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

連環斬擊。

刀身破空，帶來的空氣摩擦所發出來的橙光甚至有些刺眼了。

刀速達到了二十五馬赫！

只要速度夠快，質量再小的物質也有可能成為殺人的利器，哪怕只是一顆離子，在被加速到百分之九十九光速之後，依然可以給人爆頭。

但還沒完，還沒結束！

朱雀連續劈出二十一刀，出刀收刀一氣呵成，沒有一絲滯澀，看起來彷彿連環刀法。

但十方卻能看出來，每一刀中間，都有很大的割裂感。

和常見的連環刀法，利用特殊的姿態蓄勢，讓一刀更比一道強不同，朱雀每一刀的軌跡都與前幾刀完全相同，分明就只是不停的施展同一招，不停的重復出刀，收刀，再出刀這枯燥的過程而已。

中間，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技巧可言。

可偏偏就是這樣，他斬擊的威力卻一刀大過一刀！待到第二十二刀的時候，刀鋒上已經聚起一團恐怖的橙色雲霧！

那是等離子體！

由於摩擦產生的高溫，竟然硬生生在刀鋒前面形成了一層等離子體！

這其實就是流星的原理，天外物質被引力捕獲，然後在高速穿越地球大氣層時，因為極高速的摩擦，發生電子躍遷，於是就會在身後產生光跡和尾痕。

換而言之，他的刀，已經比流星更快了。

第二十二刀，一刀斬在雕像身上。

在刀鋒與空氣摩擦產生的尖嘯聲當中，劍身控制不住的發出了一聲金屬長鳴，彷彿鷹唳，更似龍吟。

這是他的刀，頭一次顫動起來。

沒錯，是顫動，刀鋒禁不住的動搖，高頻震動以至於帶來了剛剛那彷彿鷹唳的尖嘯。

而這把刀，本身的強度就高的難以置信，就在先前，硬生生承受了上百萬發大口徑子彈也沒有半點問題，還是堅固如初，根本沒有半點破損的意思。

但在承受了二十二刀之後，就連這把刀都動搖了。

一道燦爛刀光化為一條直線斬向雕像。

刀光璀璨，白晝如夜。

刀光一往無前，彷彿沒有界限，似乎要突破屋頂，延伸到天空彼端。

而雕像的拳頭也終於要轟到朱雀了。

這一拳，十方覺得有自己超感知之前的九成力量，換而言之，這一拳下去，就不只是筋斷骨折了。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會被汽化吧，或許有點渣滓能留下來。

但他來不及阻止了。

這是換命的打法，他可以看出哪怕朱雀這一刀成功擊中了對方，殺傷力全部爆發出來，也會被雕像打死。

如果僥倖有什麼秘法不被打死，那隻手多半也會完全廢掉。

真正意義上的完全廢掉，會從細胞結構開始崩解，肌肉溶解，皮膚潰爛，骨頭粉碎。

說時遲，但實際上，這二十二刀，隻發生在零點一秒內。

在這零點一秒的最後一剎那，十方突然感覺到——氣魄。

這零點一秒快要結束的時候……那巨大的雕像，停了。

不是雕像停了。

是雕像「停了」。

這東西，彷彿是被某種東西包裹著，動彈不得！

這巨大雕像即將要打死朱雀的瞬間，某種稠密如水銀，卻平靜如鏡的「氣魄」壓製住了，

雕像，被壓製了，不敢動，不能動。

但，人，卻從不動瞬間化為極動！朱雀整個人彷彿化身惡鬼！以超乎肉眼的速度朝著巨大堅實的雕像襲去。

這一刀，砍出來的不是銳氣的傷害，沒有和之前一樣斬碎雕像。

與之不同的是，爆炸。

刀氣縱橫之下，長刀彷彿變成了銀色水銀，四面泄開，又如同暴風，將雕像捲住。

彷彿是九天之上被打穿了一個窟窿，鋪天蓋地，漫天雨滴天崩般猛然灑下！

隨著如同雨聲落地，雷聲滾滾！雕像的身軀朝著房頂上飛去，直接撞在天花板上，然後又落了回來，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爆炸，開始了。

