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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有點問題的除魔錄》第一百七十五章 過去
端詳了一會玉藻前的慘狀,欣賞著這古往今來都能排得上號的美人以拜懺之禮點燃自身,供奉自己的模樣,天上院宮很滿意。

這不僅僅只是折磨而已,玉藻前實力並不算弱,哪怕是天上院宮的視角看來,她也算得上相當的強了。

曾經的她是佛門尊者,地位尊崇,而且相當古老,在諸多典籍之中留下了屬於自己的印記,再加上在一千多年前,她又垂跡化身成了稻荷神,宇迦之禦魂神,因其掌管豐收,財富而受到諸多供養。

而且,她還是九尾狐,是青丘之主,吞噬過無數人心,有大光明鏡,更是吃過比乾的七竅玲瓏心,這麼多的身份,這麼多的積累,無論是哪個,都算得上是響噹噹的名號了。

而這一切,都在業火的灼燒之中,被獻祭給了天上院宮,成為了天上院宮的養料。

她擁有的一切,肉身,魂魄,神通,法力,果位,妖力,甚至是怨念,痛苦,乃至於業火本身,都會徹徹底底的變成天上院宮的力量。

真是大補。

這個世界上真的很難找到玉藻前這樣的祭品了。

如果現在天上院宮去找這麼一位佛門尊者,或者用地位對等的道門地仙,亦或者一神教的宗主教(註:宗主教,僅次於教宗的教職,領導著一「宗」(如:路德宗)或者一個自治程度極高的教區,(如:東印度教區))來做這種祭品,那必然會導致對方極其猛烈的反撲。

玉藻前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沒人管,也沒後台的倒霉蛋了。

就好像是一千多年前,妖族大聖美猴王,被大日如來鉗制度化之時,有後台的怎麼也死不了,沒後台的多半也就是一棒子打死了,這就是有沒有人庇佑的區別。

不過,實際上,她曾經也是有後台的,那就是天上院家自己。

可惜,她選擇了背叛,那麼落得這個下場,也沒有人會為她說什麼。

這樣的補品,世界上估計也就這麼一個了。

用了,還有點可惜。

不過無所謂了,背叛者的結局必然如此。

欣賞了一會玉藻前燃燒自身供奉的模樣,天上院宮也看夠了,他站起身,從自己的宅邸裡離開,一路走向懸崖邊上。

高天原作為浮空島,在這座巨大的浮空島嶼邊緣,自然就是懸崖。

從這裏,可以一覽整個關東平原。

關東平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分外明良。

太陽照亮了潺潺流水,沁人的風把天空之中的雲霧驅散,讓光芒更加熾烈了。

樹木和綠草如茵的草甸在下方組成圖案,這些植物目光貪婪的仰望著升起的太陽,

俯瞰下方的城市,那是東京都,由許許多多的區塊組成,城市四周是網狀的道路,有的是馬路,有的則是鐵路。

城市就象一顆球,被交錯的密網支撐著,座落在中間,巍然聳立在大海的邊緣,右邊是以寬闊的、波光粼粼的支流環抱著東京灣,左邊,在蔚藍色的遠方,是北上川的群山,再過去便是信濃川和富士山。

關東平原就被這些山巒和海洋包裹了起來,

似有似無的某種存在籠罩著遠方的都市,樹木和草地靜靜地沉睡在路旁。

這個國度被習習微風吹醒,隨即又深深進入夢鄉。

碧空明澈,大海之中,晚霞映照的波浪向哺育了數億人的大地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幾隻小鳥從野外飛向鋼鐵鑄造而成的森林,似乎是它們撲動翅膀的聲音讓天上院宮想起了什麼,所以他一隻手拿出裝葡萄酒的瓶子,然後給自己斟滿,隨後喝了一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

