前一樣，兩人面對面坐著，林今墨給她盛了一碗湯，動作和往常一樣熟練。

「你的手藝沒變。」

「很久沒做了。」

「什麼時候學的做飯？」

在丁寶印象裡，他做的第一頓飯就已經很好吃了。

現在看來，那肯定不是他第一次下廚。

男人低著頭喝湯，語氣淡然。

「從孤兒院搬出來以後我就學著做了。」

丁寶不知道。

與其說不知道，倒不如說是沒在意。

累了一天，沒在意廚房裏那殘留的痕跡，沒注意少年手上的傷口，更沒注意他在背後所做的努力。

面對他，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因為太熟悉了。

他又永遠一幅冷淡寡言的模樣，說話的語氣淡淡的，性子也是淡淡的，不透露出半點情緒。

這頓飯丁寶吃了不少。

到最後站起來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撐了。

林今墨最後才把蛋糕拿出來，擺在桌子的正中間，插上一根蠟燭後點燃，默默看著丁寶，似乎在期待些什麼。

「許願吧。」

「我希望人生能重來一次。」

說著，他吹滅了蠟燭，在丁寶還沒反應過來的手，他繼續道。

「這樣的話我不會再隱瞞你。」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的願望不是說給老天爺聽的，是說給你聽的。」

到最後，他還是在卑微的請求原諒。

明明在背後默默付出的是他，可到頭來道歉的也是他。

丁寶抬眸，看著他臉頰處那一抹還沒有完全消下去的紅痕，她抿了抿唇。

「對不起。」

她想說的太多，到頭來只剩下這麼一句。

對不起。

饒是她洞察人心，卻也沒有料到真相如此。

骨子裏自私的她從沒有想過去觀察林今墨的內心。

沉默許久，男人笑了笑。

「去洗漱睡覺吧，生活還要繼續呢，希望我今天的話不會影響到你的計劃。」

他起身準備離開，丁寶喊住他。

「今晚留下吧，明天我開車送你回去。」

——

躺在床上，男人面朝著頭頂那刺眼的燈光，懷抱著丁寶送過來的被子，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

至今他都不敢想像，眼前這些都是真的。

他和丁寶能像以前一樣，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洗漱後蓋著同一天曬過的被子，隔著一張牆，距離如此之近。

他沒想到，丁寶像以前一樣接納自己。

太過不真實的所有讓男人不敢閉眼，生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仍然身處那冰冷的病房，感受著血液自體內流逝，一個人承受著孤獨與死亡。

抱著被子，深吸一口氣。

「丁寶……」

他總是喊她丁寶。

這個稱呼不夠親近，所以在她背對著自己的時候，男人會無聲的喊她「乖寶」。

因為她睡著的樣子和白天完全不同，纖細的身子蜷縮成一團裹在被子裏，睡姿乖巧又溫順。

每每這個時候，他便輕輕躺在她身側，一遍遍低聲的呢喃著專屬於他一個人的稱呼。

「乖寶……」

怎麼喊都喊不夠。

如果能抱一抱她就更好了。

人都是貪心的。

一天前，他還奢望著自己能在生命結束前給丁寶做一頓飯。

到現在他竟然想著擁抱了。

這一夜他沒有閉眼，靠在牆邊，伸手輕輕撫摸著牆壁，想像著一牆之隔的丁寶就枕在自己身邊。

第二天一早，丁寶是被一陣陣飯香喚醒的。

開門時，她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桌上的早餐。

男人手巧，做的麵食一絕，不僅好吃而且好看，胖乎乎的包子也會捏成兔子和豬的模樣，煎出來的雞蛋更是形狀完美，筷子輕輕一戳，便會流出橙紅色的蛋液來，是丁寶最喜歡的食物。

吃完早飯，林今墨將盤子洗好擺好，換上鞋子後等在門口，看著丁寶套上外套，拿上車鑰匙。

車子緩緩駛向醫院時，男人恢復了昨日的狀態，低沉，漠然，扭臉看著窗外，滿身的生人勿近。

到了醫院前，丁寶和他一塊下車。

林今墨走的快，胳膊卻突然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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