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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有點問題的除魔錄》第一百九十章 可能
【精神投影】內。

戰鬥過去了十來分鐘。

十方金身寸寸碎裂,不復光彩。

天上院宮卻看起來毫髮無損一般,大手一張,遮天蔽日,一時天地昏黑,狂風大作,雪雹如蝗,密墜而下,騰空而飛,宛若陰羅細網,竟將十方套於網內,懸吊在半空,渾身上下半點不能動彈。

十方憑空高吊,眉頭緊蹙,拳頭緊握,擊之以錘,但陰羅如絲如綿,軟而且牢,不能得破,連分毫破綻也沒有露出來。

「你這佛陀,丟不丟人,怎麼用得拳頭?」天上院宮看的想笑,先前那般佛國,七寶樹,瓔珞林,馨香風,諸多迦樓羅鳥尚且算是上得了枱面的東西,但堂堂佛陀,竟和蠻子武夫一般揮舞起拳頭來,當真是走投無路,只能垂死掙扎了。

也確實是垂死掙扎,此刻佛國已經被徹底打碎,願意與十方一同的神魂也全部被囚禁,鎮壓了起來。

倒不是天上院宮不願意下殺手,而是這些神魂如果全殺,那【精神投影】肯定也要動蕩一番,外面也肯定有幾十萬人要突然變成植物人的,怎麼都不好解釋,所以乾脆關押。

反正,神魂之戰,對他們來說就和一場潛意識的夢一樣,或許會有些許零碎的記憶,但肯定不會有印象。

說來也可笑,對他們來說的生死存亡之戰,他們卻完全不知情,生不知怎麼生,死不知為何死,全看上頭兩人心意而已。

如此的「自由」,當真是貽笑大方了。

十方卻也不言語,要說佛門神通,他確實是一竅不通,先前的不過是按圖索驥,徒有其型,並未有真正法門。

不過,他本身也不擅長佛法,被嘲笑又怎樣?難道就不動了?

所以,他再度鼓起氣血,用自己目前僅有的力量,催動自己最擅長的東西。

十方最擅長什麼?

不是佛法。

而是武力。

他沒有在乎天上院宮的嘲諷,而是穩穩立足,力從地起,經由腰身,脊椎大龍扭動,腿上大筋崩崩作響,隨即力道彙集,一拳打出!

力似龍,聲如虎!

怒氣勃勃,愈肆狂奔!

陰羅細網雖然綿軟不著力,但被這血氣一衝,竟然露出了一絲破綻。

破綻一出,十方頓時雙手牽扯住,然後猛地一扯,撕開一個大豁口!

天上院宮略微皺眉,但對方的反抗也屬實在預料之中。

對方有佛陀果位,雖無神通,但本質卻相當崇高,一時半會也難以殺滅,非得困住鎮壓,以水磨工夫炮製十幾天,耗的對方力敝神疲,硬生生累死對面才是正途。

這也是高位存在互相之間很難分生死的緣故,雙方保命手段都極多,又都極難滅殺,大都是鎮壓下來,然後佈置陣法,藉助天時地利,以自然之力緩緩消磨,花上幾十年上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慢慢把對方磨死。

這種事情很正常,就連玉藻前不也是這樣嗎?天上院宮想要殺滅玉藻前,也需要多費一番手腳,他懶得,也不想速殺,所以將對方以懺儀之法囚禁起來,每日每夜敬獻,焚燒神魂以貢獻天上院宮,長此以往,花費上幾十年,不僅一身修為盡數化作天上院宮的資糧,更是被長久折磨之後,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都是很正常的處理方法。

而現在,天上院宮想要速殺這尊佛陀,但這速殺,也是指的花上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對比幾十年幾百年的消磨,當然算得上「速殺」。