他一伸手,從空氣裡拽出一條薄毯子,蓋在自己的膝蓋上。

即便有太陽的時候,溫度似乎是能讓人感覺暖融融的,可畢竟是在天空極高遠處,在這裏的山上不少還積著厚厚白雪,寒風之中的空氣能把人凍僵。

天上院宮不會被凍僵,但他不是木頭,也是會冷的。

對諸多強者而言,寒暑不侵是常事,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失去了感官與觸覺,甚至相反,擁有超感知的他們,感知更加敏銳,能夠獲取的信息和刺激也更加巨大。

只不過,他們看起來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他們早在自己成長的經歷之中學會了掌握這些過於敏銳的感知,將自己的承受力大大提升。

就好像是十方,他能夠感覺到痛,但就算是不打麻藥做截肢手術,他也不會和普通人一樣痛哭或者哀嚎。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痛,正如天上院宮也會冷一樣。

強大,從不會將人變成麻木的木頭,一如天上院宮喜怒形於色的表現,他的情緒向來都很豐富,不然也不會很有創意的將玉藻前做成那副樣子。

感受,是存在的唯一證據,超感知,則是這一論點的有力證據,只有足夠敏銳的感受,才能證明萬事萬物的存在。

用毯子蓋住了自己的膝蓋,讓身體維持在一個較為舒適的溫度裡,他端起葡萄酒,小心的,淺淺的抿了一口。

他喜歡葡萄酒,不過不是現在的葡萄酒,而是含有更多糖,更甜的果酒,因為曾經在大唐,葡萄美酒非常吸引他。

而且那是他為數不多的,深藏的記憶。

大哥那時候還活著。

和他一起在長安的絢爛街景上縱馬飛馳,歡歌宴舞。

大哥喜歡喝黃酒,而他則喜歡口感更好的葡萄美酒。

大哥和唐皇學習力量的控制,而他則和一位叫做李白的劍客學到了劍與詩的結合,將詩句化為劍意。

這也是他最強的攻擊手段。

儘管這個方法需要足夠的才氣才能達到十全十美,他永遠也做不到李太白的程度,但他有著無盡時間帶來的積累,這讓他雖然達不到十全,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但大哥比他更強,他學會了更多東西,不只是戰鬥。

所以,在從大唐離開之後,日本開始了大化改新,也正是這一次革新,「大和」正式改名「日本國」,開啟了繁榮的奈良時代與平安時代,甚至大哥還主動接納了佛門的一些派系,後來,讓佛門在日本發展出了以真言宗為主導的嶄新體系。

大哥一手主導了日本的全面改革。

但很可惜,幾百年後,就連大唐也在脆弱的凡人手中滅亡,而一路將敵人披靡而來的蒙古大軍,恐怖無比,從草原發起,以薩滿教為核心,南征北討,先滅西遼,大金,接連打碎了神州十二座仙山,將儒家酸儒踩在腳底,又橫跨西伯利亞,征服了俄羅斯,發起裡格尼茨之戰,在波蘭將聖殿騎士團打斷了脊樑,以至於幾十年後徹底解散,一神教的兩派都將其稱為「上天之罰」。

而且蒙古還不滿足,繼續西進,馬踏匈牙利,進軍地中海,險些將鐵蹄踏進了非洲。

就處在那個時代,在忽必烈的命令下,攜帶著難以置信的血色軍魂,朝著日本而來,想要征服一切可以看得見的土地。

大哥滿腔的抱負被擊碎,數次戰敗之後,為了自己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以身散道,用生命的代價,掀起「神風」,將蒙古鐵蹄折斷。

在那之後,運氣很好,雖然蒙古大軍試圖捲土重來,但是因為「神風」的存在,再次折戟。

之後大都政變,蒙古內戰,一番內亂之後,元成宗孛兒隻斤即位,隨即停止了對外戰爭,才終於有了喘息之機。

對高高在上的天上院家而言,這一切真是……可悲。

真是令人憤怒,幾曾何時,他們這些永生者居然需要「運氣」和「憐憫」才能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了?

