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戛然而止。

卡爾在學生椅子上，靜坐一會兒。

熟練拉開抽屜，拿出紫裡紫氣的拍立得相機。

比了個剪刀手，用相機拍下，剪刀手跟阿莉森睡覺的臉，以此證明來過。

照片從相機吐出。

他拎起來甩了甩，方便更快成像。

作為超能刑偵人員，講究證據。

拍立得有時間記錄，能充分證明，他卡爾·布萊恩沒放鴿子。

沒放鴿子卡老師，輕手輕腳把拍立得相機，放回抽屜裡。

小小的照片，立在阿莉森學習桌的筆架上。

雖然她無數次說，沒必要因為無聊照片浪費膠捲。

可每次珍藏得跟戶口本似的。

卡爾就知道，小樣兒這多愁善感心思。

無聊的照片，能給她極大安全感。

安全感批發商卡老師搖頭笑笑，走進牆的光斑拱門裡。

穿過銀墨光幕，踏出後……

耳邊襲來的，是匯成一片海洋的喧鬧聲……

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人海裡，近處的音樂聲，遠處熒光棒……

排山倒海的呼喊、尖叫、歌聲……

這是……璐亦絲電視台的群星演唱會……

還有這等好事？！

你就說這走位6不6！！

他舉雙手雙腳、四腳朝天發誓，他肯定沒胡思亂想！

是空間粉筆先動的手。

他六師兄誇克做的空間粉筆，算半殘次品。

宇宙之海的沙灘沙子，提煉完後，餘下的灰燼，被偽科學家誇克，偶然間做成粉筆。

空間粉筆的確能，畫道拱門，輕易開門去任何地方。

但粉筆它很有個姓。

必須有明確指令。

如果使用者心無旁騖，那沒問題。

若畫拱門時，稍有一絲雜念，那便不受控制——潛意識也不行。

而現實是……人很難控制潛意識。

因為潛意識，本就是控制表意識的，再在人腦形成指令。

也就是說，潛意識本就是控制人類行為的。

一般情況下，人類很難通過表意識指令，來改變潛意識。

估計畫拱門時，卡爾表意識想去看阿莉森。

潛意識裡摻了一點「有粉筆可隨時趕到璐亦絲身邊」的念頭……

所以一般沒什麼大事，異調局沒人敢在三維地球，用這勞什子空間粉筆。

它暴露太多使用者的秘密跟醜惡。

空間粉筆前幾年，還是異調局違禁物品之一。

開放給各地組長時間不長，主要拿來保命——冒著極大喪命的危險……來保命。

卡爾搖搖頭，還好沒帶他到史前恐龍時期。

他現在的位置，在神話「BallRoom」演唱會節目大廳的後頭牆邊。

離舞台很遠，但視野不錯。

能一眼看見，台上同台唱歌幾位明星。

包括C位閃閃發光的璐亦絲。

趁沒人注意，卡爾又鑽進昏暗的牆面光斑裡。

出來後，依然是這個演唱會現場……

只不過這次……是舞台側邊。

卡爾：em……我根本沒想要近一點好嗎！

粉筆：不，你想！

卡爾：我想回辦公室搬磚……

粉筆：不！你不想！

看來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辦公室了……

舞台側邊人多得，可以簡單概括為：會場幾十個保安，跟幾百宅男粉絲的近身搏鬥戰。

第一排，都是買了天價門票的觀眾。

此時他們全都站起來，圍在舞台下面，密密麻麻一圈。

卡爾是冒著被踩死的風險，從他們腳邊鑽出來的。

璐亦絲在台上，正高音挑戰一首《loveholic》。

擁擠成沙丁魚罐頭的前排觀眾，聲嘶力竭大吼大叫、五音不全跟著唱歌的、痛哭流涕呼叫璐亦絲名字的、試圖撥開保安跳上舞台的……

群魔亂舞。

他們今天出門前，理智落在家了……

可憐的保安們跟卡爾一樣慘。

