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的行事作風很江湖氣，他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51在國內也算是一家很知名的互聯網公司了，是一個時代的青少年「殺馬特」文化的中心，具有很強的時代意義。

如果這家公司做不下去了，是因為自身的戰略和運營出了問題，外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人家自己的公司，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可如果這家公司的失敗是因為周不器的「陰謀算計」導致的，這在名聲上就不利了。

幾經拉扯，周不器終於同意了。

表示會接受這次應酬。

史余柱就很高興，表示他會親自做東，邀請雙方入局。都是同行，沒必要鬧得太僵化。生意上的競爭可以理解，結私怨真是沒有必要。

晚上，周不器和秘書馮慕兒一起，去了陸家嘴的金茂大酒店，曾經號稱是世界最高的酒店。去了之後，沒去56層的餐廳中心，而是直奔位於86層的金茂俱樂部，這裏才是金茂大酒店最高檔的地方。

連服務員都很厲害，周不器隨意地聽了幾句，感覺她們的英文水平比自己還高。

與會之後，一共有七八個人。

老史也是帶著秘書過來的，一個三十多歲很有氣質的大姐姐，一看就是跟了她很多年的知根知底的生活助理。

周不器的態度比較平淡，還沒落座呢，醜話就說在前面了，「我一會兒還有事，咱們有事說事，拐彎抹角就沒必要了。」

51的人有點尷尬，卻只能賠著笑臉。

龐總、黃總、王總、陳總……史余柱簡單地做了一番介紹，周不器依舊錶現得很矜持，甚至有著些許的不耐煩。

唯一讓他多看幾眼的，也就是那位叫陳思思的陳總了。

是個頂漂亮的美人。

衣品很好，很有氣質。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花苞袖針織上衣，顯瘦；下身是一條高腰波點的半身裙，頗為時尚。

一雙簡單的帶質涼鞋，白嫩的腳丫沒穿襪子，搭配著偽素顏的淡妝，顯得慵懶隨意又有幾分漫不經心，卻很符合聚會的氣氛。

周不器一點沒客氣，當下在主位上就坐下了，左邊是史余柱，右邊……呃，右邊不是51的龐老闆，而是這位精心打扮的陳思思。

「周總，我可以坐在您身邊嗎？」

「陳小姐請坐。」

「謝謝周總給我機會，我還想跟您多接觸，多學習呢。」

「陳小姐客氣了。」

周不器比較禮貌地點點頭，算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滿滿一桌子最頂級的黃浦灘名菜，可這種場合顯然不怎麼不適合吃東西，簡單的吃幾筷子意思意思也就夠了。

主要還是談事情。

坐在周不器邊上的陳思思近水樓台，起身為他夾了幾道菜，略帶撒嬌地說：「周總，我們的彩虹Helo，做得好不好，你給句話嘛。」

周不器不為所動，「我沒怎麼關注。」

這就有點欺負人了，一看就是在故作敷衍。誰不知道當初巨人要投資51，就是被您老人家給攪黃的？

陳思思款款坐下，輕嘆一聲，「周總，我們51有將近1.5億的用戶，日活超過1300萬，雖然跟您這種大生意比不了，可也有不小的市場呢。」

周不器輕輕點頭，「嗯，51做得不錯，我也聽說了。龐總，陳小姐，你們今天過來是要找我談彩虹Helo的事？」

龐總連忙道：「對，就是彩虹Helo。周總，您那邊對這款產品到底是什麼態度？」

周不器淡淡的道：「紫微星的態度一向很明確，我們不會反對一些合理性的非商業的產品改造，不會扼殺開發者們的創意。」

陳思思輕聲道：「是呢，就跟電影似的。電影在一些非商業目的用於學術交流和學習的私下場合播放，是不存在版權糾紛的，是可以免費播放的。可是在其他的場合，就要買票買正版碟才能觀看了。」

周不器好像沒聽出來她的深意，笑著說：「我也投過幾部電影，還算是比較了解。是這個道理，拿著別人的電影去賣錢，總要給知識產權支付一筆費用才行。奧運會的盛況空前，我們的領導人也對全世界有了莊嚴承諾，會推出一系列的政策來強力地推動知識產權的保護。」

幾個51的高管都很振奮，黃副總連聲道：「對，周總，您說得太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是亙古不變的商業法則！」

「嗯？」周不器眉頭一挑，神色嚴肅起來，「龐總，陳小姐，你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陳思思拉著長音，很幽怨地說：「周總，51社區現在進入發展瓶頸了，我們急需一款有著……對了，您最近不是在倡導從流量到流量池的互聯網行業新思維嘛。51現在不缺流量，可是缺少一個穩定的流量池。」