想到這裏,天上院宮看了一眼下面,品嘗了一口美酒。

太陽高懸在繁榮的東京上空,

他繼續看向天空。

今天的月亮很亮,照的地面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照明都能看見下方如同蛛網一般裂開的交通網絡。

天上院宮不喜歡這樣。

「太亮了。」他低聲說道。

所以,黑雲頓起!遮住日光!天空漆黑一片,宛若墨洗過一般。

天上院宮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才像話。

在這個國度,天上院家的話語足以操控天時,他不是這個國度的皇帝。

他是這裏的主宰。

他緩緩的凝視腳下的國度,一如欣賞自己手中的玩物。

這樣才對,這樣才是應該的,現在的他,可以輕而易舉,毫不費力的掀起新的「神風」,而不需要犧牲任何東西。

唯有這樣,唯有這樣,才能夠讓弟弟妹妹們安穩的生活,才能夠讓家人們脫離塵世間的一切威脅。

自從大哥死去的一千年來,他每年,每個月,每天,每個小時,每分,每秒,都一直盤旋在痛苦的回憶之中。

家人們的惶恐,大哥死去之後,需要必須弟弟妹妹們,而承擔起的責任。

所以他留下了月代頭,因為月代頭代表了那個時代,那個大哥所開創的日本時代。

這一切的一切,都促使了天上院宮現在謀劃的一切。

他依然還記得,曾經和大哥的對話。

在長安,站在輔興坊市中心的時候,那時候的天上院宮對大哥問道:「大哥,這些凡人,朝生暮死,不知春秋,為什麼他們卻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甚至擁有比我們更大的快樂?」

「因為他們比我們更加渴望。」大哥如此說道。

然後他看著滿臉不解的天上院宮對他解釋道:「渴望,就是對你的無法擁有的東西,仍然抱有無意義的希望。」

「他們都是朝生暮死的,可是他們又是永生的,知道為什麼嗎?」

天上院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大哥則解釋道:「什麼是永生的本質?這就是了,渴望能夠讓人類永生,當一個人,擁有太多的留念的時候,就會抓緊生命,不願讓它離開。」

「可他們還是會死。」天上院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死了,但渴望留下了,人類能夠發展起來,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將自己的渴望送給別人,然後流傳下去。」

「這樣,其他人就成為了上一代人生命的接力,單個人死去了,但『人類』卻永遠存活,這樣以來,我們面對的從來都不是單個的某個人,而是面對『人類』這一族群從古至今以來的集合。」大哥面色沉重的說道。

但天上院宮皺了皺眉:「可是,大哥,你這話根本沒有的根據,能不能生效全要看每個人的性情和經驗的傾向而定,這些凡人,他們大部分人,生活到處都陷在不可知的境界裏,只有暫時的或歷史性的場面留下來作為指導,完全不可能做到接替其他智者的重任。」

「而且,他們那麼愚昧,居然把一切想著是永恆的,盡自己的一切想像把天地當作是永恆的,甚至還發展出了宗教,讓這個東西給他們的心靈一個安身之處和一個名義,讓自己沉溺於一個幻想之中,希望那些孱弱的神靈給他們給帶去時間、空間和無涯的心靈,把宗教和神靈當作無謂的寄託,站在那些廢物面前,把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都歸之於它們。」

「我根本看不出他們有什麼能夠「繼承」的東西。」那時候的天上院宮,語氣裡滿是不屑。

「當然,你說的都是存在的,但時間能夠消磨所有東西,『渴望』會盡一切能力抵抗時間,人類抵擋時間的能力,比我們強,所以,發展的速度,也比我們快。」大哥感慨般的說道。

那時候的天上院宮,還遠遠無法理解這一段對話。

但時至今日,他已經能夠理解這一切了。

「大哥,人類的力量,已經掌控在了我的手中,我甚至可以操縱人道之力,如果再有想要傷害弟弟妹妹的人,我可以阻擋一切,天上院家將會在我手中得到真正的安寧……」他握緊拳頭,自言自語道。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該做正事了。

因為有人正在呼喚他,是那個叫尚達爾的,那個一位論普救派的使者,估計是來商談具體的信仰事宜。

處理完這些,就真的沒有事情可言了。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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