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槍，按慣例對準心臟。

布朗奇死得不能再死……

卡爾胸腔抖動，連綿起伏不絕……

悶著一口渾濁的惡氣，終得解脫。

報仇除害後，耳鳴、頭痛、想吐、胸悶、手發抖、腳輕飄飄……

最後，因過度使用、抽調超能聚合點裡的超能力，意志力潰散，差點暈過去，直接砸在布朗奇屍體旁，仰頭躺倒。

髒兮兮的卡爾意識混亂，想到後天，還要用這麼狼狽的受傷之軀，跟璐亦絲爸爸吃飯……

希望不要顯得太難堪。

空間罩外整裝待發的後援人員，在大嗓門局長的指揮下，開始收拾殘局。

救護車聲，警笛聲，噠噠噠腳步聲......

聲聲入耳。

卡爾勉強坐起，佝著腰，緩了幾秒，忍著想把內臟吐出來的眩暈感，沿著空間罩的缺口，慢慢退回罩子內。

超能力失效，被外星人小白收走了，同時收走的，還有他全身80%力氣和嗅覺。

他哆哆嗦嗦走回瞭望塔下的破敗洗手間裡，像個行將入木的老人，艱難地把伊薇特扛到肩上，搬到空間罩子外面。

外面空氣多新鮮。

沒有沙子燃燒的焦臭味。

沒有塵埃滿天飛的窒息。

沒有沙子超能人的屠戮。

只有新生。

和希望。

空間罩子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救護車，消防車，警車，還站著一大堆新聞台記者。

金屬路障，雲梯，大網，蹦床.....應有盡有。

看來外頭的援兵，都快急瞎眼了，能派上用場的，都拉來擺陣。

卡爾把重得他腿都要斷了的胖妞伊薇特，交給趕來的急救人員。

看著車門關上，救護車「嗶卟嗶卟嗶卟」開走後，才折回去，讓趕來救援的人，跟他去扛誇克在這場戰役裡百僅一用的死捲毛狗。

30公裡外，神話電視台。

女神璐亦絲在神話大廳，腳步粘在地板似的，失魂落魄。

大廳所有人，眼神都在頭上一圈彎曲環形大電視屏幕上。

新聞直播裡，正是此次沙人作亂的現場後續報道。

女神看到她魂牽夢縈的狗男人。

人民獵犬布萊恩探長，跟其它警員一樣，又雙叒叕以身涉險，在滿地破磚碎瓦、塵埃翻飛的看守所瞭望塔下，大戰了一輪。

那個男人頭上的紗布髒得很，沾滿泥沙。

前兩天，在沙人布瑞克襲擊澀紋希緹大廈裡受的傷，還沒結痂。

這次辦案打鬥，不知道又添了什麼新傷，走路彎著腰，有氣無力，還有點瘸柺。

把他的女朋友、一個全身血的金髮胖妞送上救護車後，又回現場。

再次出現在記者鏡頭裡，滿是泥土塵埃的臉上，沒有一點活氣。

面無表情，死氣沉沉，跟醫護人員一起，把一個全身纏滿繃帶的捲毛木乃伊，送進救護車。

救護車遠去，鏡頭轉向記者的現場報道：

「神話電視台緊急新聞報道，伽利略州調查局看守所，遭不明襲擊，現場人員傷亡慘重，我們可以看到，看守所毀損嚴重，現場因為封閉需要，還在艱難清理中，根據目擊者陳述，犯罪嫌疑人當場被擊斃……」

女神璐亦絲盯著神話大廳環面大屏幕，百味陳雜。

恨不得鑽進去，把探長拉出來，塞進病房裡。

以前她的人生，很少經歷這些複雜的情感。

提心弔膽的擔心。

義憤填膺的怒意。

就算看到卡爾把他肥胖的女朋友抱上急救擔架。

女神也不妒忌了。

不知是認命了，還是認輸。

她口口聲聲喜歡的探長。

每天過著什麼生活？

刀口添血？

時刻準備送命？

受傷是家常便飯？

更不用說熬夜、加班……

那他為什麼……總能這麼溫柔有力量。

彷彿只要他在，世界就安全。

彷彿只要有大亂鬥，他就在電視裡。

看似傷痕纍纍，卻生殘志堅，勤勤懇懇跑來跑去。

他圖什麼？

他穿的衣服不好看，吃的也是飯堂，連車都沒有，更別說房子......

可他無比勇敢。

跟每一位值得敬重的人民獵犬一般，義無反顧。

她發現，一點都不了解卡爾·布萊恩。

不知道他每一次經歷的生死，是什麼樣的危機，又是怎麼挺過來的？

不了解他目睹同事死傷在他面前，究竟要怎麼治癒自己？

從沒打聽過，這個男人對她的真實看法。

璐亦絲只是一廂情願、頭腦發熱、臨時興起、心裡一衝動，說喜歡就喜歡。

這種幼稚、淺薄的喜歡，似乎伴隨了女神璐亦絲很長時間。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會被罵了……演技始終是演技，我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愛，什麼叫愛情……」

頭腦簡單的女神，頓悟這件事後，發現以前的自己，活得多可憐。

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戀愛愉快感裡，不超過三個月，新鮮感一消失，喜歡也會消失。

是以前喜歡過的演員、藝人不值得她喜歡嗎？

是那些人的閃光點不香嗎？

也不是。

是女神璐亦絲沒有學會去愛一個人，沒有真心，亦或可以說，逃避真心。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女神自言自語。

旁邊唉聲嘆氣的阿黛拉、沉迷遊戲的提姆，靜靜守著她。

神話大廳雖然人來人往，但沒人敢在神話拍她的照片上傳。

也就由得女神傻愣愣站在大廳，對著環行大屏幕，多愁善感，思緒萬千……

女神起碼，在感情方面，成長了一點。

每一點點的成熟，都能大大減輕阿黛拉和提姆的負擔。

女神扭頭，不再盯著電視屏幕。

失魂落魄，跟著阿黛拉，由神話保安的開路，坐上保姆車，把神話主樓外沸騰交換的記者隔絕在車窗外。

「阿黛拉，我……想去看探長，就10分鐘，可以嗎？」

女神剛才看見，拉走卡爾的救護車，是中央區第一人民醫院，她回家會經過那個醫院。

提姆開車的手一頓。

阿黛拉為難地說：

「不好吧，布萊恩探長肯定有人照顧他，而且他們警員入院治療，一般人不能探視吧。」

「給我爸打電話，他不同意，後天記者招待會，我不發言。」

女神從未如此堅強，不哭不鬧，不耍小性子，強烈要求。

隻想看一眼，灰發蒼白的人民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