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麵館出來，賀陽坐在車裡，比較沉默。

劉斌試探著問：「姐夫，去百度嗎？」

賀陽沒有應答。

良久之外，才緩緩開口：「往北走吧。」

順著學院路向北，那就是北科的方向了。

果然，在北科校門附近，賀陽開口了：「停車。」

「姐夫，不去百度了嗎？」

劉斌見他要下車，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可是重大的人生選擇啊，他只是……吃了兩道菜，不得不幫忙說一句話，卻不願姐夫因為自己影響了職業前途。

畢竟在他看來，什麼紫微星、校內網，遠遠無法跟百度相提並論。

賀陽擺擺手，「你不懂。」

然後，就系好黑色的阿瑪尼風衣，向人去校空的北科校園看了一眼，堅定的走了進去。

「你找誰？」

門衛忽然出來了。

「請問大學生活動中心怎麼走？」

「你去校內網？」

「對。」

門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覺得不像是騙子，就點了點頭，指路道：「順著這條路一直走，沒多遠，鴻博園餐廳前面往右一拐……你過去就知道了，能看見。」

馬上年末了。

校園裡沒什麼人。

賀陽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北科校園，找了一圈，終於看到了大學生活動中心。

「你好，請問這裡是校內網的辦事處嗎？」

上了二樓，賀陽在一間教室的門口看到了一個正在發帖子的女同學，正是關婷。

關婷一臉疑惑的抬頭，「是校內網。」上下打量了幾眼，感覺不是騙子，追問道：「先生，你有事嗎？」

賀陽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是來找工作的。」

「啊？」關婷妹子微微一愣，小臉隨即一紅，連連擺手道：「先生，我們是校內網，這裡都是兼職的大學生，而且都……都……」

她並不清楚周不器的規劃，所以覺得莫名其妙。

你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穿衣打扮……也算是個成功人士，來校內網找工作？怎麼這麼荒唐呢？

賀陽很平靜的說：「紫微星公司不是還有朋友網和東方微點嗎？那邊應該有適合我的崗位。」

「這……」

關婷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狐疑，又上下看了他幾眼，輕聲道：「先生，你等下，我問一下領導。」

然後，就風風火火的跑進去，把郭鵬飛叫出來了。

郭鵬飛知道周不器最近在為紫微星尋找首席人力官，但具體時間並不清楚，問明來意後，就試探著問：「先生，敢問您貴姓？」

「我姓賀，叫賀陽。」

「哦，請問你要找什麼樣的工作？」

「市場、銷售、管理、人力資源方面的都可以。」

「嗯……」郭鵬飛將信將疑，「賀陽先生，您上一份工作是哪家公司？」

「聯想。」

「哦？」郭鵬飛眼睛一亮，「什麼職位呢？」

賀陽道：「集團高級副總裁。」

「高級副……什麼？聯想的高級副總裁？」

郭鵬飛當即愣住，傻傻說不出話了。旁邊的關婷也嚇傻了，連忙掏出手機就跟周不器聯繫。

「坐！坐！剛才多有冒昧，還請見諒。」

郭鵬飛一下就猜出這個人是誰了。他不知道周不器要找的人是誰，可聽季子安說過，是在挖聯想的高管。

看樣子，就是眼前的這位啊！

賀陽露出了一抹笑容，感覺這些大學生很質樸，向辦公室裡面看了一眼，詢問道：「我可以去裡面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

郭鵬飛引著賀陽往裡面走。

大學生們對這樣的場面已經見怪不怪了，根本沒人搭理他，全都專註在自己的工作中。校內網這邊屬於半公開化，除了商務人士經常會過來，學校裡的領導也會時不時的造訪。要是每個人都要全員接待，早就垮了。

賀陽看到了這種積極向上的工作氛圍，心中油然嚮往。

這時，有一個同學招了招手：「鵬飛，你過來下。」

郭鵬飛就屁顛屁顛的過去了。

兩人坐在電腦前，指指點點，似乎在討論著什麼。

沒一會兒，二人就面紅耳赤了，好像爭吵起來，似乎拿不定結果。然後，又一個領導模樣的同學走過去了，參與討論，確定了方案。

賀陽觀察良久，內心震動。

對聯想來說，這一幕是何等的奢侈。

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觀察著這群兼職大學生們的工作，忽然覺得歲月靜好。

好像找回了十幾年前自己讀大學時的青蔥歲月。

理想、信念，追求、價值，青春、奮鬥。

這時，外面傳來了關婷急切的喊聲：「周不器，你快點呀！磨磨蹭蹭的你腿腳不利索嗎？人都等你二十多分鐘了！」

「你急什麼？」

回應的聲音輕鬆平靜，不急不緩，應該就是周不器了。

賀陽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出去迎接。然後，就看到一個外罩灰色羽絨服、一條藍色加絨牛仔褲的小年輕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這副打扮，和剛才的那些大學生們，有什麼區別？

