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瑤緊緊瞪著他，杏眸裡卻逐漸地堆積出了點淚水。

「你說話算話！」她語氣生硬道，依然夾雜著些許怨念。

「嗯。」葉旭將唇親密地貼在她耳邊，「我肯定不會讓你難過。」

人終有一死。

但這給留在世上的人，是深刻的折磨與痛楚。

如果可以，就讓他承受這份痛苦。他的寶貝已經承受太多得苦，所以今後的，都由他來替她扛吧。

貝瑤回抱住葉旭的腰身，悶聲道：「可是你怎麼辦啊？」

聞言，葉旭眸光湧動，卻並未回答她這句話。

…

幾日後。

貝瑤這天，突然接到監獄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程遠想見見她。

她不知道程遠又是弄得什麼辦法打得這通電話，但得知他保外就醫的機會被取消，現在又重新回到那裏，多少得到了些許安慰。

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犯法了就該受到懲罰。

貝瑤最終還是去了趟監獄，但她並不是為了從程遠那裏得到什麼，而是先徹底了結掉他們這段沒有感情的父女緣。

葉旭知道她要去看程遠，倒是沒跟過來，而是派了個人陪著她。

貝瑤自然也不行葉旭跟著，因為她擔心自己會失態。

…

監獄會面室。

貝瑤坐在一端的椅子上，偏頭盯著從小窗戶裡透進來的陽光，靜靜等待程遠被人帶過來。

這裏雖然陰冷，可設施看上去卻都很齊全。

沉寂間，鐵門被拉開，程遠走了進來。

貝瑤循聲看去，微微抬起眼簾盯著面前的人，多少有些認不出來。

她想，肯定是她太少和程遠相處，以至於他換了件衣服，剃了頭髮又瘦了一圈後，她有一瞬間竟然沒有認出這是她的生父。

程遠同樣也在打量著貝瑤。

眼前這個如同陌生人的女兒，親手毀掉了他的生活，毀掉他的家，也間接害慘了他唯一疼愛過的小女兒。

他心裏從最初的憤恨，歸為現在的無可奈何。

或許，正是因為對她母親犯下的錯，導致了現在得到的報應。

他從來沒想過，認出一個親生女兒會給自己帶來劫難。

到目前為止，程遠依然天真認為，貝瑤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不該來到帝都，更不該來破壞他們原本安穩的日子。

漸漸地，程遠神色變了，眼眸氣得通紅。尤其是想到程安語因為被封殺，到現在都一無所蹤。

程遠今天見她，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知道程安語的下落。

貝瑤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將頭髮繞在指尖又鬆開，漫不經心道：「說吧，你有什麼事兒？」

「安語是不是找過你？」程遠率先提起這件事。

「嗯，是來找過。」

她若有所思應了句。

沒等到下文，程遠繼續道：「她現在失蹤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兒？」

「難道你懷疑我綁架程安語？」貝瑤好笑地看著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問你，她被公司解約，是不是你乾的？」程遠緊盯著她的眸光。

貝瑤眉梢微挑，隻說：「我何必對一個廢物下手？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

「遲貝瑤！！！」程遠忍不住怒吼，「她怎麼說也是和你有著血緣關係的姐妹，你一定要把人逼死了才甘心！？」

「是啊，我就是恨不得你們全家都蹲監獄。尤其是你。」貝瑤聲音冷漠道。

她緩了下呼吸，沒等程遠說什麼，繼續道：「到了這一步，你還是覺得自己沒錯，你的女兒沒錯，你們全家都好無辜是不是？你一直以為我媽媽當初是上趕著想要你的人？「

程遠皺了皺眉。

「你想多了。你不稀罕我媽媽，我媽媽也沒見得多稀罕你。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錢能夠讓她做那場手術，她也不會來找你。」貝瑤緩緩開口，終於是要把那件事挑明。

「什麼手術？？？」程遠愣了愣。

「其實，但凡你當初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切事情的發生。我媽媽不會死，你可以繼續過好你自己的生活，一家人和樂融融，我也不會一定要來帝都……」

「你把話說清楚！！！」

「我媽媽當時生了病，她找你要錢，只是為了治病。可你呢？」貝瑤冷笑道，「你是怎麼對我媽媽的？就算已經不是愛人，但至少她幫助你出國念書，是和你相愛一場的朋友，可你連基本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不給她，以為她企圖想要破壞你的婚姻！」

「你胡說！她身體一直很健康。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她打電話騷擾安語的媽媽，甚至去安語的學校找安語說這種事兒……」

「我媽媽都已經癌症晚期了，還有什麼精力去騷擾你妻子和程安語？」貝瑤氣得渾身發抖，「更何況這些話你親自聽到了？你又親眼看到我媽媽去找程安語了？」

話落，程遠神色震住，當年那些模糊的記憶彷彿變得清晰了。

的確。

那些話都是嚴京美告訴他的…

可嚴京美何必編造這些事情？

貝瑤看見程遠半信不疑的樣子，嗤笑道：「你是不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我媽媽蠢就蠢在，以為你妻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可沒想到她卻一直在背後挑唆你和我媽媽之間的矛盾。」

「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程遠依然忍不住為嚴京美辯解。

見狀，貝瑤止住話語，從包裡拿出一個日記本，通過獄警遞給了他。

程遠似乎認出了日記本，怔怔看著，遲遲沒有接到手裏。

貝瑤在這時候站起身，顯然是已經不打算再多說。

「等等！」程遠喊住她。

貝瑤在門口站定，神色淡淡地看著他。

程遠抿了抿唇，說：「我做的事情我會承擔，但放過小語吧。還有你……」

「……」

話還沒說完，貝瑤已經先一步走了。

程遠訕訕地收回目光，心裏默默想著，算了吧，都這樣了，也不怕父女關係更差一點。

回到自己的房間，程遠盯著手裏的日記本，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打開看。

或許，程遠永遠也想不到，往後他最後悔的事，就是這一天沒能對貝瑤說完整的話。

…

彼時。

貝瑤走出了陰冷的監獄，被外面溫暖的空氣包裹著，渾身都舒暢了。

她該做的，都做完了。

那些沒能等來的歉意，也再也不稀罕了。

走到路邊，貝瑤注意到司機不知什麼時候走了，葉旭正靠在車門前，眸色溫柔地瞧著她。

那才是屬於她的光…

貝瑤跑過去，上前親密挽著他的手，靠著他溫暖的身體，「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