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莎蒂痛哭的聲音，餘音繞梁。

艾維斯肩膀被徵用，如墜了千斤重。

卡爾沖他擠眉弄眼。

兩人活生生用眉毛，完成了無聲的交流。

卡爾的眉毛說：「手，輕輕拍拍她後背。」

艾維斯的眉毛不肯：「不要……」

卡爾的眉毛甩糖：「你下次休假給你批。」

艾維斯妥協，伸長猿臂，給莎蒂拍後背。

卡爾又沖他豎眉:

「獃子！輕點！你把她三明治都拍出來了！「

艾維斯隻好減輕力度，有氣無力地拍。

過了好一會兒，莎蒂哭舒坦了，從艾維斯·靠枕肩膀上抬頭。

卡爾適時遞上柔軟棉滑的紙巾。

莎蒂擦眼擦臉擦鼻涕。

平靜了好一會兒。

婦女之友卡老師問：

「血脈標記，為什麼一定要用混合汽油？」

卡爾推測，血脈標記，就是那幾個，用汽油畫在某些失蹤者身邊的瑪雅文字。

鑒證科驗出，汽油味的表情包，用的是多種汽油跟機油。

從這個問題開始突破，他謀劃了很久。

在雷蒙德、奧凱、埃列司輪番審訊時，他逐條列出，想從莎蒂那裡知道的底牌，多達好幾百個問題。

汽油味的瑪雅表情包，是個很好的切入點――看似輕描淡寫，實際摸底頗深。

此案裡，多個案發現場的汽油味瑪雅表情包，最讓人難以理解。

任誰看了，都是多此一舉，畫蛇添足，脫褲子放P。

可卡爾能歸納出的，唯一跟「血脈標記」有關的，只有汽油表情包。

如果他猜錯了，血脈標記不是汽油表情包，莎蒂一定會露出嘲諷的微表情。

幸運的是，卡老師又猜對了。

莎蒂似是而非地回答：

「你知道，瑪雅文明是怎麼消失的嗎？」

「國主戥，派兵剿滅，原因……不詳。」

「我研究瑪雅部落跟文化越深，就越停不下來。」

「你發現真正的原因？」

「其實瑪雅人，有一半還存留至今，另一半死了。」

這就涉及我的知識盲區了……卡爾示意她繼續說。

莎蒂喝了口涼咖啡，娓娓道來：

「史料記載，瑪雅人的城邦，幾十萬人口，突然消失，僅余若乾族人，匯入周邊部族，這是真的，瑪雅人，真的退出亞蘭特的視野，但他們沒死，而是去了一個地方，那裡像果園和花園，守衛是翎羽獸。」

「伊甸園。」卡爾接話。

「亞蘭特女神，在伊甸園得到力量，當時作為副手的瑪雅·戈喬威斯領主，也跟隨進了伊甸園。他在國主戥繼位後，又找到伊甸園入口，把所有瑪雅人遷移進去，只要在伊甸園得到力量，可推翻戥.亞蘭特的統治。」

「但歷史，沒有這麼走，瑪雅·戈喬威斯領主，被國主戥·亞蘭特滅附屬邦，瑪雅文化消失。」

「對，因為瑪雅族人，在伊甸園發生衝突，一半人認為，得到非凡力量，推翻統治，戰火燒的是亞蘭特無辜的民眾，另一半人認為，不拿起武器保護部族，只會被戥屠戮。」

「所以伊甸園……是真實存在？」

卡爾覺得很有趣，神話中的伊甸園，不會是宇宙之海吧。

但他在宇宙之海住了十幾年，從來沒有任何文字記載，況且，宇宙之海跟伊甸園特徵完全不符。

或許真有一個，類似宇宙之海這樣虛擬空間地方，種滿果樹跟花，被翎羽獸守護。

「這我不清楚。」莎蒂是真不知道。

「那伊甸園裡的力量，就是你說的瑪雅古典之力？」

「我也不清楚，瑪雅古典之力，究竟是不是從伊甸園來的。只知道，是指反對戰爭的那一半瑪雅人，逃離伊甸園，回到亞蘭特，隱姓埋名生活，他們的子孫後代裡，有人保留了祖先的力量，通過特殊的祭祀，能提取力量。」

「祭祀的方法，不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吧？」

莎蒂沉默。

卡爾也不急於追問。

超能高維外星人系統，的確可以被吞噬、短暫提取，甚至轉移——異調局能得到的情報，別有用心的人，肯定也能捕風捉影。

卡爾基本可以確定，他們想要提取的，是普通人類身上的超能。

而且顱骨才能祭祀，說明尋的是力量本元，而不是超能系統本身――宿主死，超能系統馬上散。

大概就像，不直接吃驢皮，而是提煉成阿膠。

「祭祀方法，跟瑪雅族人進入伊甸園的事，是伊斯塔告訴你的？」

卡爾拋出第二重磅炸彈——伊斯塔。

他從過往音波裡，篩選出的名字，確實出現在湯姆跟莎蒂的生活中。

但瑪雅文明裡的太陽神，也叫伊斯塔。

究竟是神，還是人？

這位神人，假裝太陽神，是讓莎蒂臣服嗎？

莎蒂面如死灰，嘴唇顫抖：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你是人類嗎？」

奶奶的小熊餅乾……昨天把我打入葯君子行列，今天打算把我從人類行列裡開除出去嗎……卡爾保持高深莫測姿態。

旁邊打字的艾維斯，搖搖頭——又被他裝一臉……

「我是人類，但伊斯塔跟……黑色那小子，不是人類吧？」

卡爾沉聲問。

第三道驚雷，平地而起，響在莎蒂耳畔。

卡爾底牌盡出。

把過往音波裡聽到的案外人名字，都拋出來，威震莎蒂。

但他必須表現出，底牌無窮無盡的高傲。

伊斯塔是瑪雅文化裡的太陽神，如果說享用瑪雅之力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神，莎蒂會妥協，不是沒有緣由。

問題是，這位神人，是真神還是跳大神？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莎蒂不可置信。

「你還沒回答我，血脈標記為什麼要用汽油機油混合，還有你抄寫的祭祀文、瑪雅文字，為什麼要用混合油。」

圓珠筆不香嗎……卡爾不想逼太緊，又回到人畜無害的話題。

過了莎蒂的敵情警戒線就不好了。

適時把幕後人這個鋒利的話題，暫時藏起來。

免得割破他跟莎蒂，剛建立起來的脆弱信任。

卡爾覺得做得很棒，很想點個贊。

奇奇怪怪的信任，又增加了……旁邊筆錄做得一塌糊塗的艾維斯，裝啞巴好久，搖搖頭，鄙視卡爾。