只不過是加快速度,將幾十上百年的水磨工夫,加速到半個月而已。

看見封印被撕開一個大豁口之後,天上院宮也懶得修補,再一揮手。

卻見香雲密佈,紅裙藍帔,香風散溢,遍空皆花。

無數位美人憑空出現,一個個貌殊嫻雅,櫻口噴香,花容含笑,曠世難尋,紛紛上前,一雙柔夷抓住十方。

十方不理不睬,專心撕裂封印。

但那些美人,勾肩搭腿,香唇奉上,入口如蘭,氣香若桂,毫不害臊。

熱時身涼,寒時身暖,於其體上出妙香氣。猶若旃檀,限制十方的同時,那些香氣更是讓十方頭暈腦脹,熱血沸騰。

但根本沒有理睬,而是繼續撕開封印。

這陰羅細網組成的封印,就是無根之水,很快便被十方的血氣衝散。

不過……血氣方剛,固然能輕鬆的衝破邪祟,鎮壓陰滲,但是也有一個破綻。

美人之下,百鍊鋼也能化為繞指柔,這一記新的攻勢,又恰恰撞在十方弱點之上。

不過,這也不可能動搖十方此刻的心智,他伸出手,抓住兩個美人,然後用力雙手合十,如同打蚊子一般。

兩個美人的頭殼宛如兩個裝滿了血水的玻璃罐子一般,砰的一下撞了個當面。

血流滿地,骨屑四散,紅白之物漫天飛舞,濺了一身。

這一重攻勢,也隨之被化解。

以這種誘惑,完全不可能影響到十方的心智。

毫無疑問,天上院宮根本懶得修復這些,他完全不介意十方破解一層又一層的封印,這本來就是對方應有的實力,一層封印擋不住對方簡直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能夠質疑的地方。

但沒必要。

但是,誰說只有一層了?

就在十方撕碎陰羅細網,再拍碎那些惑心美人之時,抬頭一看,卻發現相同強度的封印已經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堆積了數十層。

一層套著一層,破完一層還有一層。破完十層還有二十層,破完一百層還有五百層。

都說是水磨工夫了,怎麼可能在乎一層兩層封印的得失?破掉就讓他破,看他窮盡身體內所有力量,累到死,能破幾層?

水磨工夫,水磨功夫,這便是叫水磨了。

十方卻也不動不搖,繼續往下破去。

他再往外突破,卻看見,雲霾月黑,悲風四號,眼前高牆俱豎,高不知道幾千裡,彷彿蔓延著無窮無盡。

宛若一道長垣,橫亙世間。

忽高處仰見燈光,天上院宮居中坐在高處,身體不知多大,反正隔著極遠處,依然能清晰看見面目。

十方也懶得看那些,根本不去爬牆,而是揮舞拳頭,一拳將長垣牆壁打穿。

牆壁極厚,一拳只是開了個洞。

十方不管不顧,接連幾拳,像個盾構機一樣,硬生生在裏面鑿出十來公裡,把這面長垣硬生生打穿,走了出來,越過第三個封印。

來到第四個封印,卻看見一片地獄景象,上至虛空中,下到地面最深處,四處黑雲大起,煙塵滾滾,天空雨落不止,卻不是水,而是諸多熾火飛雹,上面焰火熾燃,猛熱交加。

這地方還有地獄眾生,全數是【精神投影】的神魂所塑,他們被捆死在原地,動彈不得,迎接火雹,幾乎每分每秒都會被火雹打中,至皮燒皮,至肉燒肉,至筋燒筋,至骨燒骨,至髓燒髓,痛苦無比,煙焰極大,洞徹身軀,熾燃血肉。