刀刃和雕像碰撞的能量集中在一起，形成高熱的一點，接著迸發出可怕的能量，火浪橫掃，將眼前錐形範圍內地面燒的焦黑，銅殼子彈被掀飛，清出一片乾淨的地面來。

刀口迸發出的火浪，帶著一陣衝擊波，對四周猛烈擴散，刃火術帶來的強烈爆發，將雕塑的身軀燒的通紅，層層開裂，一時之間各種灰色的絮狀物漂浮在空氣之中。

十方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這種情況下，能夠產生爆炸的，而且，還有明顯的能量釋放過程，以及——整個雕像，半個身子都開始逐漸炸開。

這樣的反應，十方只能得到一個結論，也就是他不可置信表情的來演。

那就是……朱雀擊碎原子，打出了裂變反應。

媽的，這合理嗎？！

這不科學啊！怎麼可能，那得多大的力量啊？克服分子間作用力，一刀砍出核爆？雖然當量看不出來，但已經足夠駭人了！

真是他媽的？！這是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嗎？范德華力是靠手能夠突破的？放你娘的屁，十方自己都做不到，這個倒霉西裝男怎麼可能！

「不可能！」十方雙目圓瞪，除了不可能什麼也不會說了，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人炸了一遍。

這個西裝男，當著他的面，用刀砍出了原子裂變啊！

而在十方驚駭莫名的時候，能量牆的對面，被炸掉了一半的雕像，被爆炸的能量推動身體，整個東西如同皮球般被飛擲而出，就轟一聲被硬生生連帶著一堆碎塊一起被狠狠砸在牆裏，一動不動，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但朱雀的形勢也不容樂觀。

他的整個身體的傷勢觸目驚心，到處都裂開巨大的傷口，肉骨不分，紅白相間！痛苦已非言語所能表達，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堆碎肉拚在一起而已。

爆炸，傷到的可不只是那個雕像，他就在旁邊，受到的衝擊一點也不少。

因為反作用力，爆炸的力量，還有自己過量發力的原因，他已經陷入瀕死了。

連眼睛都已經開始充血，表示了自己已經不堪重負。

背後血肉模糊，不停的往下滴血。

雙目無神，似乎是被衝擊波震昏了過去。

轟隆隆作響的爆炸將地面弄的一片狼藉，黑色的煙熏的痕跡把地面凸顯的如此顯目。

刀因為爆炸快速飛了出去，打在了牆壁上，留下一道極為細小的劃痕之後，落在了地上。

這是整個房間的牆壁，唯一一次受損。

就連十方都打不破的地方，卻被這把刀留下了劃痕，雖然細小，但卻證明了整個牆壁不是不可破壞的。

但朱雀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思考這些了。

「哈……哈哈哈！」他快意的大笑著。

「喂，別笑了，你在噴血啊！」十方在旁邊看的眼角抽抽，手裏也沒停下，不停的攻擊能量護壁。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用，但用作測試也是好的。

「機器和尚，如果你能活著出去，記得告訴朱雀家的人，我並非在戰鬥中被凌辱而死！」他對著十方說道，一邊說，一邊大口大口的往外噴血，像是不要錢一樣。

但他的心裏卻很快意。

他背負朱雀的姓氏，是武家之子，是天上院家的家臣。

武家，是傳統武士階級的代表，自古代就一直負責征戰沙場，司職戰鬥，一直傳承至今。

雖然現代社會早已不興這個了，可是對某些萬世一系傳承至今的家族而言，這是傳統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