被無數LED電子牌打中頭；

被無數噴出來的唾沫星子，無情洗禮；

被昏頭的宅男粉絲擠成月餅……

人海中搖曳，磨肩繼肘……

還要忍受尖叫物理攻擊……

卡爾好不容易擠出外圍。

腳面踢到一個東西。

一朵金色的山茶花，掉在他鞋面上。

他記得，黑粉俱樂部有人說過：喜歡山茶花的璐亦絲是綠茶。

喜歡山茶花……

他迅速彎腰，撿起這朵，差點被踩扁的金山茶。

還好沒壞，可能剛從某個粉絲的花束裡，被擠掉下的。

環顧周圍，手上各種花束的人不少，台下光線暗，分不出是誰的。

這時，璐亦絲走到台前互動，把麥克風對著前排粉絲。

舞台前面，風雲驟起！

一杓油潑到沸水裡！

卡爾捏著脫離組織的金山茶，被兇狠的人潮，又拍回舞台下面。

幾百個瘋狂的宅男，伸長了手，跟地獄索命鬼般，拚命搶璐亦絲的麥克風。

從沒去過演唱會的卡老師，被這個陣仗驚了。

生怕他們把璐亦絲扯下舞台，撕成一縷一縷分了……

結果他多慮了。

璐亦絲跟舞台邊沿，還有半米距離。

舞台很高，況且上面燈很耀眼，下面的人暫時睜眼瞎，只能一通亂抓。

副歌部分過後，第二段開始，璐亦絲回到舞台中間，卡爾才放下心來……

他捏著金色的山茶花，仰望台上載歌載舞的女神。

璐亦絲站在那裡，身上打著柔和的光。

台下有千千萬萬恭維的掌聲、尖叫、沸騰的靈魂……

卡爾的心臟歡欣鼓舞，迎來第一個神明。

有女嬌娥，眉眼秀如明鏡，容顏馨若繁花，吾不懼東風透骨寒……

感謝你如此紛呈耀眼，在我平淡的人生，升起星辰。

你在舞台，我在人海。

這就是鴻溝。

我十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你化妝間某個精緻的手提包。

工薪族卡爾，還養著讀研究生的妹妹。

瞬間卑微成，一道可有可無的人海……

這個世界的貧富差異，原來這麼不溫柔……

不過也罷，神愛世人，遙遠，溫柔，未必要牽手……

再審視一下，他那一分鐘跳動不超過40下的心臟。

徹底放棄。

他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哪有資格追求任何人？

事實是，普通人很難，不被頂級明星吸引。

卡爾也不例外。

他依然可以仰慕她，像其他宅男追星一樣。

第一次到演唱會，第一次聽現場。

窘迫得，不知道前排門票價格。

口袋裡，只有兩張5萬鍍現金。

他解下扎著頭髮的橡皮筋，把2張5萬鍍紙幣團一團，跟金山茶花梗綁在一起。

擠開人群，伸長手，把這朵演唱會門票，放到高高在上的舞台上。

嗯，不能白嫖……

從最洶湧的人潮裡退出，看了結束動作的璐亦絲一眼。

轉身離去。

再找個隱秘的牆面，畫道拱門吧……

這不是他該久呆的地方。

……

話說經歷巨大驚嚇、生命危險的璐亦絲，被迫營業。

多年訓練，專業素養比智商高多了。

調整狀態後，順利唱完她那部分。

結束動作做完，鬆一口氣。

到台邊優雅緻意。

餘光看到，台邊一朵孤零零、獨立特行的山茶花——其他花都一束束，再不濟也精美一朵，哪有這樣，只剩個頭的？

這朵山茶花，長得很像一張演唱會門票哦……女神喜歡山茶花，順手撿起，看到下面綁著錢。

於是下意識，抬頭看向舞台下。

舞台背光，下面對她來說太暗。

只看到一個逆行人群的身影。

似乎是白頭髮，一半長一半短，非主流得很。

這個非主流背影，剛才好像離舞台不遠，丟下一朵山茶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