受極痛苦,求死不得。

火雹打在十方身上,卻根本沒有作用,他身軀強健,這般火焰對他來說毫無意義,這就是普通火焰而已,別說只是火雹,就是火海,他站進去也不會有絲毫損傷。

但這些神魂,卻並非是如同之前美人一般,是虛假的。

這些都是真的神魂,他們是真的在受苦,只需要十方花費一兩個小時,自然就可以完全破除此地的封印,把這上萬神魂全部救下來。

但如果做這個事的話,就好像面對之前那一面長垣,不選擇打穿底部走過去,而是選擇爬上去翻越,費時費力。

十方的腳步停滯下來,看了一眼四周。

然後,毫不猶豫的閉上雙眼,繼續往前,這一層封印,以他的腳力,只花了一分鐘不到就徹底穿越了過去,是所有封印裡破解最快的一個。

再往外一層,有熱糞屎泥地獄,糞泥熱沸,沒有通路,天空之中有刀刃懸浮,想要快速無損的通過其中,必須淹沒其中,硬生生趟過去。

十方不做停留,毫不猶豫步入其中,屏息兩三分鐘,快速穿過。

再前一層,天降微雨,重雲黑闇,電光閃爍,雷霆萬鈞。

這可不是先前那些紙老虎或者純粹噁心人的玩意兒了,而切切實實的雷法天地。

道門雷法,是內丹之外用,實則是是靜則金丹,動則霹靂。

雷法與內丹具有相通之理,包括神霄雷法、清微雷法在內的雷法都重視內丹修鍊,主張「內煉為本,外用為末」,也就是說,只有煉成內丹才能具有運用「雷霆」之功能。

意思是……天上院宮也是有道門金丹的……

天上院宮天人感應,人身小天地現出,人體各部分皆與大天地相符相應,其頭象天,足象地,四肢象四季,五臟象五行,其精氣神無不與天地相通相感,所以此刻這片先天祖炁,更是呈現一片沖盈之象,很明顯是以臟之炁化為雷之神,與虛空之神混合。

呼沆瀣,吸風雲,役鬼神,驅雷電,天空揚波鼓舞,雲雷大興,流鈴掣電,彷彿劍戟交橫,金鐵大鳴,呈現湧波激浪。

頓時,日月藏輝,星昏鬥暗,鬼哭神悲,山嶽傾摧。

十方看了一眼這片雷雲,知曉以這些封印的力量儲備程度,這一片雷雲必然不能持久,他坐上半個小時,雷雲自散。

「唉……諸多算計,不就是為了拖延貧僧腳步嗎?還能真的拖延住不成?事已至此,不就是拚是你封印的快,還是我破的快嗎?那不妨試試,是我脫困而出,還是你把我耗死。」十方抬起頭,對天空說道。

天空之中的雷雲,突然顯出一張大臉,隨後更是整個身體出現,正是天上院宮。

整體由雷雲鑄成,左擎泰山,右執崑崙,蔽塞四溟,周邊萬鬼,雷聲騰騰,震響萬裡,張開大口,大笑說道:「哈哈,那,十方佛陀,第一把你輸得很慘,現在是第二把,看看你們能不能翻盤吧。」

「我也不妨和你直說,我這雷池,半個鐘頭必定消散,但若阻你半個鐘頭,那我就能佈置出十層一樣的封印,如果你在三分鐘之內通過,卻肯定是要栽個大跟頭的,不可越『雷池』半步,這可是你們神州的俗語。」

話音剛落,這雷雲鑄造的人體消散,頓時天爍昏蒙,神威挾太空,重新化作方才現身的一片雷池。

十方嘆了口氣,沒有遲疑,再度前進。

————————

不知過了多久。

可能有……一天,還是兩天?

十方已經破了大概有一百多層封印了,有刀山,有火海,有雷池,有香風,有真虛,有符契,有木石,有囹圄,有壇庭,有迷神,有輪迴,有開闢。

十方渾身是傷,心臟破碎,腦漿崩裂,血肉淋漓,內臟橫流,整個身體基本上都是碎肉拚起來的。

一股重壓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感覺到世界彷彿被冰封凝固,眼睛開始模糊,看事情就像隔著一層水霧一樣恍惚了起來。

什麼都感覺不到,隻覺得冰封世界的寒意灌入他的身體,冰涼,無情,彷彿是吹滅了他活著的實感。

痛苦……絕望,這……

十方心裏模模糊糊的念著,在這樣的壓力下,活著,似乎就是一種負擔,而死亡……才是解脫。

然後他猛然驚醒,他突然從那種死亡的幻覺中清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佛陀果位的大智慧令他擺脫此刻的絕望,不禁晃了晃頭。

但這個動作卻讓膝蓋發出戰慄的聲音,應該是球關節碎了,所以才會這樣。

「為了一群和你毫無關係,甚至可以說是有仇的人,何必做到這種程度,你可真是要死了啊,親手殺死一個佛陀,這可真是讓人感覺很興奮啊。」天上院宮的聲音在十方耳畔響起。

「搭上性命救那些人,究竟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你就算死了,也救不了他們,這可不像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該做的事情,把諸多的責任背在身上,人生如此痛苦的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天上院宮嬉笑著說道。

十方則沙啞著嗓音回復:「活著有意義嗎?有時有,有時沒有,但活著,才有可能。」

他像是回答,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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