背負著這個名字，朱雀銘從來都只有驕傲，他甚至自稱都是朱雀，而非銘。

他一直為自己的強大而自負，為自己從未辱沒家族而感覺到自豪，他的刻苦磨鍊就是為了這一點。

為此，他拚盡全力的鍛煉自己，戰前受了無數的傷，就是為了做到所有的戰鬥都不負傷。

對他而言「戰敗」「負傷」這些概念是對自己家族無數年來傳承的侮辱，所以在被十方擋下那一刀之後，他的反應才會那麼巨大，而且忍了下來，沒有輕挑戰端，也是這個原因。

雖然機械人這個說法安慰了一下他，但不出幾分鐘，又來了一個怪物，又讓他的刀毫無意義。

這讓朱雀的自尊心不能接受了。

但他不會因此而展露出怯弱的一面——事實上，他堅信自己根本沒有怯弱的一面，他是勇猛的戰士，是武家之子，背負榮耀而戰。

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因為他不夠強大。他在「武家」的「格」上還不夠。

但是，就在幾分鐘之前，他發現了一點。

朱雀從來都非常堅定的相信自己過往的付出，於是拋掉了不負傷的信念，拿出「死鬥」的勇氣去面對雕像。

但他也完全明白，死鬥的決心，本來就是戰鬥者該持有的最基本的素質，沒有什麼可了不起的，每一個戰士，在面對戰鬥的時候，有對死的覺悟和意志，只是最基礎的要求罷了。

這樣就足夠了嗎？

不，遠遠不夠！他背負武家的驕傲，光是有意志還不夠，他還需要「強大」！真正的，絕對的，不講道理的，能夠摧毀所有敵人的強大。

所以——

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你……在找死嗎？」十方看著朱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算是看明白剛剛那一秒鐘之內，發生什麼了。

朱雀，主動把自己異化了。

能夠壓製范德華力，應該是那把刀的效果，除此之外十方找不到理由了，區區幾十馬赫真的能夠打出原子裂變嗎？絕不可能，那就是瞎扯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來自超感知到另一個層面的力量。

超感知層面，現在應該只有兩個來源，一個是朱雀銘自己，這不大可能，這人十方已經看過了，他擁有的力量絕對不可能涉及到基礎微觀層面，甚至可以克服范德華力。

說句不太好聽的，十方覺得……他不配，而且這也不是蠻力能夠搞定的，單純的蠻力很難作用到微觀物質上，如果非要說要達到這樣的力量的話……那就只能說，可以參考白矮星上堆積物質使其變成中子星。

只有這個程度的力量才能達到那個地步。

朱雀達到了嗎？放屁，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通過排除法，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這就是那把刀的力量，那把堅不可摧的神兵利器，甚至可以毀壞這個實驗室的牆壁。

才是他這一刀砍出爆炸的原因！那把刀，擁有著摧毀微觀結構的能力。

但是，克服范德華力是那把刀做的，而除此之外，揮刀的，可是朱雀自身啊。

十方注視著那塊勉強拚在一起的碎肉，忍不住發聲：「你……」

「怎麼了？」朱雀說話了，然而聲音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沙啞。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聲音，你說沙啞吧，但他卻清晰的發了出來這樣的聲音，可是……這聲音裡彷彿帶著某種魔力。

光是聽這個聲音，十方就覺得自己餓了，某種心底裡的飢餓慾望被勾起。

此刻，朱雀已經不成人形。

那真是令人感覺到恐懼的奇異生物。

體型和一般人類差不多，但顯得有些膨脹水腫，肉體扭曲並顯示出許多腐爛和撕裂的跡象。

明明他的傷勢才出現不超過三分鐘，血肉應該還正新鮮著，但卻已經出現了腐爛的跡象了，所有組成身體的碎肉散發出一些黃色的煙氣，彌散開來。

那應該很臭，不過因為房間被完全阻隔了，所以聞不到。

他身上的很多皮膚都已經下落不明，露出了下面紅色的肌肉還有白色的結締組織，腐爛繼續延續，飛快的，他的大量外皮都覆蓋了一層又一層蠕蟲，就連眼睛也不例外，無數的蠕蟲在他的眼眶裏竄來竄去，彷彿裏面是空的一般。

但很快，就能發現，那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經不是他的眼睛了。

在他的額頭上，三顆狹縫狀的眼睛睜開，沒有任何東西保護，也沒有眼皮，就像是三顆發著紅光的玻璃球鑲嵌在額頭正前方，而耳朵則化作了四條蜿蜒的觸鬚，在它的周邊搖動。

腐爛的肉皮好像沒有完全失去功能和活性，分泌出看起來像是腐敗油脂的灰色粘液。

「你——」十方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加驚愕了。

「怎麼，沒見過……怪物嗎？」朱雀扭過頭，笑容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