「流量池？」周不器眼睛微睜，「陳小姐意有所指啊，你說的是彩虹Helo？」

陳思思精緻的臉蛋兒上閃過了幾分驚喜，「對，就是彩虹Helo。」

周不器皺起眉頭，「你們想把彩虹Helo跟51社區結合？」

陳思思可憐兮兮地說：「周總，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了。51的用戶流失太高了，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可能就不行了。不過您放心，我們會嘗試著把儘可能多的51用戶引入到彩虹Helo上，也算是間接性地幫Helo引流了。」

周不器神色淡然，「我不缺這點流量。」

龐總有點氣不過，想拍案而起。

小陳都這樣低三下四了，這一副討好又賣寵的樣子，他何時見到過？看到自己追求了兩年都沒成功的女人在別的男人面前這樣撒嬌賣寵，真是心都碎了。

陳思思眨巴著大眼睛，哀求道：「周總，您就幫幫我們吧，我們真的很需要彩虹Helo。如果這件事解決不了，會影響我們下一輪的融資。」

周不器瞥她一眼，「怎麼幫？」

「允許我們對彩虹Helo進行一些商業化運作，當然，我們絕不會觸及到Helo的底層邏輯和產品的原有利益。」

「這沒有先例。」

「試試嘛……」

陳思思的聲音酥酥的、麻麻的，好似能把人的魂兒給勾走一般。

史余柱都驚呆了。

恍惚之間，還以為這是老旁他們從哪個高級會所裡請回來的頭牌呢。可仔細觀察一下又不太對，氣質這麼正，而且敢坐在周不器身邊聊業務，必然是核心高管才對。

更驚訝的還是51的這夥人，他們好像這一刻才算是見識到了這位陳副總的能耐，這殺傷力可真強啊，真會撒嬌。

龐總有點受不了了，咬牙道：「周總，我認為雙方的合作，是可以互惠互利的。彩虹Helo可以為51引流，也可以為Helo增加新用戶，雙方是有合作基礎的。就像剛才說的，如果是非商業性的電影播放，是可以免費的。可如果用在商業用途，只需要支付一定比例的知識產權費就可以。」

「哦？」周不器眯眯眼，「龐總的意思……你們願意為了彩虹Helo付費？」

龐總咬牙道：「只要紫微星能給彩虹Helo正式的授權，一切都可以談。一切按規章制度、按合同辦事。」

周不器搖了搖頭，「沒有這樣做生意的，微軟的MSN、雅虎的雅虎通、谷歌的talk，都沒有這種模式。」

「周總……」

陳思思的筷子一下都沒動，朝周不器這邊欠著身，一副苦苦哀求我見猶憐的模樣。

周不器不動聲色。

陳思思也豁出去了，倒了滿滿的一大杯紅酒，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地就開始喝，似乎吃定了這位年輕的周大老闆會憐香惜玉。

可是，周不器是何等人物？

豈能被這種小心思給算計到？

中計是不可能的。

不上當！

「這件事比較複雜，要從長計議。」

周不器很簡單地敷衍了一句。

心中暗暗後悔，感覺今晚不應該過來。51方面明顯是在設連環計呢，就是在拿捏這位大老闆的臉面。

都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大老闆了，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吧？

周不器很平靜地看著陳思思喝完了一大杯紅酒，「陳小姐，只靠喝酒，談不成生意。我從來沒在酒桌上談過生意。」

也就是半個小時，他就打算起身離開了。

陳思思一咬牙一跺腳，也就豁出去了，臉上流露出了一個嫣然嫵媚的微笑，「周總，那我送您下樓吧……」

去了電梯裡，陳思思打發走了女服務生，也沒避諱周不器身邊的秘書馮慕兒，臉蛋紅潤地說：「周總，咱們聊聊吧？去54層還是74層？」

「有區別嗎？」

「54層是咖啡廳，74層是豪華套房。嗯……我已經訂好了房間。」

「套房？」周不器眉梢一挑，「陳小姐，去房間裡聊什麼？」

陳思思輕挽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眼神略帶了幾分迷離，貝齒輕輕咬了紅唇，「周總您想聊什麼，就聊什麼，思思都可以的。」

周不器倒吸了一口涼氣！

哎呀，中計了！

糟糕！

今晚的應酬，本老闆小心翼翼，生怕陷入到51這夥人精心設計的陷進中，一直都很克制很隱忍，一次次地從對方的套裡鑽出來。

沒想到，臨秋末晚了還是沒躲過去！

果然啊，強中自有強中手，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這一組連環計玩得精妙啊。

陳小姐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副總裁的高位，果然是胸有錦繡能力卓然的，這一招誘敵深入、請君入甕，真是厲害啊。

失策！

失策了！

這一下真的中計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周不器沒辦法，只能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