「周總你好，我是賀陽。」

賀陽連忙走過去，伸出了兩隻手，去跟他握手。

周不器笑道：「賀先生，咱們這不興稱呼職稱，大家都是平等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說實話，為了今天相見，我可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周總……」賀陽嘆了口氣，自嘲的搖搖頭，「周先生的手段通天，我很佩服，我這次過來，就是專門過來找應聘的。」

過去6年，他都分管著聯想人力資源的部門，可以說聯想的每一個中高層管理的招聘，都是由他主導的。

中層還好說，招聘高管時，這麼多年來都是他辛辛苦苦的主動上門，以最大的熱情和誠意發出邀請。

坐在家裡，等別人主動上門來應聘……這可不是招聘高管的方式。

不過，這次算是大開眼界了。

這個北科的大二學生，算是讓他見識到了招聘工作中的「創意」。

「咱們去辦公室談吧。」

周不器笑笑，一伸手，打算引導隔壁的辦公室好好聊聊。

人家主動上門，這事基本就成了。

這時，一個員工急沖沖的跑過來，神色滿是憂慮，似乎覺得周不器在忙著正事，在猶豫不前。

周不器認識他，是隔壁北航計算機系的大四學生，笑著問：「朱卓，有事嗎？」

「我……」

朱卓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隻一個字就哽咽了，眼眶發紅。

周不器走過去，拉著他的胳膊，「去辦公室說。」

賀陽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跟在身後。

去到辦公室，周不器很關切的問：「朱卓，出什麼事了？你別著急，慢慢說，能解決的，咱們肯定得想辦法。」

朱卓撐起堅定的意志，語氣淒然的道：「周不器，今天中午我接到我媽的電話了，說我爸開大車，冬天路滑，在路上翻了，現在進醫院了……」

周不器面色一變，「怎麼樣？嚴重嗎？」

朱卓道：「現在昏迷不醒，車是家裡貸款買的，保險也不夠。現在醫院說要做大手術，要住ICU，要準備20萬的費用……」

周不器一聽就懂了，斷然道：「那還猶豫什麼呢？馬上訂機票回家！錢的問題你別擔心，我給你準備20萬，回頭就打到你卡上。」

「周不器，我……」

「行了，別猶豫了，快走吧！」

「謝謝！」

朱卓幾近哽咽，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一抹眼淚，扭頭跑了。

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凝重。

周不器長嘆了口氣，感慨道：「他今年大四，還有幾個月就畢業了。這要是剛大學畢業，父親就走了……哎，命途多舛啊。」

賀陽卻冷靜的殘酷，很平靜的看他，「你確定他說的是實話？」

周不器道：「我相信他，不至於拿這麼大的事造假。他在校內網工作快一年了，我相信我的眼光。」

「萬一呢？」

「哪怕他真的騙我，那我也認了。下次遇到類似的事，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賀陽搖了搖頭，不以為然：「辦企業不能意氣用事，還是要把制度設計好。」

周不器笑道：「所以需要一位有豐富經驗的資深管理專家過來幫我。」

「什麼職務？」

「首席運營官，兼首席人力官。」

「COO？」

賀陽眉頭一挑，有些驚訝。

周不器道：「紫微星有三大業務板塊，東方微點、朋友網和校內網。我需要一位幫手來協助我。你知道，在這方面，我們誰都沒經驗。」

「具體哪些業務呢？」

「設計、主持公司經營系統總體方案，負責抓好公司經營規章制度和細則制定，負責全公司經營預算方案，負責為重大決策事項組織人員提供數據支持和專項研究報告，負責審查部門提交的各種工作彙報，負責督導、管理、監督各部門下屬人員的業務工作，負責組織完善各部門制定與其專業管理相關的各項管理制度，負責組織對公司人員的業務培訓……當然，還有一些我臨時交代的安排。總之，在紫微星之內，所有的人都要向你彙報。」

這麼大的權力……

賀陽有些失神。

這哪裡是首席運營官？分明就是紫微星的總裁了。

除了戰略方向由董事長、CEO周不器親自設計，其他具體的業務執行，都要由他操盤了。

這可是個大工程！

不過，他很喜歡。

不是因為權力，而是因為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